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瑟缩一下,库洛洛立刻问:“冷?”
我点头。同时伸手够了够火堆,但我们已经离的很近了。垃圾燃烧不仅发出刺鼻的味道,而且并不是很暖和,温度和火光一样,走不远就消散了。
库洛洛把我抱起来,坐到他的腿上,然后从身后将我抱紧,使我的整个后背和他的胸膛紧贴。我觉得好受了点,妥帖的体温从他身上不断传来,仿佛挡住了我不断渗透寒气的毛孔。
“现在呢?”库洛洛问。
我点了下头,又摸了摸他合拢在我身前的手背,表示感谢。
我这才注意到我之前骨裂的左手被用两块塑料片夹起来绑住了。肯定是库洛洛注意到,然后帮我处理了。
我心中觉得酸酸的——这样的伤势,我之前在六区根本如同家常便饭,毕竟我力量太小,骨质又不够坚硬,对方力量稍微大一点,我无论攻击还是格挡,都很可能就这样骨裂,脆得像树杈一样。
这样的伤,我自己后来都根本不处理,只等它自己好,没想到库洛洛却放在心上。
“疼?”看到我一直盯着手腕看,库洛洛问道。
我摇头,扭动一下手腕,另一只手直接把夹板拆了。拆开以后,露出的手腕纤细,白皙光洁,之前骇人的淤血和肿块已经全然消退了。
我又转了转手腕,拉过库洛洛的手,搭在手腕上让他摸一摸,示意已经好了。
库洛洛细细地摸了我的手腕,没有说话。我觉得他的气息似乎有些不高兴,奇怪的转头看他,他亲了亲我的脸,说他没事。
他的嘴唇干燥,我动了下涨疼欲裂的嗓子,也觉得有点渴,四处看看想要找水。
视线看到对面的大块头坐在火堆前,红裙子的小女孩仰面躺在他怀里。大块头低头,小心地用一根手指探试小女孩的额头——她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
我看了他们几眼,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们还和他们在一起,又摆脱了追兵没有。不过库洛洛和我在一起,他没说,我也就不着急问。我还是急着找水。
“找什么?”库洛洛问。
我动动嘴唇,又在他手背上写了“水”。
库洛洛从身后拿出一个瓶子,里面只有一个瓶底儿的水量,上方瓶子半腰有一个清晰的弹孔,边缘焦黑。
“只有这么多了。”他道。伸出手指沿着弹孔以下,在塑料瓶子上划了一圈,就将塑料轻而易举的划开了,揭掉上半部分,剩下的就是一个浅浅的杯子。
他把杯子举到我的嘴唇边,我只浅浅地沾了沾唇,没舍得喝。这也就是四五口的量。
我按了按嗓子,看了库洛洛一眼,想要用言灵,他对我点点头。我狠下心想不怕疼地说出声来,没想到嗓子眼都疼得冒烟了,还是发不出声来,只有喉咙处挤出“咳咳”的气音,哑的吓人。
我慌了,拼命用力又试了试——我真的失声了!
这和今天早上在五区基地里的失声还不一样。那时我只是疼得张不开嘴,现在却是哑得明明动着嘴唇说着话,却没有声音。
我回头,惊惶失措地看着库洛洛。他皱起眉,放下水按了按我的喉咙,又让我张开嘴,掐着我的下巴,对着火光仔细看了看。
“里面肿得很厉害。”他说道。
我眼泪都出来了,抓着他的手腕乱了方寸。我一身的本事全在嗓子上,嗓子废了说不出话,那我岂不是成了废物?
“嘘,没事。”库洛洛反手抓住我的手,情绪稳定的安慰我。
“是喉咙发炎了。”对面一直沉默的大块头突然道。
我们一起看他,他抱着小女孩道:“之前美美也出现过这种情况,我记得医生把她喉咙里的肿块割掉,慢慢就好了。”
要割掉?!!我不由得又抓紧了库洛洛的手。
库洛洛又看了看我的喉咙,在我希冀的目光里,他决定道:“再观察看看。之前玛奇也是这样,后来自己消肿了。还记得吗?你今天早上也说不出来,但是刚才又说了。所以再养两天没准就好了,实在不行就割掉。”
我用力点了点头。
库洛洛又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掏出一板胶囊来,抠出其中一颗道:“现在吃药。”
他把胶囊抵到我的唇边,火光晃动里,我看着那颗一半红、一半黄,里面还能看到小颗粒的退烧药,忽然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一时竟发起呆来。
库洛洛以为我不肯吃药,将胶囊往前送,捅开我虚合的嘴唇,轻轻撞到了我的牙上,同时道:“你乖乖的。”
我回神,先无语了一下,然后才把已经半塞到我嘴里的胶囊含了进去。库洛洛递给我水,我小小地嘬了一口,直到够把胶囊送下去的量,和水吞了药。
又浅浅地喝了口水,我舔舔嘴唇,不肯喝了,把杯子推给库洛洛,让他喝。
库洛洛还没喝,对面那大块头道:“你们能不能把水和药分一点给美美?”
