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洛洛在推我的肩膀,就是他把我推醒的。我慢吞吞地睁开眼睛,连眼皮都似有千钧重。
“清醒了?”他对我道,“你发烧了。”
发、烧、了……
我足足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我发烧了?身上酸沉而无力,脸上发烫,浑身却一阵阵发冷。我还以为是酣睡的原因,没想到是生病了。
连眼睛都被烧得发烫,我迷迷糊糊地看着库洛洛,眨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快起来。”库洛洛用掌心揉了揉我的脸,“你得起来吃药。”
他的掌心清凉,收回的时候,我还本能的追着他探头,然后被库洛洛双手伸到腋下一用力,向上提了起来。
我被他拖到硬邦邦的床头靠着,觉得不舒服,泪汪汪地抬了抬手要他抱。库洛洛不理我,反而用手按着我的额头,催促道:“快,给我温度计,还有水和退烧药。”
我才一张嘴,喉咙就跟刀割似的疼,声音根本发不出来。我痛苦地捂住嗓子,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疼?”库洛洛伸手摸了摸我的喉咙,我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张开嘴,我让他看我的嗓子眼。那里又疼又热,像是要炸开了。
“肿起来了。”库洛洛道,“之前刚到二区时,玛奇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他探过身来,伸手拨开我脖子上的头发,掏出我挂在胸前的项链——五颗能量石,已经有四颗变得透明,只有中间一颗最大的还带着点浅薄的蓝色。
“消耗的比预计的还要快。”库洛洛皱着眉头道,“我们昨天只走过了九区和五区,五区还是我们待过的,不应该有这么强的反应啊。”
我抓着他的手腕,有些着急:我的嗓子是不是废掉了?
“别担心,吃药就好了。”库洛洛道,他明明自己也没把握,却还要来安慰我。
“别怕疼,用言灵。你得吃药。还有温度计和水也需要。”他揉了揉我的额头,道。
我忍着咽喉的疼痛,勉强挤出声音,用出了言灵。声音低哑模糊,和蚊蚋一般,但总算是完成任务了。
库洛洛拿过温度计,拆开塞到我的腋下,又从药盒里抠出一颗胶囊,直接塞到了我嘴里,拧开瓶盖将矿泉水的瓶口抵到我的唇边,喂我吃药。
他做得熟极而流,等我慢半拍地吃了药,喝了水,缓过劲儿来,他已经拿着体温计看得直皱眉头了。
“三十九度三。”库洛洛对我道。
我捂着嗓子,泪汪汪地看着他。
“当时玛奇烧到昏迷不醒,持续三天。你现在的情况看着还好。”库洛洛捂着嘴道,“不过看来我们今天走不了了。”
第15章 缓缓归(三)
因为我突如其来的高烧拖了后腿,我们没能按照原定的计划一早离开五区,然后在傍晚抵达二区和飞坦玛奇他们汇合。
库洛洛决定我们先暂时留在基地里,观察我的病情一段时间,等稳定后再离开。
“五区的环境还算好,而且也安全。”他道,“你这个情况,去了二区污染严重的地方,还要更糟糕。”
我拉着他的手摇了摇,歉疚的看着他。
“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不着急。”库洛洛道。
留在基地里养病的时光宁静而自在。那些被我们赶走的小鬼没有回来窥探,空旷的基地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高烧来势汹汹,我烧得脸通红,身上却一阵阵地打着寒战,裹着一床被子缩在床上,看库洛洛在基地里无聊地晃来晃去,一会儿拿起那些小鬼留在地上的东西看看,然后又给人家随手丢开。
昨天晚上被我哭鼻子搅了场,库洛洛没换成新衣服,现在还穿着昨天的,不太合身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还算干净,但带着奔波的痕迹。
他真的比之前瘦了很多,个子长高了,原本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却没有了丰盈的感觉,显露出少年硬笔勾勒一般的俊朗。
我拿过放在床上的笔和本子,用笔在硬皮本上敲了敲。库洛洛看过来,我对他招手。他走过来,坐在床边,询问地看着我。
我的嗓子肿胀疼痛,拿笔在纸上写道:你要不要换衣服?
“无所谓,”库洛洛道,“不是嗓子疼吗?”
想穿什么?我写道。
“嗯……”库洛洛坐上来靠着床头,想了想道:“不要白色,要黑色的,这样不容易脏。快到夏天了,要短袖吧。裤子的话无所谓。”
黑色吸热。我写道,伸手拉了拉他身上的白衬衫,示意他还不是穿了白色的。
库洛洛撇了撇嘴,没有理我。
我看着他,想了想,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随即吃痛地摸了摸嗓子,但眼睛还是盈满笑意地望着他。
我一手指着他身上相当干净的衣服,忍着笑,一手哆哆嗦嗦地在纸上写道:你是不是特意换了衣服才来找我的?
