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小喇叭、夏尔,还有小白,这些和莉迪亚走得近的,我都封过口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我保证,”她脸色一肃,沉声道,“他们不会往外吐露半个字!”
“大姐的保证,我相信。”库洛洛直视她道。
大姊一点头,又道:“小喇叭和我说了你们定下的计划。明天一早,让艾里莎演完最后一场戏,你们就走吧!南分会庙小,留不下你们!”
我躲在库洛洛身后,抿紧了嘴唇。
言灵暴露后,我已经有了会离开的心理准备。但是怎么都想不到会是大姊主动提出来,还卡得这么着急——让我们明天就走!
在南分会生活了两年多,说要马上离开,我还真难以接受。
“我们会离开的。”库洛洛道,“但不是马上。”
“大姐待我们不薄,我们会等基地安稳以后再离开。”大姊眉头一扬,他继续侃侃道,“而且,别人也不是傻子。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各方的眼睛都会盯住南分会。如果我们离开得太快,也会惹人怀疑。”
“我不喜欢麻烦。”他淡笑道。
“我也不喜欢。”大姊说着,板肃的神色渐渐放松,突然开怀一笑,痛快道:“好!聪明人都爱兜圈子,我就喜欢你这样干脆明白!那就再留你们一段时间!莉迪亚你笑什么?”
我绷住脸羞道:“我没笑……嘻!”还没说完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索性把脸搁在库洛洛肩膀上,对着大姊笑出一朵花来。
“瞎美什么?我告诉你,等过些日子,你们照样滚!”大姊笑骂道,眼中也流露温情笑意。
我眼神微黯,但很快又开心起来,从背后抱住库洛洛,越过他露出半边脸对上大姊,带着羞涩甜甜笑道:“我喜欢大姊!”
“少拍马屁!”大姊笑骂,目光看过靠在一起的我们,带些感慨道:“当初倒是我看差眼了,你和库洛洛倒是好得很……”
“好罢!今天我把话放这儿,你们要想离开,随时都可以。基地的人,我管住嘴!”大姊拍胸脯许诺道。
呜呜,太喜欢大姊了!
库洛洛也笑起来:“南分会很好。在离开之前,我们还是基地的人。”
“那好!”大姊一点头,豪迈道:“明天上午我带人去总部,基地你留守!”
库洛洛皱了皱眉道:“我和你一起去。”
“我的人就得听话!回趟总部而已,带那么多人干什么?”大姊满不在乎地道,“留你在基地也不是闲着——外面那么多乱了套的普通人,你都给我收拾干净!”
说着,她佯怒虚点我:“还笑,都是你招来的!”横眉怒目,貌极凶悍。
比起刚来的时候,如今我已经半点不怕了,咯咯地止不住笑。
第75章 定风波(三)
次日一早,被库洛洛从床上挖起来。
昨天晚上从大姊处回来,我太困了,都忘记问库洛洛今天的计划,倒头就睡。以至于今天早上事到临头了,库洛洛才匆匆叮嘱我:“等会儿到外面平台上再用一次言灵,就和之前你做的一样。艾里莎由侠客操控,你躲起来注意别被议会的人发现就行了。我们演戏给他们看。”
我愣愣点头,然后就被他催促着往外走:“快点,早上叫你三次都不起,现在要晚了。”
库洛洛……恢复得好快啊!精神真好。
我揉着眼睛往外走,出门的时候听到后面飞坦低声对库洛洛说了句什么:“我来……”
“早啊,莉迪亚!”侠客从旁边走过去,神清气爽地和我打个招呼。
我眼睛还没全睁开,哼哈过去了。
“莉迪亚,”艾里莎跟着侠客走过我身边时,拉了拉我的衣袖,担惊受怕的小声道:“今天……”
我乜着睡眼,看了看她仿佛泛着柔光的秀丽脸庞,因为有了库洛洛万事不愁,遂心情轻松地拍了拍她,拿库洛洛刚对我说的话原样安慰她:“别怕呀,就和之前一样。”
就这么走到基地门口,果然那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大姊、小喇叭、半叔,再远处的小白、夏尔……那个议会派来的中年男人已经被松了绑,站在大姊身边,被衬得矮小如受气媳妇。弗莱站在他旁边不远,白大褂变得灰扑扑,好奇地张望着。
我和侠客一块儿,按照库洛洛的指示,跑到基地侧面的空房间躲好——就是我们初到基地时第一晚夜宿的地方,一间车库似的空屋,对着平台的一堵墙整个没有,视线一览无遗。
躲在当初大姊翻过的矮墙后,我偷偷往门口看——库洛洛他们走过去和先来的人打个招呼,也站在屋檐下。
艾里莎在众人注视里独自走到平台外侧边缘。从背后看,她盘着发髻,侠客的天线插|在里面。我身边,侠客按着游戏机的按键,操纵着一切。
“开始吧?”他低声道。
“嗯。”我点点头,于是远处的艾里莎开始双膝跪在地上,双手交握抵在胸前,低头祈祷。从背影也能感觉出她的专注,和那一低头的温婉柔顺。
我选她果然是有道理的——她多像故事里虔诚圣洁的修女啊!