我一怔,不大高兴地转过头去看着他们。药是无所谓,可是水就这么一点了,库洛洛都还没喝。
但是看到那么小的女孩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我又感到没法拒绝。我们距离并不远,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脸已经不再发红而是惨白了——这就很糟糕。
生命的脆弱,我们都清楚。
“拜托你们。”那个看起来就很凶的大块头诚恳地道,近乎恳求。
可是……我转回头看看浅浅的一点水,库洛洛都还没喝。
如果是我的水,我肯定给她,但这是库洛洛的水,我就不舍得了。
他嘴唇都干裂了。
我难以决定的看向库洛洛,库洛洛反而无所谓,垂眸笑了笑,对我道:“给他们吧。”
库洛洛的决定暗合我意,毕竟那是一条生命。但他松了口,我又觉得心疼了,不乐意地撅了噘嘴,才任由库洛洛把坐在他腿上的我挪到旁边,把水和药递给对面,又坐回来,把我重新抱到腿上。
被库洛洛重新抱住,我又有点开心起来了。看到他干燥的嘴唇,我伸出手去按在他的肩膀上,然后探身上前,把自己的嘴唇凑过去,轻轻地含住润了润,又用舌尖舔了舔。
被我亲了嘴唇,库洛洛的身体都僵硬了。他的呼吸在那么近的距离喷到我脸上,眼睛还盯着我,我也觉得有些别扭。所以一等库洛洛的嘴唇变得湿润柔软,我立刻双手用力在他肩膀上一撑,退了回去。
看到库洛洛的嘴唇在火光里闪着晶亮的水光,我舔了下嘴唇,邀功似地看着他。
库洛洛的表情却古怪得都有些呆滞了。不知道是不是火光映的,他好像还有点脸红。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来遮住我的眼睛,低声地、不甚情愿地道:“真是的,你每次发烧都来这一出。”
我在他手掌下面不解地歪了歪头,被他挡住视线有些不舒服,就扒下他的手掌,仔细看了看他,在他掌心写道:害羞?
库洛洛眼神一晃,这回我明显看到,他的脸慢慢变红了。
库洛洛真可爱!
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然后低头在他掌心写道:别害羞。因为是库洛洛,所以没关系。
库洛洛一怔,我以为他还不理解,迫切地想要把我的心情传递给他。于是我伸手抱住他,整个人贴近他怀里,亲密地揽住他的脖子,抚摸他脆弱的后颈。
你看,我们这么亲近,所以我愿意用我能想到的办法,让你觉得舒服。
我喝了水,就该像你也喝了。
不过亲嘴唇感觉是怪怪的,似乎太近了。
……还是亲脸颊好。
我抱着库洛洛,软软地想道。
库洛洛放到身体两侧的手又重新搭上来,抱住了我。
他的头枕在我的肩膀上,就像我的头枕着他的一样。
“我们已经进入二区,”他在我耳边轻声道,“追兵没有了,明天起来就可以找到飞坦他们。”
他说完,拍了拍我的背,像哄孩子一样。
“现在,你该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没有了,我会停更到十二月考完试。真的非常对不起追文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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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说的之前宣布周更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是一方面,还有要补充的一点就是——经过这一个月的奋斗,我已经把自己扳到了学习的轨道上,写文的心境一时酝酿不出,这时候再勉强堆砌,也不会是多么生动流畅的文字——那不是我想要的。
再有,第二部 到此为止的情节都算是承上启下,可以看出我着力于收束前文,并引入新的地图人物技能为后文做铺垫。甚至在我整体的构思里,第一部也只能算是约略破题的开头,真正大的剧情发展要等主角们聚集到第二区才正式开始。因为重视,我也一直挺希望能有机会停下来仔细思量,胸有成竹之后再一挥而就——希望能写出我想要的那种效果。
如今恰恰断在这里,有时候我忍不住想,简直是天意使然。
这是我和这篇文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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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我写此文全无所求,也就是纯粹出于个人兴趣。但是既然发表出来,那么我自以为对于读者,就是有一些责任的。你总不能撩了就跑,是不是?所以大家别嫌我烦,我还是再强调一句:我考完试一定会回来的。这个文绝不弃坑。
所以开学了,大家该上学上学、(如果有已经工作的)该上班上班。等过完2017年的元旦,你想起来了再回来看看,我一定已经在这里了。
这是我和大家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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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和鼓励。我一定会加油的!再次感谢以及致歉!