库洛洛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样子很唬人,但我和他太熟悉了,明显感觉到他这是恼羞成怒的意思。
嫌拿着本子在腿上写不方便,我直接探出被子,趴在床上,用笔在空白处飞快地写道:别不好意思,我前一天也特意换了衣服洗了澡!
我转头把本上的字举给他看,然后又写道:我本来还想穿漂亮的裙子呢,只是怕赶路不方便才作罢。
举着本子,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力图表示我们都一样,他大可不必害羞。
库洛洛看了我的本子一会儿,说道:“漂亮的裙子?想穿就穿吧。”
可是二区……我歪头看着他,一脸疑问。
“路上是不太方便,不过你可以挑一条最喜欢的带着。”库洛洛道,“不用顾虑那么多。”
我吐了吐舌头,表示我也没那么矫情。又爬回被子里把自己裹紧,我指指放在床角的水瓶,库洛洛就把它够过来,打开给我。
我喝了口水润润嗓子,一鼓作气要来了库洛洛的衣服,还有我们的午饭。
库洛洛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一身黑。他穿着纯黑色的短袖衬衫朝我看过来时,我却被他惊到了。
我之前从来没见过库洛洛穿黑色的衣服,怎么说呢……他穿黑色真的和穿白色时判若两人!穿白衬衫的时候,库洛洛的外表看起来比他实际的性格显得温和得多。但是黑色截然不同。
我不知道衣服的颜色为什么会给人的气质造成如此大的反差,但是库洛洛穿上黑衣服,整个人都变得凌厉起来了。黑发、黑眼、黑衣,他骨子里的煞气彻底没有了遮掩,那双很少有波澜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我甚至有一瞬间无法呼吸。
这么说吧,白色软化了库洛洛的气质,但是黑色本身是暗的,库洛洛穿黑色时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毫无顾忌杀人时的那种感觉,没有一丝一毫遮掩。
我知道库洛洛本身是个怎样的人,但很显然,我还是更习惯他穿着白衬衫,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温和。
“真的和白色差别很大吗?”库洛洛问道。他穿着新衣服在地上走了两圈,又坐回到床上,懒洋洋地靠着床头。
穿了黑色,他连脖子下面的扣子都不好好扣了。
我听他说话的口气,在本上写道:还有人说你这样差别很大吗?
“飞坦、玛奇和派克,他们都这么说。”库洛洛侧头回想道。
那就是很大了。我用力点了点头。
库洛洛摊摊手,表示无所谓。
我卷着被子挪到他身边,拉开被角把他盖进来,然后像只猫一样缩到他怀里。
“这样很热啊。”库洛洛搂着我抱怨道,“退烧药不管用吗?你简直像个火炉子。”
我抱着他的腰,直起身子在他清清凉凉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表示补偿和贿赂,然后又缩回被子里。我身上发着热,但却觉得冷,库洛洛的体温焐得我正舒服。
穿着黑衣服的库洛洛感觉有些陌生,抱起来都没有白色的舒服,我不乐意地想道,不过倒是挺新鲜的。
“好了,睡觉吧。”库洛洛拍了拍我道。
我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又动动身子,觉得睡不着。库洛洛把他的手盖在我露出的耳朵上,温热的感觉让我觉得踏实。
我这回睡着了。
一个午觉睡到天擦黑,起来吃了晚饭,我和库洛洛玩了会儿纸牌打发时间,倒头又继续睡去。
半夜的时候,我做了噩梦。伊路米漫山遍野地追着我,空洞的眼神、凛冽的杀气。我拼命的逃跑,上蹿下跳,还是被他抓住,然后就是一根根骨头被打断的剧痛。
我满头大汗地陷在梦里,扯着灼痛的喉咙,模模糊糊地喊着疼。库洛洛把我摇醒,抱在怀里一直拍一直拍,按遍了我全身的骨头证明不会疼,我才又在他怀里倦极睡去。
自从我们在十一区起,他就是这样安抚做噩梦的我,不厌其烦。
第二天早上再起来,库洛洛拿温度计给我一量,三十七度五。
“还是低烧。”他摸着我的额头问我:“今天走吗?还是再待一天?”
走吧。我在本子上写道。
喉咙肿痛得比昨天还厉害,我根本说不了话了。但是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而且言灵用不出来,我们没有物资了。
我再一次觉得自己实在是没用,沮丧地在本上写道:我之前的自愈能力可好了,为什么这回不管用了?我在六区一次病都没生过!
