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高大的垃圾山隐蔽,库洛洛还捂着我的嘴,凑到垃圾山的边缘,倾身听对面的动静。我抱着他的脖子,听到外面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到了离之前我解决不远的地方,也发出“哗哗”的生理之声。
真是巧了,大家选了相同的地方。
但看库洛洛严肃的脸色,竟还有更巧的事。
那两个男人一边走过来嘘嘘,一边还小声聊着天。我听到一个男人说:“情报准不准?那小子真的会往这边来?我们蹲了一下午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他会来的。”另一个人道,“情报说他带的那个小姑娘病的不轻,在进二区之前,这里是最后有医生的地方。”
听到这里,我手上用力,抓皱了库洛洛的衣领——难道是在说我们?
“一个半大小子带着个拖油瓶,还用得着出动我们这么多人?那些大佬动动嘴,我们就得在这儿喂蚊子!”一人抱怨道。
“别小看那小子,那可是十三区有名的杀神。”另一人道,“再说不怪上面多事,这两年邪性得紧,出十三区做任务的都要小心——你还记得之前,屁大的小事,就连厄里斯的鹰犬都折了一个,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说的也是。希望这趟顺利回去,可别再出来了。”先前那人道,“住惯十三区,外面简直难以忍受。”
“走走走,上边要催了。”
“妈的,蹲在那里,腿都要断了……”
那两人走了,库洛洛松开了捂着我的手,我才小小的喘息起来。
怎么办?我询问地看着他。
库洛洛抱着我脚下无声地蹿下垃圾山,一直跑出老远,才停了下来,沉吟道:“那些人埋伏在进镇子唯一的入口处,藏得很隐蔽,要不是我等你的时候多走了两步,根本发现不了。”
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未必是指我们。”库洛洛摇摇头,“不过那些人是十三区出来的,至少五十个,其中不乏念能力者,要是真被他们围上,我们可不容易脱身。”
我亟亟摇头,双手在胸前用力打了个大叉,意思是我们不去了,赶紧走。
“可是……”库洛洛有些犹豫。他探手又摸我的额头,掌心带来一阵清凉。我下意识地在他掌心蹭了蹭。
被那边隐藏的危机一吓,我头也不那么晕了,看库洛洛还不死心,我抓过他的手,在掌心写道:我没事,别冒险,我们走。
“那好吧。”库洛洛道,“我们直接回二区。”
我鼓励地抱住他的脖子,将滚烫的脸埋在他的脸侧——就是这样,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在六区那么多重伤都挺过来了,我会好起来的。
库洛洛带着我绕了路,远远地避开那处聚落、以及聚落外面的伏兵,继续朝二区走去。这里离二区已经不远了。
太阳渐渐偏斜,气温下降,我觉得身上一阵接一阵的寒战,紧紧贴在库洛洛怀里,眯着眼睛,头随着他快步赶路的起伏一点一点的。
没走多久,库洛洛的肌肉突然紧绷起来。我惊醒,强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朝前看,以火红的夕阳为背景,一个魁梧的单身男人正和我们走个对面。
狭路相逢。
库洛洛没有停下脚步,对方也没有,但我可以明显感到库洛洛的警戒瞬间提得很高。我们和对方一步步接近。
我眯起眼睛看,对面的那个大块头得有快两米高了,简直像一座巨人,一身剽悍煞气。他单手抱着一团东西在怀里,我看了半天才发现,那好像是一个小女孩!
两侧都是垃圾山,双方不说擦肩而过,但也相去不远。一路都在隐藏行迹的库洛洛按兵不动,双方交错而过的时候,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又平稳过度。
走到足够近的时候我看到,那个人长着方脸膛、细长眼,细看才发现还很年轻——有点眼熟,我费力地搅动脑筋——很像是我们在杂货铺遇到过的那个眼睛很毒、买东西很大方的大块头!
