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双冰冷的手无声地搭在她的肩膀上,激得孙青青打了个寒噤。她一转头, 两个民国打扮的姑娘正端着个大托盘, 恭谨地站在她身后。
这两个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应该是一对双胞胎——不说打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五官和个头, 就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木质托盘上放着的是一套大红喜服并赤金珠冠, 两名婢女齐齐屈膝, 将托盘高举过头顶,齐声道:“吉时将至,还请夫人更衣。”
喜服上的刺绣显然是花了功夫的, 上面的鸳鸯戏水绣得栩栩如生, 衣料顺滑轻柔,没有一丝褶皱, 孙青青陪朋友去婚纱店看过, 这种品质的婚服一般只作为展示品挂在玻璃柜里, 只婚礼那天租借的费用, 少不得也得花上上万元。
孙青青退后一步,她摇头道:“不对,你们认错人了。”
“我不是你们的夫人。”
婢女神色未变,依旧高举着托盘:“请夫人更衣。”
喜服以正红色的锦缎织就,在夜里中显得流光攒动,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孙青青头皮发麻,她猛地推开两人,大步跨过石阶朝院外奔去,嫌脚上穿的小高跟碍事,她扶着院墙急急地将鞋甩开,不顾脚掌被石子路磨出了斑驳血迹,挣扎就就往前跑。
那两名婢女始终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几步之遥的位置,自始至终都稳稳地端着托盘。
快点,再快点……孙青青不断回头,手摸索着院门上的门栓,可整扇门像是被铁水给铸过了一般,任她怎么用力,都没法将门推开。
而那两名婢女已经追上来了。
孙青青身子一软,她瘫坐在地,倚靠着门的后背已经出了满背的冷汗。
婢女神色未变,就好像刚才那场追逐从未存在过,她们的态度依旧谦恭而坚决:“请夫人更衣。”
“啊!”孙青青惊叫一声,瞳孔倏地放大,眼前一片模糊,她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唤她:“青青,你怎么了,瞧你这满头的汗。”
那人动作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汗水,孙青青僵硬地转了转眼珠子,她的视线终于慢慢聚焦,眼前是她精心布置的小房间和她相恋三年新婚丈夫——成望。
成望靠在床头软包上,伸手把她抱在怀里,手从她睡袍地下滑进去摸摸她的后背,他亲吻了一下她的耳垂:“出了那么多汗,是又做噩梦了吗?”
孙青青无声地点了点头。
“不怕,我在这儿呢。”男人紧紧搂着她,他挑起她的一缕发丝,轻轻吻了上去,“时间还早,我陪着你,早睡一会儿吧,嗯?”
这个人是很好,甚至比结婚前对她都好,婚前的那一点小陋习,在婚后全部改了过来,做饭洗衣,什么都不让她碰。他体贴入微,这段时间因为噩梦的关系,孙青青一直精神不佳,偶尔也会忍不住发个小脾气,成望对他关怀有加,从没为这个对她红过脸。所有亲朋好友都夸她有眼光,找了那么一个好老公。
孙青青伏在他臂弯里,心想,真奇怪,明明所有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为什么,她还是那么不安呢?
*********
距离青鸟的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老孟帮她向阎王求了一张地府通行令,以便她在地府往来,能常常陪伴在行堪身边。作为代价,她要成为地府的鬼差,为地府与人间传递消息,以解未亡人的思念之情。
对此,青鸟很乐意,她本来就是将吉祥、幸福、快乐的佳音传递给人的吉祥鸟,这样一来,她不但能长留行堪身边,还能尽到自己的本职。
李堪言最近似乎迷上了去地府,自从沈遇带他去了一次,摆渡人认识了他的脸,也不敢拒载他,他对行堪这个半魂颇为好奇,时常凑在他旁边,行堪权把他当弟弟看顾,倒是青鸟,如今颇看不惯他,经常想趁着行堪不注意的时候削他一顿。
李堪言很是委屈,背地里偷偷跟陆见深诉苦。陆见深笑而不语,撸了把他新长出来的头毛。
她心道,从前当你是心上人转世,如今你是心上人如此痛苦的根源,面对李堪言,青鸟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了。