孟舒
2016年9月1日
第17章 第二区(一)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元旦快乐! 我回来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和祝福!每一条评论我都有认真看过,真的太幸福了!
无以为报,我只有尽力写好接下来的故事,希望你们喜欢。
2017,让我们继续携手同行。
祝大家一切顺利!
——孟舒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首先得到一个坏消息——大块头带着的那个小姑娘,死在了今天早上天亮之前。
退烧药和水没能起太大作用,高烧夺走了她脆弱的生命。
“是污染。”我醒来时,正听到库洛洛低声道,“二区里有很多这样的情况。她是不是从没出过十三区?”
“是,”那个大块头道,声音沉哑,“之前的雇主,也就是美美的父亲,在别墅里装了最先进的空气净化系统。原本是为了她好,没想到反而让她无法适应外面的环境。我一直给她用了缠,没想到还是……”
“缠也只能抵挡更严重的雾霾和辐射,像这样普通浑浊的空气,还是得靠自己适应……”库洛洛收了声。
他低头对我道:“吵醒你了?”
我睁开眼睛用力眨着,首先就看到才刚蒙蒙亮的天空,介乎靛蓝和橙黄之间的色彩,令人同时心生怅惘和希望。
库洛洛靠着垃圾堆成的矮垛坐在地上,我蜷缩着睡在他身边,大概是因为冷,我把自己拗了个很别扭的姿势尽量往他身上靠,睡得浑身僵痛。
我笨手笨脚地爬起来,被他提了一把坐好,反应慢半拍地“嗯”了一声。
我这才意识到,嗓子虽然还是很疼,但毕竟已经可以发出破碎的声音了,头脑也在清晨冰冷的空气中变得清醒——一切都在恢复。
库洛洛也发现了,他先伸手一探我的额头,又让我张嘴看了看,断言道:“烧退了,嗓子也消肿很多。看来快好了。”
他简直像个有模有样的医生了。
我对他笑了笑,自己也感觉振作许多。库洛洛没有笑,他用那双黑得极纯粹的眼睛看着我,又摸了摸我的头发,很认真的样子。
想到醒来时听到的对话,我忽然就明白了库洛洛的担心。
我们之前说起过,二区在绝大多数流星街人的观念里是“死亡之区”——因为环境太过恶劣,只有被处以流放重罪的、亦或是在其他几个区走投无路的穷凶极恶亡命之徒,才会赌上一条性命来二区闯荡。
严重的污染只是第一关,接下来还有致命的毒霾和辐射,以及极度匮乏的资源和随之而来的厮杀……孤注一掷走进二区的流星街人,最终能活下来的,百不存一。
目光一转,我很轻易的看到对面端坐的大块头,原本在他怀里的小姑娘已经被直挺挺地放在身前的空地上,两手僵硬地拢在身前,小红裙艳到刺眼。
就像现在,一样是适应二区恶劣的环境……
她死了,我活着。
我有些别扭地从尸体惨白的脸上收回目光,去牵库洛洛垂在身侧的手,被他用力回握。
我动了动肿胀的喉咙,想说“我没事”,却只在刀割一样的干痛里挤出一个字:“渴。”
“……走吧。我们该出发了。去前面给你找水。”库洛洛拉着我站起来,决定道。
我点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走出我们昨晚暂居的垃圾垛。那个大块头也站了起来——比起我们,他像一座山那样高——首先一拳砸在满地的垃圾上,将地面砸出一个直径一米多的浅坑。
我被他搞出的动静震得一个踉跄,回头看到他正把红裙子小女孩的尸体平托着放进坑里,再毫不犹豫地用两旁的垃圾掩埋。
我觉得这种埋法有些怪怪的,一闪念间,觉得或许可以给他个棺材,但当然只是一闪而过的想法。毕竟人都死了,这些也就无所谓了。
按照库洛洛的说法,我们已经进入二区的范围,如今正往中心区域深入。和内四区处理过的垃圾丘陵不同,愈往二区深处走,两侧的垃圾山堆得愈是陡峭,我们沿着其间隐约的路径曲折前进,几乎像是穿梭在垃圾的丛林里。
走在这样的路上,逼仄的视野令人很容易心生压抑,而想当然耳,对面和两旁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也需要更高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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