陈崇十分肯定,她心里没有陈源。“我们这些旁观者都知道,你跟他已经不可能了。除非你愿意委屈自己,做他众多妃嫔中的一个。我估计你不会这样委屈自己的。”
齐悦然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跟他确实没有可能,但他不这样认为啊。最好就是慢慢的让他淡忘了我舍弃了我,暂时我不能明目张胆地甩了他。”
陈崇鄙视道:“我认识的齐小姐可不是这般胆小懦弱,你会怕他?”
“对,我怕他,现在我还打不过他。”她说的打不过不是个人武力上,而是说她手上的力量不足以对抗陈源掌握的几乎整个陈国的力量。“我还想活着,而且暂时没有什么彻底摆脱他的必要。他对我的牵绊,对我也构不成威胁,我为什么要冒险?”
“为了你的新生啊。”陈崇继续游说,“不甩掉过去怎么开始新生?你总要嫁人的吧,不趁着年轻找个如意郎君,难道等到人老珠黄再找?谁还要你啊!”
“西宋和燕国已经撕破脸皮,你想要再与陈国公然为敌吗?”齐悦然笑了笑,“我不介意做这个红颜祸水,青史留名。”
陈崇尴尬一笑:“齐小姐这容颜,算得上等,但若说是倾国倾城不至于吧。陈国太子也没有多看重你这个青梅竹马。”
“你可以试试。陈源这个人我比你了解。”齐悦然是真的担忧,她倒是情愿他对她没什么情谊,那倒好办了。
陈冲笑道:“那就算了吧,除了这个,你有什么办法吗?”
齐悦然:“跟你这个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你找人在朝中散布消息,说我有意在西宋择婿。这个消息放出去之后。他们八成会信以为真。因为诸国之间,我能选择的范围很小了。我这个人不重要,但有周叔和吴叔做我的后盾,这是一笔不菲的嫁妆。但凡有些野心的人,都想要接住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那么我想要融入西宋朝堂就不成问题了。至于将来我到底要不要嫁,嫁给何人。那是不可控制的事情。切记这消息要无意之中走漏。这才是重点。”
吴良晏有些担忧:“这样对大小姐的名声,怕是不好。”
“我这个年纪,想要谈婚论嫁也是人之常情。但父亲孝期未过,低调行事很合理。”她是对陈崇说的。扭头又对吴良晏道:“吴叔叔放心,我不会做出令父亲蒙羞的事!”
西宋的皇城几经易主,破坏又重建,规模相比于燕国和陈国都小了很多。如今这皇宫之中,只有年纪不大的两个小主人,倒也不在乎这些。
长公主靳云佩住在暖香殿,是距离皇上的承天殿最近的宫殿,只有几百步之遥。这是因为皇上如今还年幼。待皇上年满十六,大婚之后,长公主就要按规矩搬到更远一些的宫殿居住。这个地方将住进除皇后外最受宠的皇妃。若是正常的话,那个时候,公主早该嫁人开府,离开皇宫了。
皇上靳云麓已经十五岁,身量尚未完全长开,比女子略高,比一般男子要单薄一些。他并没有常年养在深宫难见日光的苍白,皮肤是略暗的古铜色,这样显得他比同龄人老成一些。身着黑色绣盘龙的便服,快步走在朱红宫墙间的道路上,脸上有些急切的期盼。
身后紧跟着一名青年太监,一路小碎步紧随着,再后面是十六名大内侍卫。轻甲在身,右手都握在制式长刀上,神色看不出喜怒,保持着一定距离,不远不近跟在小皇上身后。
皇帝年纪不大,任务却不轻。一早上朝,退朝后用过早膳,早有太傅等在御书房准备授业。直到午后,才得以片刻悠闲,晚间还要在御书房太监的陪侍下,温习太傅讲过的课业。所以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时间都不是自己的。
暖香殿就在眼前,靳云麓脚步加快,门口侍卫的跪迎他并未放在心上,脚步匆匆,背影过后飘过淡淡一句:“免礼。”
长公主靳云佩正在待客,能走进她的寝殿,身份地位自然非同寻常。此时一起坐在小书房的便是她的亲舅舅,大将军陈玄。
“阿姐……”靳云麓喊了一声,快步走进去。小书房的窗户开着,从外面远远便能看到,可见正在说着的事并非十分紧急隐秘。
“臣参见皇上。”陈玄躬身行礼。
“舅舅不必多礼。”靳云麓虚扶一把,陈玄亦已站直。
“阿姐,今日朝中,那老东西又驳了朕的面子!”音量不高,但语气之中的怨愤很浓,少年人在亲近之人面前不加掩饰,薄薄的嘴唇撅起,显出几分这个年纪的任性。
女子总是比男子成熟的早一些,兼又长了几岁,十八岁的靳云佩淡淡一笑,雍容之态略有不足,皇家气派已经有了几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刀锋所指
“莫要与他争一时长短,待皇上亲政,形势自然大不相同。”
靳云佩言笑晏晏,软语安慰。
皇上仍然不满:“阿姐总说待朕亲政一切都会好,可此时朕的话,他们分毫不放在眼里,即便朕亲政也不一定会改变多少!”