他怀里真的抱着一个活生生的小女孩,大概四五岁,穿着一条鲜艳的红裙子,脸蛋通红、蜷缩成一团细细地喘息——这状态太眼熟了,不就是我的翻版么——她也在发高烧!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库洛洛放松了戒备,我才拉了拉他的袖子。
“没错,是我们在八区见过的家伙。”库洛洛拢着我的肩膀道,“而且看起来那些人蹲守的不是我们,而是他。”
很快将遇到的大块头小女孩和身后的埋伏抛在脑后,我们继续赶路。
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前进,彤红的艳色逐渐收拢下沉,暮色四合,周围的垃圾山显得越发阴沉。
我早已经撑不住了,伏在库洛洛肩膀上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头疼欲裂,意识沉滞粘稠如浆糊,眼睛被烧得发干发烫,但身上却冷得很,不自觉地瑟瑟发抖。
库洛洛有节奏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猛地回头看,我被他的动作晃得一阵眩晕。
还没等我从眼前骤黑中缓过来,库洛洛已经拔腿向前飞跑起来。
呼啸的风声在耳边鸣响,我的头被库洛洛按在胸口上。他语气低沉地道:“低头。那个大家伙把追兵引到我们这里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几次想让库洛洛别把话说那么满,可是他觉得没所谓——哼哼,年轻人总是这样,以为他们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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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用完了……九月一日还有一更。
第16章 缓缓归(四)
我被库洛洛按在怀里急速奔跑。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是并没有想象中强劲的冷风吹在我背上。我依然被高烧折磨得神志不清,只能把自己软趴趴的交给他,听着他逐渐急促起来的心跳,什么忙也帮不上。
身后传来轰鸣声,音量以一种可怕的速度飙升——换言之,什么东西在以可怕的速度向我们逼近。
我撑着头睁眼,越过库洛洛的肩膀向后看,瞬间心中一凉:是摩托车!那些追兵居然在垃圾山上开摩托车!
散落的追兵几乎以漫山遍野的架势向我们包抄过来,我看到那个醒目的大块头在后面径直朝着我们的方向跑来,他身后跟着成扇形的追兵。
库洛洛说是他把追兵引到我们这里来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不妨碍我恨得牙痒痒!
可想而知人是跑不过摩托车的。刺耳的刹车声,黑色的摩托车横在了我们的前路上,库洛洛视若不见地继续朝前冲去,直到前面的人举起枪,毫不犹豫地朝我们射来!
库洛洛躲过了子弹,但这也证明对方把我们一并纳入了攻击范围。我紧张地攥紧他的衣服,浑身的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眼前阵阵发黑。
我们已经陷入了包围圈。
追兵陆续赶上,他们似乎想捉活的,只是威胁性的拿枪点射,不断收缩包围圈,把那个大块头和我们向一处逼近。
库洛洛抱着我向后退,直到和那个大块头只有一两米的距离。那家伙道:“他们认出你了。我们合作吧。”
“好主意。”库洛洛的声音冰冷,不含任何情绪:“把他们杀光。”
包围圈在收缩,库洛洛和那个大块头并不是漫无目地倒退,他们有意识地靠近身后一处隆起的垃圾山。
库洛洛把我放在了垃圾山的山脚处,一台倒扣在地上的方形电视机上,弯腰摸了一下我的头。我垂落的余光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上同时具现出血红的盗贼秘籍。
库洛洛转身,手上的念书摊开,书页在飞快地翻动。他背对着我挡在我前面,同时说道:“等我一会儿。”
对面十多米外,正对着他的七八个追兵在一瞬间化为了坚冰。
枪声顿时化作狂风骤雨,喷射而来。
对方发起了猛攻。
我睁大眼看着他的背影,应该有无形的念张开,子弹在我们身前遇到屏障而落下。我抬手按住肿胀灼痛的喉咙,拼了命地撕扯声带,挤出一个低哑而破碎的词:“枪!”
全然模糊不清的声音,下一秒,大量黑色的枪支如同火柴棍,噼里啪啦地掉落在我的脚边。
我艰难地抽气,再想挤出一个字,却只有嘶嘶的哑声,什么也说不出了。
但无论如何,对面的枪声已经少得多了。
“请帮我照看一下。”那个大块头退到了我的身边,一只手平伸向我,那个小女孩像一只幼猫,蜷缩在他比蒲扇还大的手上。
他另一只手举向前方,五根手指在不断地向前颤动,仿佛发射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伴随着如同机关枪般的鸣响。他手指对准的方向,冲上来的敌人鲜血四溅,成片的倒下,和被机枪扫射一样。
我戒备而不善地看着他,那双眯缝眼里什么也看不出,兼具憨厚和凶悍的一张脸。我看了眼库洛洛专注战斗的背影,小心地把那个小女孩接到了我的身边。
那个大块头很放心的转身,站开一点,举起双手,十指伸向前方,发动他的念能力——如同一个移动炮台,火力凶猛。
即使厌恶防备于他把我们卷入了这样的危机,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作为暂时联手的同盟,他确实强得厉害。
那个红裙子的小女孩被我放在了身边的电视机上,我碰到她满身都是冰凉的汗水,双眼紧闭,已经不省人事,但还是像可怜的小动物一样蜷缩起来瑟瑟发抖,不时发出细弱的哼唧。
枪声震得我剧烈的耳鸣,没有库洛洛的怀抱,冷风很快将我吹得透了。太阳已经基本下山了,铅灰的暮色里,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冻成了一块摇摇欲碎的冰,但脸颊和额头又在冰凉的空气里烫的如同沸腾。
即使在这样激烈紧张的战场上,我的头脑仍然不受控制的一阵阵发蒙。身边的小女孩无意识地往我腿边缩,我伸手想要推开她,意识突然一顿恍惚,再回过神时不知道隔了多久。我的手还没落下,于是僵硬、轻柔的搭在了那个小东西的背上。
颈后突然一凉,我几乎是同时手上用力,将那小女孩从电视机盖上推了出去,同时双腿在机箱上用力一蹬,身体向反方向弹射而出!
