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她抱回二楼,一路走过她忍痛爬出来的地方。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她。”
“我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亲吻她的额头,告诉她交给我,别怕。我不紧不慢走到一楼,给我们经常去的那家医院打电话。端了一杯水给她——别担心,水里什么也没有放,我只是给了她一枚特效止疼药。毕竟,我那么爱她,怎么舍得她疼。”
“她不疼了。直到医生来,她难产大出血而死,她都没有感觉到疼。”白老爷嘴角微翘,就像是带着爱恋的怀念,回忆往昔。
如果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只是看见这幅表情,说不得会让一些同情心旺盛的天真少女为他悲伤,继而怜惜。
白宇轩除了刺骨的冷,什么感觉也没有,他问:“尹璋知不知道你恨她?”
白老爷惊讶:“我怎么会恨她?我明明最爱她了,那么多的女人,只有对她我是当真有过爱情的。直到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深爱。”
他慢吞吞地说:“不过,喜欢不一定娶回家,白头偕老。像你母亲一样,变成个尖酸刻薄的老太婆,这就惹人厌弃了。鲜花就该在合适的时候摘下来。”
“我没想到,自己的父亲是个变态。”
白老爷讶然,并没有生气,只是像看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看着他:“这怎么叫变态,这样做的人不是很多吗?只不过他们都是装作不小心遗忘了,道貌岸然装模作样,而我比较直接。你不也是吗?”
白宇轩怔然不解。
白老爷可惜地笑:“我给你千挑万选的媳妇,生得好看还被教导得够蠢,心存幻想。只要让洛川去诱导一下,进了门有口饭吃就能安安心心伺候你到百年。绝对安分守己,任打任骂,任劳任怨。本来你就算不喜欢她,给了名分放着不理就是了。实在不行,以后遇见顺眼的,娶姨太太也好,离婚再娶也行,可你就是不愿意要闹。你娘也是,再不满好歹一开始装一装。你们到好,逼得她绝望投井。不过,我能理解。你不喜欢装聋作哑勉强自己,我也是。”
白宇轩失神地听着,忽然明白了,震惊地看着他:“是你,不是偶然,是有预谋的,你故意让洛川去诱骗误导她,你早就选了她……”
白老爷冷了脸,失望地看着他:“你是我儿子,我还不是为了你。怎么,怕鬼找上你?是我又怎么样。你以为真的有鬼,你逃得掉?”
“我没想逃。”
“这才对。才是我白家的男人。”白老爷神情放缓,带出一丝不屑,“你以为尹璋就无辜吗?我之所以只喜欢过她,因为这么多的女人里,只有她在我面前勉强旗鼓相当。可惜了,她没投生成男人。”
白老爷真情实意的可惜:“她比大多数男人厉害多了,小时候我们一起学习,她样样比我强。就是后来白家败落,我在尹家扶持下勉力支持的时候,她就表现得很有前瞻性。尹老爷只是扯个遮羞布,想要吞了白家的资产还让我欠他人情。拿我当傻子。尹璋那时候就主动与我示好了。那时候我只是个毛头小子,对她神魂颠倒,但她高不可攀。”
他的眼里有真情实意的痴迷仰望。
“尹家就尹璋一个闺女,但是尹家旁支子侄不少,尹老爷想要儿子到想过继,甚至让自家姨娘借腹生子。是尹璋暗中制止了。她是真的厉害,她主动跟尹老爷提议,她不嫁,招赘,生个姓尹的有尹家血脉的孩子。那可比旁系好多了。老爷子当然同意。”
尹璋主动不嫁,要求入赘?
这和白宇轩打听到的消息完全相反。
白老爷笑了,这次的笑里没有讽刺了,更像是欣赏:“所有人都被她骗了,真以为她是个只能依靠男人的弱女子。她哪里是爱我,她根本就拿我和其他人一样当踏脚石。她装作对我倾心,不过是利用我来和尹家的男人们四两拨千斤。暧昧暗示,若即若离,不止是对我,之所以最后选择我,只是我比其他人更好用,更强一些。真可惜,她差一点就成功了。”
白宇轩问:“你发现了?”
白老爷摇头,神情凉凉:“发现?那是你小瞧她的手段了,她都直接跟那伙计结婚了,哪里怕被我发现?她从来就没想过嫁给我,从一开始就只是利用。那伙计也是她自己挑选的人。我不是说了嘛,招赘这事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不过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她差的那一点,不是差在欺骗我,而是差在居然相信了我。”
“相信你什么?”
白老爷一脸可惜,眼底有爱意又透着一点轻蔑:“她居然真的相信了,我爱她爱到,即便她嫁给别人,给别的男人生了孩子,都始终痴情不悔。她只跟我上了一次床,之后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拿捏得刚刚好。若是换了别的人,一定对她魂牵梦萦,其实我也是,到现在都舍不得,她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不久她怀孕了,告诉我,她只有过我一个男人,那伙计只是混弄她爹的。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该是我的。”
白宇轩听他的口气:“那个孩子是洛川?”
