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电话给阮安的时候,我和他正好在一块儿,就陪他回来了。”陆见深道,她总不能告诉他,是阮安怕得不行,才非要她陪的吧。
“哦……嗯?”沈遇停顿了一下,“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内容?”
陆见深有点尴尬,她小声解释道,“阮安的手机,不小心开的外放。”
“……是吗?”
“啊,组长,我是想问你,中元节的时候,我需要做些什么?”见势不对,陆见深连忙转移话题。
“你新入职,很多地方都还不了解,所以,今年你跟我一起。”沈遇一锤定音。
“欸?”陆见深愣道,“我一个人可以的。”就算真碰见不老实的主,几只孤魂野鬼,都不用她,连给她家猫崽打牙祭都欠奉。
“不是不相信你的实力。”沈遇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别的不说,大街小巷绕来绕去的,这条条路段,你分清了吗?”
陆见深:……还真没有。
沈遇嘴角微扬。
“晚上要熬夜,你先回去吧。还有,帮我把阮安叫进来一下。”沈遇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他最近太不务正业,我今天有空,刚好可以跟他切磋一下,也好指点他一番。”
陆见深眼睛亮亮的,“这么好,组长,要是有时间,我也可以和你切磋啊。”
她有些技痒。
“好。”沈遇笑着答道,直到目送她走出这间办公室,他翘起的嘴角才放了下去。
“看来今天得好好教教他,接电话不要随便开外放的道理啊。”沈遇自言自语道,桌角的红木被他轻易地拍下一块来。
他接住那块红木捏在手里,眨眼就捏成了一堆齑粉。
“狐狸,组长叫你。”陆见深迫不及待地向阮安传达了这个好消息。
阮安满脸的惊恐:“为什么又是我!”
“不是坏事,你放心,组长说要你进去陪他切磋一二,他要指点你功夫呢,怎么样,开不开心啊……诶,阮安,阮安?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倒了。”陆见深无措地道。
“没事儿,不用管他。”宋显在旁打圆场,“乍一听说这种好事,他就是太高兴了。”
都高兴得晕过去了???
沈思原轻轻松松地跟扛大米似的把阮安扛起来,“我这就把他丢进组长办公室去,没准他一到组长面前,又高兴醒了呢。”
陆见深心里直抽抽,这位朋友,你的幸灾乐祸会不会表现的太明显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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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节,鬼门关大开,百鬼夜行,家家户户焚香祭祖,以慰先人。
才刚一如夜,街上多数店铺都是大门紧闭,早早地放员工回家了,街上亦是少有行人往来,只有少数几家店仍旧亮着灯,不过看情况,看流量也很稀少。
一对小情侣手牵着手从街上走过,他们考取了不同的大学,以后就要相隔两地四年之久,在一起的时光显得如此珍贵。
“咱们等会儿也早点回去吧,毕竟是鬼节,我心里老是不踏实。”女生抱着男友的胳膊撒娇道。
男生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当代新青年,怎么还信这种东西。再说了,我阳气大,有我在,就算真有鬼,也被我熏跑了。”
女生笑着拍了拍他。
突然,女生眼前一亮,她兴奋地跟男友讲,“快看前面,有个卖套葫芦的老伯耶。”
“我都好久没看见这样走街串巷卖套葫芦的,亲爱的我想吃那个,咱们快去买吧。”
这有什么的,男生捏捏女生的小鼻子,“你在这等我会,我去给你买,挑最大最甜的!”
他说着,就朝那位卖糖葫芦老人的方向跑去,可奇怪的很,明明瞧着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却跑了好一段路才追上,男生气喘吁吁地搭上老伯的肩,“老人家,我就是想买串糖葫芦,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手下的触感让男生一惊,“霍,老伯,大夏天的,你人够凉快的啊。”
老人转过身来,他年纪很大了,脸上长了不少斑点,佝偻着腰,慢吞吞地答,“人老了,体温就是凉一些。”
男生没放在心上,他道,“来串糖葫芦,多少钱啊。”
“两块一串。”老伯说着,取下一串给他,又接过男生递来的纸币,从腰包里找零钱。
男生耐着性子等老伯把零钱找出来,他刚想把钱揣进兜里,忽然手上一空,好好的糖葫芦竟被一个女生劈手夺走了。
对方生得眉目如画,要换在平时,他肯定忍不住多看几眼,只是她一来就抢他买好多糖葫芦算个什么事啊,男生没好气地道,“小姐,老伯这还有那么多糖葫芦,你要吃自己买就是了,那我的干嘛。”
谁知道他这一扭头的功夫,老人竟跑得没影了。
什么呀,男生腹诽道,跑那么快,飞毛腿啊。
“你仔细看看,我手里拿的哪里是什么糖葫芦,小伙子,你是不是看错了?”女生看着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是十足的长辈架势。
不是糖葫芦还能是什么,他又不是老眼昏花,男生这么想着,朝她手上扫了一眼。
等等,他的糖葫芦怎么变了个模样?