如是祈祷了大概五分多钟,侠客耐心用尽了,低声道:“我切下一个动作了。让她站起来,举起双手,你就开始。”
“好的。”我表示明白,看到艾里莎果然动作有点僵硬地从地上站起来,面向平台外面,双手张开、高高举过头顶。
就是现在!
我眼望艾里莎头顶之外的虚空,小声说出言灵:“大量的面包、水、蔬菜、水果、其他食物……”
天上凭空出现了我要的东西,如落雨滂沱,倾斜而下。我所见中,壮观唯有昼夜不息的垃圾空投可与之媲美。
从垃圾山下传来震天响的欢呼声,屋檐下露出侧脸的中年男人也一副跌破眼镜的傻样。
随着言灵停止,天空恢复宁静。
“好了,大功告成!”侠客小声欢叫道,再次按动游戏机。艾里莎收回举向天空的双手,半低着头往基地走来。
她越来越接近站着人的屋檐,中年男人已经控制不住地迎上两步,伸手要抓她手臂。
我才要紧张屏息,只见蓝影一闪,人群中一人飞快地超越中年男人,抢到艾里莎身边,伸出手去——
咔嚓。
我几乎听到颈骨折断的声音,那么清澈熟悉。
仿佛慢动作,我看到艾里莎单薄的身影像折翼的蝴蝶,缓缓滑落在地。
滑落过程中,艾里莎的头仰起,仿佛难以置信。在她对面,穿着蓝色连帽衫的少年缓缓收回伸出的手掌——那是飞坦!
“啊!”
那个中年男人震惊地叫出声来。
“啊——!”
同时,我听到一声震惊的尖叫……从我嘴里发出。
“喂!”
在外面人循声看过来的同时,侠客反应极快地一把捂住我嘴,压低声音问:“你发什么神经?”
我用力挣脱他,顾不上暴露地直接在矮墙后站起,双眼直勾勾地看向平台上艾里莎的尸体,感到一阵眩晕……
艾里莎死了!
竟然是飞坦杀了她!那肯定是库洛洛的意思!库洛洛要杀她!
我哆嗦着嘴唇想到,泪水涌出,模糊了视野。
我、我才和她保证过,要保住她的命。
我说,要带她一起走……
我认真想过的!
可是、可是她死了,在我面前,被我最亲的人,杀死。
“什么人在那里?!”
那边的中年男人从艾里莎死亡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扔下艾里莎的尸体嚷了两句什么,似乎大发雷霆,然后突然指着我这边喝道。
鬼祟躲在这边的我和侠客顿时成为众矢之的。
这时候,我还望着艾里莎的尸体一阵恍惚。
“莉迪亚?你过来。”大姊洪亮平静的声音道。
侠客站起来用力拽了我一把,拉着我往那边走,嘴唇不动地挤出话来:“快清醒!你别把事情搞砸了!”
我魂不守舍地跟着他往那边走,视线恍惚对上库洛洛沉静如深潭的双眼,看不清神色。
转头不忍卒视地掠过艾里莎被随手抛在地上的尸体,我又对上飞坦漠然犀利的金眸。他就站在艾里莎的尸体旁边,背脊笔直目光平静,连低头多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莉迪亚。”
我就这样呆呆地走到人群之前,库洛洛伸手握住我的手臂。我抖了一下,没有挣开。
“你们鬼鬼祟祟地躲在那里干什么?”中年男人愠怒无比地质问,“你们竟敢出手杀人?!这是、这简直——!”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掉艾里莎?”我听到自己干涩、颤抖、虚弱而难以置信的声音道。
不用任何人回答,我突然劈声大叫起来:“艾里莎能要来食物!那都是我们的、我们的!为什么要杀掉她?”