白老爷没有理他,他像是陷入了一种特殊的兴奋状态,滔滔不绝自说自话:“她怀了我的孩子,我当然要很高兴了。我买了洋房,请了人专门照顾她。她跟我说,这孩子生下来后,就留给尹家,算是她报答尹家养育之恩了。之后,她就抛弃一切跟我走。我当然说好了,我跟她说我们去上海之后的计划,说要去教堂办西式婚礼,说买什么钻戒,还要拍婚纱照……”
突然,白老爷顿了顿,好像想起了什么:“是了,她分娩那天穿着新娘装,我跟她说好,从外面回来带她去照相。毕竟孩子生下来后就要送回尹家了,要留个纪念。没错,是红色的新娘装,血流再多也看不出来的。”
“因为她算计了你,所以你要她死?”
“当然不是。”白老爷不满地看着他,“你们的格局都太低了,甚至比不上尹璋。人跟人之间的关系,不就是互相利用和算计吗?她利用我掌控尹家,在全是男人的世界站稳。而我,利用她得到尹家的资产。可惜了,我们的演技我更甚一筹,我没有真的为她昏头,她却为我放弃计划。她输了,就只能死了。”
说完了,白老爷就怔愣愣地低着头一动不动,像是发呆失神,目光直勾勾的。
“那个孩子呢,洛川知不知道你这么对待他的母亲?”
白老爷慢半拍回神,奇怪地看着他:“我喂了那么多药给她,尹家那孩子生下来就是个傻子,不然你以为我会留个隐患给自己吗?洛川跟尹璋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尹璋生的。”
什么?洛川不是尹璋的孩子?!
白宇轩怔住了。
他意识到他弄错了什么,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什么。
就在这时候,白老爷突然怪叫了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极为可怕的画面。
第84章 从小可怜到鬼嫁娘21(大结局)
一盏盏红烛亮了起来,龙凤喜烛成对,照彻这不大不小的卧室。
窗外的电闪雷鸣更甚,烛火在风中摇曳,忽明忽暗,却始终没有熄灭。
窗上贴着红色的囍字,勾住的床帐是红的,地毯也是红的,床上的被子绣着鸳鸯成对。
这是白老爷的卧房,但此刻在他眼里却变了模样,变得极为陌生,却也莫名的熟悉。
这是一间婚房。
床上坐着温顺安静的新嫁娘,正双手矜持交握,等着新郎来掀起她的红盖头。
她一动不动,身体的姿势僵硬又轻飘,就像一个纸人。
白老爷想要后退,一阵电闪雷鸣,门口若隐若现站着三个红衣身影。
第一个走进来的,是脸色惨白的白夫人夏如兰。
她也穿着红嫁衣,手捧着水盆,贴着囍字的水盆内的水也是红的。她直挺挺地走向白老爷,声音幽冷没有起伏,含着一股阴森恶意:“姑爷,该掀盖头了。”
第二个走进来的,是穿着半身染血婚纱的尹璋,她只是走进门内,就站着不动了。头纱遮着眉眼,看不见表情,只觉得尸体一般的阴冷危险。
白老爷情不自禁后退了。
最后一个人站在门外,忽远忽近,仿佛和整个白家老宅融为一体。她也穿着红嫁衣,手指抬起来,指向白老爷身后。
白老爷后知后觉缓缓回头,猝不及防和一张扭曲惨白的脸面对面。
那双漆黑恶意的眼珠子与他近乎眼对眼,倒影着白老爷的眼睛,仿佛一口深井,拖着他的灵魂坠落其中。
……
噼里啪啦,爆竹烟花的响声不断。
楼里来来去去到处都是人,姑娘和客人调笑的声音,时不时传来。
有掐着嗓音的笑声,夹杂着说不清是羡是妒的情绪,清脆妩媚笑闹着:“我就说妹妹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苦命人,妹妹一看就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金凤凰,一时落了难也不打紧,这不,立马就遇到贵人了。不但赎了妹妹出这泥坑,据说还要娶你回去做姨娘呢。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好运气,妹妹以后可别忘了姐姐的好啊……”
远处高高低低的声音,窃窃私语,似有若无传入耳中。
“唉,真是同人不同命。你说她有什么好的,长得比她好看的多了去了,怎的那位大老爷就看上了她?”
“就是,还是个蠢的。你知道吗?她呀,原本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刚来的时候寻死觅活的,清高着呢。”
“真的?有钱人家的小姐怎么会落到咱们这里了来?”