靳云佩帮他整了整衣领:“总会不同的,形势在一天一天好转。届时他们没有了把持朝政的理由,那些中立之臣见我们处事公允,进退有度,必亲善我们。这话说了无数次,皇上怎么总是沉不住气呢?”
靳云麓慢慢的不吭声,讲道理,他是讲不过阿姐的。
陈玄咳嗽一声打破尴尬,说道:“三弟的意思,是带齐悦然来津州帮我们一把。皇上以为如何?”
靳云佩道:“舅舅与她接触过,自然看得更准,您以为如何?”
“是个人才,有几分智谋,又是女子,便于掌控。”
“舅舅万不可轻视女子,云佩便是女子啊。”她笑着,眉眼弯弯,在亲人面前,笑的像寻常女儿家一样甜。
陈玄笑道:“皇家的女儿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靳云佩道:“将门的女儿亦不可小觑。听说她带着几千人,借助天时地利,歼敌数量是最大的。天时地利,固然可为人借用,但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借到的。云佩觉的,此人可用。”
陈玄道:“三弟信中的意思也是这样。我们安排一个什么职位给她?”
靳云佩:“她功夫不弱,大内侍卫统领之下有四名副统领,有人想左右逢源。”
陈玄:“此时并非调动时机,且并无错处,贸然调动,恐留人口舌。”进入皇宫大内任职,除了个人功夫过硬,更重要的是家室。皇帝眼皮底下的人,可比别人升迁的机会多上许多,这是人人争抢的香饽饽。所以大内侍卫不只是听着好听,几乎各个都是世家子弟。
靳云麓笑了笑:“想要提升什么人不容易,但想要把什么人从他的位置上赶下去,这倒是不难。”
他脸上是顽童一般的神色,靳云佩微皱了眉,责备道:“一国之君,当心系大道,雕虫小技,不好过多思量。”
“阿姐别总是这么严肃,朕也不过灵机一动,说出来,能用便用,不好就当朕没说过。”靳云麓有些委屈。
边境战事已经暂时停歇,惶惶不安的西宋贵族,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然回落。还好,燕人没有冲破边境防线,还好,陈大将军指挥得当,还好,请来了陈国人帮忙……
陈国人,那些陈国人似乎有意要投靠西宋。看来西宋一直以来都看低了自己啊,这不是也可以对抗强燕吗,这不是引得陈国人来降吗……
燕国也不过如此啊!
燕国要来使议和!
皇宫失窃,皇上喜欢的一块玉石镇纸不见了,折腾了半天也没找到……
这津州之中,最恢宏庞大的建筑当然是位于津州正中的皇宫。可若说是精美绝伦,富丽堂皇,大多数人会把目光投向位于皇宫正南不到二里,丞相司马疾的府邸。
司马府落成于十年前,这其间几次外扩,几次修整,如今,宅院之庞大,怕只有皇宫略胜一凑。内中有山有水,亭台楼梯不一而足。司马府的花园,有幸进去过的人尝言,“一日看遍四季花”。这样的说法有些笼统,但具体情形,人家也没有透漏太多,毕竟事关西宋第一权臣,说多了,不好。
此时的司马府中,主人司马疾信步走在湖泊狭窄处的廊桥之上,饱含水润之气的湖风徐徐吹来,将他两鬓碎发及颌下长须轻轻撩起,远远望去,颇有几分飘飘欲仙的超凡之态。司马疾年轻之时便曾因相貌名冠津州,如今风姿不减,又平添了多年大权在握养出的威仪,让人一见便心生折服之感。也难怪十五岁的小皇帝站在他身边会被无视。
距离司马疾几步远的地方,一个年龄明显大一些的老者低头缩肩,还不时用袖子抹一抹眼角,仿佛在哭诉一般。
“……相爷,您不能不管啊,这事蹊跷啊……呜呜……若真有贼人,怎的那么些侍卫一个都没发觉,这分明是皇上年幼胡闹,故意寻犬子的错处,相爷啊……”
“是吗?”司马疾点了一下头,目光却搜寻着湖中摇摆的锦鲤。“皇上与本相在对待燕国的问题上有些分歧,他心里不舒服,知道你与本相交好,难为一下你的儿子,可以谅解。年轻人有些小脾气,总要发泄出来,一会儿就过去了。至于贤侄,让他修养几日,稍后本相给他一个新的去处。”
老者上前一步,凑进一些道:“相爷可曾听说,陈国的那位,有意来津州了。”
“谁?”司马疾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老者有些不安:“就是那个,齐翰之女,刚刚战场上立过功的。陈家把她当成把好刀,想带到津州杀出一条路来呢!”