不过或许是二人本为一体的关系,他们接触的时间越久,行堪因分魂所落下的痛症就越有好转,虽然不能痊愈,但能稍稍缓解痛楚,对他和青鸟来说,已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或许青鸟就是因为这个,才强压着脾气,没把行堪给打出来……
陆见深抱着一杯热腾腾的奶茶,懒洋洋地窝在办公室的落地窗边晒太阳,阳光洒在她身上,舒服地让人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苏家叔叔这段时间生意大好,不少同行向他打听究竟是请了哪位大师帮他改的风水,苏正元问过陆见深的意思,得知她没有避讳的意思,就大大方方地把陆见深的联系方式递了过去。这几日,陆见深接了几单生意,账上的数字看得她心情顺畅,整个人连带着懒散了不少。
“陆陆!”阮安把陆见深躺着的转椅往室内一推,“你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稍微注意点防晒好不好。”
他说着,就把一只只的防晒往陆见深桌上丢。擦脸的,擦身体的,防晒的,防黑的,应有尽有。
陆见深:“……我昔年天天在烈日下练剑,这么一点太阳光,应该不打紧吧。”
阮安折腾这些东西的动作一顿,他无力地摆摆手:“闭嘴吧,我暂时不想跟你说话了。”
“对了,你之前搞的那个微博抽奖,是今天开吧,结果怎么样了?”宋显拎着一个便当盒走进来,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手上,他特意高举起来,展示了一圈,“楼下那层的秘书小姐姐在电梯口等我,特意给我带的。”
沈思原低声道:“能看上这种铁公鸡,那妹子得有多瞎啊。”
宋显:嫉妒,这就是□□裸的嫉妒。
不过听宋显说起,陆见深才想起这桩事,微博抽奖的是两周前的事了,阮安说最近不知怎么的,微博上到处都是转发抽奖的东西,就撺掇着陆见深也试试,全当凑个乐子,也给大家发发福利嘛。
陆见深皱眉:“抽奖?抽什么?”
阮安理所当然地道:“能有什么,一般都是钱吧,不用太多,意思意思几百几千就够了。”
陆见深:几百几千???
“我突然觉得我有些事要忙,抽奖的事还是算了吧。”她说着,就捂着耳朵一副转身要走的架势。
阮安:“不是,你等等,没记错的话你最近可进账不少吧?
陆见深看着他的眼神活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只晓得挥霍家财的纨绔子孙:“想要重振苍穹,很贵的。”
她扒拉着手指算道:“怎么说也得找个风水宝地有座属于自己宗门的山头吧,再加上弟子们的住处和其他许许多多的东西,眼下这点银子,投进去不过杯水车薪罢了,我听说了,现在的地皮可不便宜。”
她说起这事儿,一连叹了好几口气。
阮安:我以为您老是想买房买地,敢情是我低估您了,您竟然是想买下一整座山?
两相商议下,陆见深才勉强同意,在微博抽一位幸运粉丝,为她免费测算一次。陆见深平日里十天半个月也不发新动态,偶尔上线,也就是说些他们听不懂的玄之又玄的东西。颜粉们只好可怜巴巴地靠之前那段直播视频和角度清奇的照片度日。
可以说,这种情况下居然没多少人脱粉,也是很神奇了。
“啊啊啊我的关注列表里出现了什么,奶奶你关注的博主居然发博啦!”
“又是没有自拍的一天,再也不嫌我陆拍照技术渣了,小姐姐九宫格自拍了解一下啊!”
“不愧是我陆,人家转发抽奖,送化妆品送钱送衣服,我陆直接送算命哈哈哈,本非酋不求中奖,来做分母好了,看看是哪条锦鲤能中嗷。”
“那我就是那个幸运的分子了,小姐姐等我,我马上挑一张的照片发给你,求小姐姐帮忙看看面相,是不是和小姐姐天生一对啊啾咪啾咪。”
“呵,真分子在这里,楼上脸皮厚比城墙。”
“同志们,我要去健身房锻炼了,争取两个礼拜后给我们半仙展示我完美的腹肌。”
“算命跟你有没有腹肌有一毛钱关系,换个地方卖弄风骚好吗,公孔雀。”
“请不要那你那油腻的小肚子脏了我闺女的脸。”这是陆见深的妈粉。
以上。
系统抽出了那个幸运儿,不顾微博底下的哀嚎一片,戳进那个名叫“青青青青言”的女生的微博里,发去一条私信。
那头很快显现出已读的字样,对方回了她三个惊叹号。
陆见深:???
她戳了戳阮安的胳膊:“这是什么意思。”
阮安凑过去,只见那个女生又发来了一张表情包,上面是一个大鼻孔黑人的嫌弃脸,底下写着四个大字“莫挨老子”!
阮安:……
“她大概是把你当成哪个骗子了吧。”阮安艰难地答。
陆见深:我什么都还没做?