“好像是不满意家里的婚事,学红拂文君夜奔呢。结果那小白脸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剩个油头粉面装模作样,也就她这种深闺小姐没见过几个男人会上当。这不,转手就把她卖到这里了。”
“呀,这么惨!”
“这算什么惨啊,比她惨的多着呢,我还听说,为了夺好亲事,自家姐妹把自家人卖给拐子的。什么丫鬟勾搭上姑爷,伺候孕事的时候动点手脚,一尸两命再鸠占鹊巢……啧啧啧啧,多了去了。那都是别人害的,防不胜防,她这是自己蠢。”
“说得也是。老天爷真是不公平,蠢人还有这样的福气……”
在窃窃私语里,穿着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女人被人背着走下楼来。
鞭炮声更响了,一路跟着她响到楼外的黑色洋车旁。
穿着旧时长袍马褂留着长辫子的男人笑道:“兄台真是风流倜傥,千金一掷为佳人,真是佳话啊。”
年轻时的白老爷带着镶着明珠的帽子,闻言含蓄淡然的笑了笑。
黑色洋车低调开走。
车外的人窃窃私语讨论着这眼生的外乡富商是哪里人,什么来路,却都说不出个什么。
新嫁娘紧张地攥着手指。
车子开进一座深宅大院里,佣人接了忐忑不安的新嫁娘上楼。
白老爷当晚并未进房,房间内的红烛燃了一夜。
直到第三天他醉醺醺的回来,女人战战兢兢地服侍,他皱着眉不算温柔地将人带上床。
早上起来,他也没有看那个女人一眼,一边穿衣服一边淡淡地说:“买你回来是因为这边的生意应酬需要,不需要你做什么,打扮好看点,酒桌上会说会笑会喝酒,别给我丢脸就行。就跟你在楼里做的差不多,不同的是,只卖给我一个人。”
“我,我不会喝酒。”
“不会可以学,学不会你就再回楼里去,我换个会喝的。”白老爷不在意地说。
虽然生涩僵硬,不像其他烟视媚行的交际花,但女人意外读过不少书,举止谈吐倒也做得了解语花。生意场上,白老爷需要她扮的角色,她也能完成的很好。
不久后,女人开始频频犯恶心。
白老爷叫了医生给她看,医生说恭喜,锦瑟小姐有了身孕。
女人脸色苍白护着肚子,眼底带着微微的恐惧和祈求看着他。
白老爷皱了皱眉,随即淡淡地说:“胎儿健康吗?”
“很健康。”
“你想生就生下吧。”白老爷若有所思说。
他想起来白宇轩身体不好,随时都可能夭折,多生个孩子带回去给老太太养着也不错。
有了身孕的女人不需要再跟着白老爷出入各种交际场了,她被允许留在宅子里养胎。
身边伺候的人也多了两个。
白老爷早出晚归,满世界的跑,锦瑟住的宅院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落脚点。
他更多时候会回白家所在的镇上,那时候正是他和尹璋来往最密切的时候。
孩子生下来的那天,白老爷没有回去,只让人买了些东西送去。
锦瑟出了月子,白老爷做生意时候才抽空去了宅子。
他也没有立时要抱孩子回白家,只是随意抱抱就还给了锦瑟。
事情的转机是白老爷听到下人汇报,女人时常不着痕迹打听一个地方。
白老爷后知后觉,女人的语言习惯,都和他很相似,原本以为她是迁就,现在看来她的家乡或许和白家很近。
那时他心情不错,想着替她招招家乡也没什么,便问了句女人打听的那户人家姓什么,在哪里?
“好像是姓夏,和咱们老家是在一个省,就是隔得远了些。不过和咱们夫人的娘家是一个地方……”
白老爷抬手,止了后面的话。他缓缓坐直,轻松的神情慢慢被凝重阴沉取代。
事情很好查,白老爷随意从楼里买回来的这个叫锦瑟的女人,就是他原本要娶却失踪了的夏小姐。
女人很聪明,她应该是很早就发现白老爷的身份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一旦被发现会让白老爷恼羞成怒。所以她一直用着楼里给的锦瑟这个名字,一句也不提自己本名。
白老爷沉下心,却没有对女人做什么。相反,知道女人的出身以后,他对她的态度还温柔了许多。
他抱着爱笑黏他的婴孩,心不在焉地说:“孩子不能就这么没名没分的养着,他是白家的少爷,以后要继承白家的,得认祖归宗才是。”
女人似乎知道她一旦回白家,对上自己的丫鬟夏如兰,对方一定会认出她,很是忐忑不安。
白老爷定了主意,对女人的态度便转变了许多,与她开诚布公,温柔地说:“不止是孩子,还有你。我知道,你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的丫鬟为了顶替你嫁给我,千方百计害你流落在外,你吃了很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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