“——现在我们什么都没了!”我闭上眼睛,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表现得完全像是一个陡然失去巨额财富、深受刺激五官扭曲、无法面对现实的小女孩。
一双稳定有力的手握住我肩膀,是库洛洛。他稳住我缓缓道:“那已经不是我们的了。”
颤抖和眼泪模糊了视野,我依稀看到飞坦堂而皇之地弯腰抽出了艾里莎后脑上的天线,随手一丢,被走过去的侠客一把接在手中。前者一脸若无其事的冷漠,后者满面没心没肺的笑容。
同时,库洛洛冷静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不是我们的,与其让给别人,不如毁掉。”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中年男人愤怒地咆哮道,“你说的把人交给我,和议会换血清!”
“交给你了。死活我可没说。”库洛洛平静以对。
“死人有什么用?!议会不是任你愚弄的!你们等着被杀光吧——我们都完蛋了!”男人暴跳如雷,不停地宣泄失望、愤怒和恐惧。库洛洛没有再理他,大姊的声音响起,沉稳冷峻,逐渐安抚住了对方。
他们很快达成了共识,带上艾里莎的尸体,中年男人、弗莱和大姊、小喇叭、半叔并其他几人,一起登上那辆装甲车,向红鹰会总部而去。
我们剩下的人目送他们走下平台,转身往基地离去。没有人觉得这是多么大不了的别离,大姊他们很快就会带着新的血清归来。
倒是艾里莎的死亡在基地里造成一阵不小的骚动,确实有不少人持有和我的尖叫相类似的想法。但大姊的默许是一根定海神针,没有人敢对断然杀死艾里莎的飞坦和我们表达什么愤慨……艾里莎本来也是我私有的,大概也有这种固有的观念在。
就像库洛洛说的,“如果注定失去,不如亲手毁掉。”这种想法如此良好地被绝大多数人接受,以至于议会的中年男人也丝毫没有怀疑这里面的猫腻。
至于我……
我已经想明白了。
艾里莎的死太突然了,我一时转不过弯来。但只要冷静下来就会知道,库洛洛要杀艾里莎,只能是因为我。
我早该想到的!
把艾里莎推出去作为挡箭牌,能力推到她的身上,这样等事成之后杀掉她,令人觊觎的绝世能力顿时成为绝响——这就是我本来的计划啊!
是我的错,我竟然忘了——我最后已然是真心想要艾里莎活下来……
——谎话说得太真挚,就连自己都信了。
是我判了艾里莎死刑。
库洛洛只是帮我完成它。
是我,杀了艾里莎。
“你还好吗?”往回走的路上,库洛洛揽着魂不守舍的我的肩膀问。
头脑中一阵阵翻江倒海,我木讷讷应了一声:“嗯……没事。”
“你刚才发什么神经?”飞坦踱步道。
“被吓到了?”侠客猜测道,有些惊讶:“你们没跟她说吗?”
“库洛洛你忘了?”飞坦随口问,又道:“那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这不是你的计划么。她吓得我差点手抖了。”
“对不起。我……我忘了。”我喃喃。
“是我没特意告诉你。”库洛洛道,“你心软了。”语气肯定。
“……别告诉我你想留那女人一命。”飞坦语气莫名。
我被刺痛了柔软的地方,反射性地就要反驳,但又憋回去,最后只底气不足地嚅嗫道:“是我想岔了……嗯,现在没事了。”
已经,都过去了。
我真不喜欢这样,这样的事,这样的自己。可说得矫情一点,哪怕背负着罪孽和血债,该走的路还是要硬着头皮走下去。
挺直背脊。
谈笑自若。
“这件事就过去了。”库洛洛几乎和我同步地说道。但随着我们走进房间,他又说起另一件事:“还有一件事……昨天也没告诉你。”
我故作不高兴地挤了挤他,娇声道:“库洛洛你待我不好了!以前什么都和我说……”
“你听我说完吧。”库洛洛叹气,“昨天你没来的时候,我问议会的那个男人,这次的病毒爆发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显然是人为的。他说,议会恢复运转后,已经在第一时间揪出了元凶。”
他说到这里一顿,我立刻追问:“元凶是谁?”
“这次事情会闹这么大,原因有两个:一是有人改进了原始的丹妮卡病毒,以死亡率降低为代价,极大提高病毒的传染性;二是有人组装了我们发现的那种机械乌鸦,在流星街大范围的散播病毒。”库洛洛不急不缓地从头说起,最后给出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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