这他娘的不是个招魂幡吗?!
他僵硬地低头一看,他手里捏着的,赫然是一叠整整齐齐的纸钱。
“卧槽,有鬼啊啊啊!”
第27章 寻觅 二
“买个糖葫芦都那么久……欸, 你怎么满头大汗的,跑那么快做什么, 我的糖葫芦呢?”女生奇怪地问道。
“别管什么糖葫芦,真撞见脏东西了, 咱赶紧逃吧。”男生一把抓住女生狂奔起来,连头都不敢回。
直到男生的背影消失在目光里,陆见深旁边才忽得冒出一个老头的身影。老头正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你这丫头, 心肠也忒狠了,老头子好不容易才开张的生意,就这么给你搅和没了。”
陆见深扶额, 她指了指手中的招魂幡, “这就是你说的糖葫芦?”
“差不多, 差不多嘛。”老头讪笑道。
“那后生要是吃了你这‘糖葫芦’,还不得拉上好几天肚子。”陆见深道,“统共只有这么一天时间, 你还是早些去和家人团聚吧,也能得些供奉。”
老鬼神色黯然:“我年纪一大把, 膝下无儿无女,其他的亲戚哪有那么好心还能记着我呀,更别提供奉了。”
“老头子生前是卖糖葫芦为生的。到了地底下,这门手艺就没了用武之地。我心里总惦记着。这才……”老鬼道, “丫头放心吧, 寻常人也看不见这个, 就那小子估计是先前就撞过脏东西,身上阳气低,你放心,我不卖了就是。”
“呀。”老鬼吸了吸鼻子,他的身形在原地变得模糊不清,像是受了什么惊吓,“糟糕,这味儿不对呀,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不行不行。丫头,今儿个咱老头子就先走了,咱们有缘来年再见啊。”
话音刚落,他便化作一缕炊烟散去,陆见深回头一看,沈遇正朝这边走来。
“不是让你在楼下等我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沈遇自然地站在她旁边,问道。
陆见深眨眨眼:“哦,刚才看见这儿有只老鬼瞎卖吃的,就过来看看。”
“卖的什么?”沈遇随口道,“地府出来的东西,是冥河烤串还是香煎尸虫?忘忧汤是孟婆的独家生意,不会有寻常的鬼怪拿出来卖吧。”
陆见深嫌弃脸:光听这些名字就使人毫无食欲。
一定十分难吃!
有些人家里地方窄,供桌摆不开。因此祭祀用的东西都是放在大马路上,供奉的食物待祖先吃过后,就成了周围孤魂野鬼的盘中餐。
“虽然都是在街上游荡,但有些却并不是无人供奉的孤魂。”沈遇向她解释道,“这两年城市改建的太多太快,有些亡魂一年没回来,就找不着路了。因此需要帮他们指引一二,免得惹出乱子。”
“要是没能找到自家,会怎样?”陆见深虚心求教。
“你可见过没能顺着心意要到糖果的小孩是个什么反应。”沈遇道,“有些糊涂鬼顺着记忆的方向找到老家,没发现已经换了人住,还以为是家里人没良心不给他供奉,可不就得闹起来。”
两人正经过十字路口,陆见深一把抓住一只迷糊飘过的老鬼,“比如这个?”
沈遇笑应,“比如这个。”
被她抓着的这只鬼老太已是年纪一大把,满头的银丝,身上穿的已有些破旧,看得出是阳间的亲人早前给她烧的,许久没有更换过了。
“你个小姑娘抓着我干什么。”鬼老太急了,“快放开,我还要去找我家老头子呢。”
“他住在,住在……”鬼老太瞧着周围的建筑,摸了摸稀松的白发,“奇怪,明明就是在这附近的呀,怎么没找着呢。”
“我怎么找不着他了?”