司马疾捋一把下巴上的胡须没出声。老者继续道:“那女子手上有几下子,陈家是不是要把犬子的位子腾出来给她?”
司马疾露出一丝笑意:“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过一个女子,不足为虑。你不要太小气。即便真有两下子又能如何?一个深宫女子加上一群草包,现在多一个会几下功夫的女子,又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本相不与他们计较罢了。”
“相爷,大意不得啊,那女子不足为虑,可她还有一支能征惯战的军队帮着她呢。而且,”老者想了想,“有人已经想要打她的主意了。”
司马疾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自然是及其聪明的。老者略加指引,他便想明白了。“呵呵,有意思。陈家人难得聪明了一回。只不过,那把刀真有那么听话吗?”
“她听不听话是一回事,但她能选择的范围确实不多。这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只不过,眼神不好。不好。”司马疾看够了,提步走动起来,老者紧随在后。
“我们要怎么做,把这把刀握在手中?”
司马疾摇摇头:“人啊,不能贪心。我们有山,何必在乎一把刀?”
第一百二十八章 接风宴(一)
津州许久不曾这么热闹了。京城防务营每天在城中巡视,任何可疑之人清理出城,乞丐流浪汉一个不留。街上不规整的摊贩不见了踪影,到处整整齐齐规规矩矩。迎风招展的幡子换了新的,让裁缝布庄好一阵暗喜。青石板的大街每天有人扫洒,枯死碍事的树枝亦被修整。什么也不用说,津州百姓都知道,这是要来贵客了!
陈崇的车马进城,他透过窗子随便看了两眼,便是一瞪眼,心里说不出的怪异。齐悦然的马车在后面,自然也看到外面的一切,忍不住赞一句:“这津州城最近有什么大喜事吗?”
马车外是随行的陈崇亲卫,他在津州多年,自然比齐悦然清楚,沉闷的回一句:“属下不知。”
齐悦然自嘲一笑:“我猜,欢迎保家卫国的将士们回城,当得此番看重。”
可是那样的话,迎接的队伍应该在城门外,可眼下已经进城,没有任何官员出来迎接他们的队伍。
亲卫脸色更黑。
齐悦然自言自语:“唉,难度有点大啊。”
刚拐进陈府所在大街,马车停下了。陈崇探出头查看,前面人影重重,当先一人便是盛装出行的长公主靳云佩,紧随在后的是陈玄。陈崇忙下车迎上去,激动的行礼。
靳云佩跟他们很熟,无需客套,笑着打过招呼,问候几句,目光就被后面走来的齐悦然吸引。她走的很慢,好像唯恐打扰了陈崇亲人相聚,刻意落后片刻。衣着并未十分讲究,一身官家女子惯常装扮,只是略高的身形尤其昂然的姿态,都凸显出她的不同。
陈崇笑道:“我来介绍,这位便是陈国的齐小姐。”又看向齐悦然,“这位便是我西宋当朝唯一的长公主殿下。”
两个女人看向彼此,从对方的目光中都能看出对对方的欣赏之色。
“云佩感谢齐小姐及诸位陈国勇士的仗义相助,在此,请受云佩一拜!”说着当真低头一礼。
齐悦然惊诧不已,却没忘了紧走几步扶住她:“长公主客气了,西宋的收留之恩,悦然尚未答谢。”说着也要低头一拜,被靳云佩拦下了。两人相视友好一笑。
陈玄道:“这街上人多眼杂,府中已备好接风宴,三弟,齐小姐,我们回去再说。”
“二哥请,公主请。”
陈府占地远比不上司马疾的大宅,在这津州也算不小,占了这条街的三分之一。众人再次坐上马车,直驶入内院。
陈府之主陈执,也就是陈玄陈崇的兄长,却是一员文臣,官居御史大夫兼太子太傅。闲暇还进宫为小皇帝授课,今日知道陈崇等人回来,特意将进宫时间后延,并吩咐了下人准备宴席。
靳云佩问了句:“今日客人不少,齐小姐是否整理仪容?若不曾准备,舅舅家的几位表姐妹都有上好的东西备着。”
齐悦然看了下陈崇,他兴致勃勃说着什么根本顾不上其他。齐悦然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不好叫大家久等。既然是接风宴,我便是风尘仆仆一些,想来也无妨。”
靳云佩微笑点头,如此不拘小节,很对她胃口。
只不过这宴席比齐悦然想到的要夸张了一些,来客也多了些。
陈执在前,带他们来到宴席所在大厅,此时客人基本到齐,慢慢的十几张大桌,这里仅仅是男客,女客在另一个大厅,人数相当。
陈执简单的介绍了几句,就有人引靳云佩和齐悦然去了女客所在大厅,那里又陈执和陈玄的夫人住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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