一个敌人不知何时从垃圾山后面翻了过来,如同一只夜枭,朝我们直扑而下!
我根本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去看前面的库洛洛,被伊路米在超高压下训练出的身手已经先于一切做出了反应——
从电视机上一跃而下,我单脚在地上一踩,整个人向上拔高跃起,双手成爪状,反扑向将落在地上的敌人。
那是个瘦高的男人,反应迅速的在落地的同时,出拳当胸横扫,朝着我的头部击来。我左手向上,准确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关节扣动,瞬间锁死!
他的力量太大,我感觉到腕骨咔嚓一声,有了裂痕。骨裂的疼痛没能让我停顿分毫,左手顺势下拉,同时右手仍然勾起如利爪,狠狠地抓向被我扣住手腕、被拽着向这边倾身的男人的双眼。
这是伊路米交给我的第一课——在没有武器的时候,我的手指就是最尖利的武器!
那个男人立刻做出反应,向后仰头,顺势上身后仰,借助身体的重量将手从我的手中挣脱,同时用手肘、膝盖向我攻击。
我几乎不用低头看,只凭感觉,一脚踩在了他抬起的膝盖上,借势向上跃起。我的身体轻盈,平衡力很好,在上升的过程中右膝看准时机猛地击出,重重撞在那个男人的太阳穴上。
瞬间致命!
整个过程兔起鹘落,快的都没给我留出丝毫反应的时间。几乎是在我已经杀死那个扑上来的男人、跃起到半空的时候,才浑浑噩噩地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伊路米说的一点没错,我的身体比我的头脑靠谱得多。我突然感谢他每每毫不留情的把我逼到绝境,才逼出了此时我这样干脆利索的连贯攻击。
真正战斗的时候,这就是生和死。
落地以后,我看到脚边除了我杀死的男人尸体,还有另外的两具死尸,才知道除了第一个扑下来的,还有两个人也从后面进行了偷袭,只是被反应过来的库洛洛杀死了。
我腿一软,重心不稳地落回地上,紧接着被库洛洛扯进怀里。他把我抱起来,视野一晃而过,我只看到近处散落了很多具尸体,和东倒西歪的摩托车。
不对,外围还有更多棘手的敌人!锐声呼啸、杀机凛冽,天旋地转间,我直觉战斗尚未结束。
然而剧烈的眩晕和头痛袭来,我的头一接触到库洛洛的肩膀,立刻眼皮一重,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剧烈的头痛和眩晕消退,我只感觉到高烧中的麻木和迟钝。好像病的更厉害了,脸上高热得几乎失去知觉,我咽了口口水,嗓子里有一处肿块几乎将喉咙堵塞了,轻轻呼吸都牵动那处,疼得几乎炸裂。
我痛苦地粗喘,感觉呼出的气息全是烫的。
“没事了,没事了。”有人抱着我,不停抚摸着我的后脑给我安慰。
是库洛洛。
我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如有千钧重。我艰难地挪动脖子,仰起头枕在他的肩膀上,睁开发烫的眼睛。
晃动的暖光里,库洛洛也看着我。他嘴角抿起,看起来有点担心。我试着对他笑笑,想说我除了脸上烧得慌,其他倒没什么,但是嗓子疼得像刀割,只蠕动了一下嘴唇。
库洛洛摸了摸我的脸,像一块温柔的冰。我恢复了一点力气,自己坐直起身子。回忆起之前的战斗,我先转动眼睛,把库洛洛上下看了一圈。
“我没受伤。”他道。
我看到我们坐在一处垃圾围成的圆圈里,我和库洛洛靠着身后半人多高的垃圾堆成的矮垛,对面的垃圾下面坐着那个大块头,他怀里抱着小女孩。
在我们中间的空敞上,一堆易燃的垃圾被点燃,亮着彤彤的火光。
我看着火光有些出神,库洛洛轻声对我道:“我们已经在二区了。”
我下意识地朝四周看看,除了垃圾堆成的矮垛,更外面一概是黑暗,什么也不见。
这样只有一点光芒驱散小块黑暗的环境让我有点瘆得慌,我往库洛洛身上靠了靠。
他只穿着单薄的短袖,但身体接触面扩大,立刻从那边传来温暖。相反的我虽然裹着长袖的外套,但仍觉得很冷——之前出的汗浸湿衣服,又被冷风吹透,身上的凉气如同往毛孔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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