第61章 画皮 二
水杯不小心翻倒在桌上, 孙青青忙手忙脚地抽餐巾纸擦拭, 尽可能地抢救着桌上的文件。
路过的同事一边帮着整理, 一边打趣道:“你刚蜜月旅行回来没多久, 都说让你在家多休息两天再回来工作呢,你便不听,这会儿心不在焉的, 是不是想你那位二十四孝好老公了?”
孙青青勉强笑笑:“别拿我开玩笑了。”
“怎么, 我又没说错,你老公对你多好呀,咱们科室的姑娘, 结婚的没结婚的, 有哪个不羡慕你。”同事说着,戳了戳孙青青桌上的三层大饭盒, “天天上班送下班接, 还亲手给你准备那么丰盛的盒饭, 我家那位要是有他一半体贴,我做梦都能笑醒了。”
孙青青垂着个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同事就听她过了一会儿才道:“张姐, 我临时有事,接下来能不能请两天假。”
“你这才刚回来就要请假, 是有什么急事吗?”
“嗯。”孙青青抿了抿唇, “挺急的。”
她的电脑屏幕发出莹莹光芒, 孙青青飞快地在键盘上打字:对不起对不起, 陆大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想到真能抽中来着,还以为是微博上哪个人无聊,拿我寻开心呢。
惨了,她发过去的那张表情包都已经被对方看到了,听说有本事的天师脾气都大得很,陆大师该不会干脆取巧她的中奖资格,再重新抽一个吧。
“哈哈,陆陆,我怎么说来着,这妹子肯定是没反应过来才误会的。”阮安趴在陆见深的椅背上,乐呵呵地道。
“你信不信,你要是跟她说你当真了,已经另抽了个小粉丝,这妹子当场就能对着屏幕哭出来。”
陆见深倒没他那么恶趣味,她自从学会打字之后,手速快得很,孙青青的回复才发过来没几秒,她就两条回了过去:
“我知道了,没关系。”
“不介意的话,把你最近所困惑的事和本人的照片一并发给我,可以吗?”
“可以可以!”孙青青立马从相册里挑了几张照片发了过去,“不够的话我微博里还有很多,什么生活照艺术照的,大师点进去看就成。”
照片里的女生站在花海里回头一笑,无论是构图还是色调都调整的很好,然而……
陆见深:“……我要的照片,是正脸高清照。”
她说着,从网页里找了一张类似于证件照的大头照为范例贴了过去。
这一回,对方迟迟没有回复。
陆见深:这次又是为什么?
阮安憋着笑道:“我的陆,你知道女生的照片原图是不能随便要的吗。”
陆见深:……这是个什么道理。
阮安掏出手机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你等着,我示范给你看。”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把手机递给陆见深,“喏,看看吧。”
陆见深拿起阮安的手机一看,他大大咧咧地向一个女生问能不能给张自拍,最好是不要滤镜不要修图的那种。
那个女生很快回了他一个“滚”字,配图是一把血淋淋的大刀。
陆见深:……我只是想给她看个面相。
她果然还是对这个社会的认识不够。
正当陆见深虚心接受教训,打算告诉青青青青言没有照片也可以的时候,对方朝她发来了一张小孩子蹲地大哭的表情包。
“陆大师!我的手机自带美图功能怎么办,拍不出你说的那种照片来呀。”她说着,后边又跟了一连串奔溃的表情。
陆见深:还有这种操作?!
“不过大师!我已经向单位请了假,今天就过来帝都找您,到时候不用照片,您看我真人就行啦!”
陆见深:不是,你等等?
青青青青言:大师不用担心,我已经买到机票啦,今天下午就能到,我大学就是在帝都念的,对这里熟得很,您到时候给我一个地址,我一下飞机就过去找您!”
“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
陆见深回头,诚心向阮安求教道:“现在的女孩子,都是这么有行动力的吗?”
阮安摸了摸下巴:“那也不必,不过据我推断,敢一个人说来就来帝都找一个陌生人的妹子,通常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困扰她的那件事已经严重影响她的生活,让她非常急迫地想去解决,以至于一刻都等不下去地想来找你当面聊聊。”
“至于第二种么。”阮安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恭喜你,对方可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装大佬。”
陆见深:“……你的意思是,我今晚没准能看见另一个你吗?”
阮安矜持地抬了抬下巴,“不是所有人都能跟我相提并论的。”为了显示自己说话的真实性,他二话不说调出一张图放到陆见深眼前。
陆见深凝神一看,那是一个金色长卷发双马尾的大汉,他穿着一条粉红色的小短裙,腿毛粗且浓密,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穿了条毛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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