“你这是正常现象。”库洛洛把退烧药递给我,道,“刚到二区的人只要不会念,都会受到严重的污染,高烧只是最轻微的开始,甚至还有病变畸形的……”
我面露惊惧,库洛洛又道:“别怕,不是给你项链了吗?有那个保护不会有事的。至于你现在……我想只是六区太干净了,出来以后身体要重新适应而已。等烧退了就好。”
我真没用对不对?我扁着嘴,笔触拖沓地写道。
“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你的。所以别撒娇了。”库洛洛道,他伸出手:“把项链给我,我来注入念。”
项链上的五颗能量石已经彻底褪去了蓝色,变成透明的。库洛洛握住能量石,向里面注入念,总共持续了将近一刻钟,才把五颗能量石都变成纯正浓郁的紫色。
充好能的项链被重新挂在我的脖子上,我看着胸前能量石里仿佛在流动的紫色,深邃、神秘而又高贵,总而言之,真的很漂亮——比蓝色漂亮多了!
我抬头看向库洛洛,他对我点了点头,道:“气已经在流动了。之后只要你不刻意消耗它,应该可以撑很长一段时间。”
我感觉了一下,在本上写道:什么感觉也没有。
库洛洛伸出手来握住我的,道:“你再感觉一下。”
我摇了摇头,还是什么特别的也没有。
库洛洛放开我,道:“你好像天生对气不敏感。难怪念对你没有作用。”
我摸了摸项链,问他,那要是再像之前那样很快褪色了怎么办?
“记得放松就可以了。”库洛洛道,“你之前做噩梦的时候,会排斥和消耗我身上的缠,但是意识清醒和正常睡觉的时候都不会。”
我皱了皱眉,更担心了。我对念一点感觉都没有,无意识地就消耗了,想控制都没办法。
“别担心。我用上凝看,你现在就做得很好。”库洛洛道。他在我脸颊上奖励般的亲了一下,轻声道:“是我的念就没问题。”
因为暂时失声,我们没有早饭了。库洛洛在基地里转了一圈,居然拿来了两个之前那群小孩没敢带走的干面包……
虽然都是差不多大的年纪,那群孩子没准比我们还大点儿,但在我心里我们已经是大人了,而他们还是温室里的小鬼而已。而现在,库洛洛在把一群孩子从基地里连夜赶走之后,又毫无廉耻地搜刮了他们留下的储备粮。
“当时觉得这样的干面包糟透了,现在看来,五区的食物供应可比二区好多了。”库洛洛盘腿坐在床边,咬着面包,对我道。
他吃完了以后,还拿了半个面包,用我们之前没喝完的矿泉水泡软了给我吃。
即使是泡软了的面包,口感仍然糟糕,划得我的嗓子疼痛难忍。我一边咽面包,一边疼得眼泪流出来……得要库洛洛亲亲我才能好起来!
好吧我承认,回到库洛洛身边才两天,我已经娇气到了自己都不忍看的地步。
然而库洛洛真的亲了亲我。╭(╯^╰)╮
言归正传。填饱肚子,我们离开了基地,并且离开五区,继续向二区进发。在五区和二区之间,我们还要经过一个十二区。
大同小异的垃圾山,库洛洛背着我走得如履平地。
一开始我还是自己走的,但库洛洛溜溜达达、走一步等三等的让我玩了一会儿,终于不耐烦了。他说照我这个速度,到明天我们也走不到二区,忍无可忍地把我拽上了库洛洛牌特快列车。
我的嗓子肿得厉害,趴在库洛洛背上一点声也出不了,偶尔憋得闷了,就捅捅库洛洛的肩膀、摸摸他的头发或者耳朵,库洛洛就把我放下来喝点水,或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说话。
绝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沉默的,但沉默也是安心、舒适的。
走到下午,我的体温又骤然升高,整个人都烧得迷糊了,伏在他背上时昏时醒。库洛洛不再背着我,把我抱在身前,时时观察着。
我一度烧到四十二度,库洛洛看起来也有点发慌。路过十二区的又一个聚居地时,他临时改道,准备冒险去有人的地方走一趟。十二区作为内四区,虽然建在垃圾山上,但却有一个个相对规整的村镇,那里面多半会有医生,他打算带我去碰碰运气。
离开基地之前,库洛洛把我们剩下的、以及那些孩子积攒的水都带上了。快要接近目标的小破村镇时,他给我喂了点水,我的意识也稍稍清醒了些。
这一清醒又清醒出了麻烦,我拉着库洛洛闹着要上厕所。库洛洛只好带我往外围的垃圾山走——虽然到处都只是垃圾山,但垃圾山之间还是有区别的,类似像我这样解决生理需求的、甚至打野|战的,都会选择往陡峭一些、隐蔽一些的垃圾山走。
等我终于如愿以偿,刚提上裤子,库洛洛悄无声息又迅雷不及掩耳的从斜里冒了出来,在我的惊吓中,一把捂住了我的嘴,抱起我向后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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