她东看看西看看,突然蹲到地上,浑浊的老眼流下泪来,像个小孩子似的哭泣。旁边的鬼魂听着哭声飘过来,你一眼我一语地安慰着,时不时谴责地看看站在旁边的陆见深和沈遇,好像他们倒成了欺负孤寡鬼老太的恶人,又碍于两人的气势,不敢直接当着他们的面发火,只好小声抱怨。
陆见深:……
她觉得自己和沈遇在这群鬼眼中的形象,一定是个欺负可怜人的恶霸,放在电视剧里,怕是要被观众们戳着脊梁骨骂了。
“这附近原先是居民楼,现在要改建成的商区,原先的住户早就搬了。”沈遇道,“你要是想找人,就去他们的新家找吧。”
鬼老太一脸茫然,“搬家?不,不会的。我和老头子在这儿住了多少年了,怎么突然搬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呢?”
陆见深不忍告诉她,她已经过世这么久,活着的人搬家,哪里会记得专门支会她。
放在她那个时候,家宅搬迁自然是要请道士专门祭祖告知先人的,到了现在早没了这项规矩,一切往简单的方向来,只是这鬼老太的家人,怕是连焚香告诉她一声都没能做到。
人死如灯灭,不过如此。
她挥挥手驱散四周的野鬼,“散了散了啊,一天时间说过就过,别都堵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这是哪个观里新来的,一点都不尊重我们这些作古多年的老鬼。”
“就是就是,严重妨碍人鬼友好!”
群鬼们叽叽喳喳地议论,陆见深心说,要是算上她睡着的那些年,他们这帮人的岁数加起来都得喊她一声祖姥姥。
到底是谁为不尊老呐!
沈遇上前一步,垂眼看着他们,指尖凝聚出点点荧光,“再不走,现在就把你们打回地府。”
安静了两秒,群鬼更委屈了。
“呜哇,这么欺负鬼,还讲不讲道理了。”
“小后生长的倒挺俊俏,就是脾气不大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一看就不好相处。”
“可不是,欸,后面那个小姑娘,是我错怪你了,相比之下你还挺听讲礼貌的嘛。”
“小姑娘我跟你说啊,看人不能但看脸的,就这小伙子,但看皮相是好的有什么用吗,又不能当饭吃,还是性格好最重要啊。”
其中一个中年女鬼苦口婆心地劝她。
陆见深:“……谢谢?”
不过你们还是先别说话了吧,就组长现在这个脸色,怕不是要欺负你们,是真想把你们一锅端了啊喂。
陆见深很怀疑自己是否能拉得住他。
鬼老太白发苍苍地蹲在路边,铁了心的想找到她家老头,看着倒有几分可怜。
“我都整整一年没见着我家老头子了,他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小毛病一大推,腿脚也不利索,不晓得现在过得好不好。我要是见不着他,就是到了地下,我也不得安心呐……”
“这样,你把你老伴儿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告诉我,我帮你找找,他现在身在何处。”陆见深蹲下来与她对视,道。
“真的可以吗?”鬼老太渴盼地握住她的手,“他叫李建国,1938年8月7号生的……”
夜已深,市一医院的的大楼早就关上了大门,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就诊台和各科室门窗紧锁,偌大的厅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占地不小的医院只有最后排的住院部依旧灯火通明。
这个时间点病人和来陪床的家属大多睡了,服务台前,几个小护士正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你说咱们也真是够背的,平时值夜班本来就辛苦,偏偏还是赶上了中元节,等会儿下班,我都不敢走回家了。”
“可不是,咱们这一层白天才送走了一个,我想想就害怕。”小护士是第一年入职,说起这事瑟瑟发抖,“我听说过不少医院都有闹鬼的传闻,你说,咱们医院不会也出过这样的事吧。”
“想什么呢。”另一个略年长些的护士推了她一把,“这些都是一传十十传百,瞎编乱造糊弄人的,你也信?再说了,又不是你一个人在这儿,不说这一整栋楼的人,单单这一层,就有多少大活人陪着你呢,你有什么好怕的。”
“也是。”小护士定了定心,她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地道,“有点儿困。”
“左右现在没什么事,你实在坚持不住了,趴在桌上眯一会儿。”
“成,就眯十分钟,绝不睡着。”小护士信誓旦旦地保证着,时间还没到,她睡的倒是比谁都熟。
年长的护士坐在椅子上翻了会儿书,就听见传唤铃响了,是十二号床的病人。
“小赵,你在这儿盯着点,我去十二床看看。”
“知道了楠姐。”小赵答道,“不过那位老先生也是可怜,这么大把年纪了,行动又不方便,其他两床再怎么着,都有亲眷陪着,也是个安慰,只有他,孤零零的,儿子儿媳总也不见个人影,来这儿的次数掰手指都能数得清。老先生做什么都得自己来,多不方便,就算是再没时间过来,哪怕请个护工帮忙照料着也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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