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道:“可不是靖儿闹的厉害了,呆在洛阳不肯回来,非逼着我问出个所以然,看那夜强了那罗氏贱婢的人,到底是谁。”
听到这儿,佟幼若的脸瞬时就惨白了白,却也是讪笑了笑:“这个,我也不知道呢,那事儿,咱就别提了吧。”
事实上,当天夜里,罗九宁跟着清歌出来翠华宫之后,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然后她便找了个借口,独自一人悄悄儿的溜了。
在她溜了之后,清歌前来找她,也是怕罗九宁要四处乱突乱闯,叫人撞见了,或者是乱说乱扯,扯出她俩的勾当来。
和清歌一商量,俩人便一起提着灯,便沿路去找罗九宁。
而找到罗九宁时的画面,佟幼若差点就吓晕了,倒是清歌将一根指头涎入口中,居然口水垂垂的就说了句:“宫中人人传言,都说咱们四爷不良于房,表小姐瞧瞧,他那哪像是个不良于房的样子,我觉得那罗九宁要叫他给折腾死了?”
第38章 天赋异禀
佟幼若顺着清歌的目光望过去,就见食了媚药的罗九宁叫个男人压在块山石上。
她的身子向后仰倒着,整个人颠来荡去,叫的却极为欢愉。
而那男人,原本正在憨畅之中,却在听到清歌一声尖叫之后,忽而两手掐上罗九宁的脖子,郑姝和佟幼若两个是眼睁睁的看着裴嘉宪把罗九宁给掐晕,而后,他赤红着眼睛站了起来,跌跌撞撞而去。
佟幼若和清歌两个对视了半晌,终是清歌去试了一把罗九宁的鼻子,然后道:“表小姐,她死了。”
佟幼若原本也不过小姑娘的顽闹,想要欺负罗九宁一回,可没想过她死的。
她最先想到的,是怕裴靖知道后要责骂自己,于是说:“快,将她抬起来,扔到北苑里去。那里人多,又还皆是异族人,言语不通的,到时候皇太孙便要审,也审不出个什么来。”
后来,佟幼若是真没想过罗九宁还会再活过来,当然,也没有想过皇帝会把罗九宁指婚给裴嘉宪。
当夜裴嘉宪强了罗九宁,并差点给掐死的秘密,是只属于她和清歌二人的小秘密,无论什么情况下,她们也绝不会说出来。
不过,迄今为止,佟幼若犹还记得醉熏熏的裴嘉宪转过身来的样子。
当时清歌啧啧叹着,就轻声儿的叫了一声:肃王可真真儿是,天赋异禀啦!
“那清歌,我觉得咱们是不能再留着了,须知,事情万一抖露出来,她的嘴巴可极重要。”太子妃想了想,道:“这不行,我得找个人,把那清歌给去了才成。”
叹了口气,她又道:“阿弥陀佛,这可全是靖儿逼我的,又一条人命,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我。”
与佟幼若两个闲聊着,太子妃让嬷嬷去传唤清歌,岂知等了半个时辰,嬷嬷竟是空人一个回来了。
“怎的,那清歌了,为甚没带来?”太子妃吃惊的问。
嬷嬷回道:“娘娘或者不信,但原本清歌该是在太孙殿里好好儿呆着的,可奴婢们找了这半日,也没见她的踪影。可是,咱们东宫之中,几道门上也没人说清歌姑娘出去过啊。”
太子妃顿时就着急了:“再着,赶紧找去,把她给我找出来。”
而这时候,陈千里掳着清歌,已经到回洛阳的路上了。
这来来往往的一闹腾,也有一月余,就该到吃腊八粥的时候了。
罗九宁所筹划的离开王府之计,转眼也到了跟前。当然,她要离开时所要踩的跷板,顾泽海,也一直在内院呆着呢。
只要宋金菊的病一日不好,顾泽海就会在内院之中守着老太太。
而罗九宁从一开始诊脉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件事儿。原本,老太太的死与她无关,她也不想牵扯其中,自然就没怎么管过。
但是,为了能继续在内院能够见到顾泽海,她最近一直给老太太开的,全是清淤去毒的方子,虽不能根治了老太太的病症,至少能缓解她如今这中毒的症状。
为防老太太不肯吃,罗九宁一再叮嘱明辉堂的婆子们,要真不想老太太死,撬开牙关狠灌,也得把药给灌下去。
果然,到底命更重要。一贴贴的汤药灌下去,老太太连吐带拉的,虽说身子更虚了,但到底从昏澹之中醒过来了。
要说为人在世,千般乖觉,但凡有了病,到了郎中面前,皆是乖的不能再乖的小孩子的。
老太太到底昏迷良久,听说是罗九宁将自己救回来的,再见九宁时,那双渴望生的眸子里,就再也没了当初一心想赶着她走时的阴鸷,反而满盛着,想要生的渴望。
一手攥过罗九宁的手,老太太比比划划了半晌。
到底见的病人多了,罗九宁便听不懂老太太在说什么,也知道该要如何劝慰:“良药苦口利于病,老祖宗往后,只要乖乖儿听话吃药,就肯定会好起来,您瞧,今儿的气色,不就比昨儿好多呢?”
老太太手能动了,但嘴尚且说不了,嘴角口水涎涎的说着。
如今安济堂的东家陶安总说,罗九宁于外科,不及陶九娘的十分之一,于妇科上,更不及陶八娘的百分之一,但她最好的,便是耐心。
她替人瞧病,无论三六九等,好的坏的,善的恶的,她似乎从来都不会厌烦一般。
罗九宁笑眯眯的坐于一旁,听的极有耐心,陪着老太太坐了半晌,这才借着个书药方的空儿,踱到了隔壁,老太太向来不曾踱步进来,却装来作摆饰的书房之中。
“娘娘到底怎么打算的?”顾泽海早就在书房里等着,见她走了进来,提笔蘸墨,就递到了她手中。
门口还有两个小丫头伺候着,老太太房里的老嬷嬷秦妈也在一旁瞧着。
罗九宁于纸上书着药方,悄声的说:“顾长吏,我这儿有银子,您替我雇上一架马车,再抽功夫找上几个壮仆,过些日子,我想出门一趟,但不知可否?”
执着笔书药方的这小王妃,天生一股贞静安宁的气度,侧眸淡淡扫了他一眼,旋即又垂下了眸子,窗外的光洒进来,渡在她长长的睫毛上,仿如蝴蝶的翅翼一般。
顾泽海喉头一阵紧结,哑声道:“好。”
她顿了半晌,又道:“我还得拜托你一件事儿,今夜你出去之后,跟我爷奶,还有我娘她们全都说一声,叫这几日多储些粮食,无论任谁敲门,等闲不要开院门,怕是有乱子。”
那本书里说过,腊八之际洛阳城会有流匪与无赖在城中作乱,但究竟是那一天却不曾详记过,所以,罗九宁自己也不知道,只能是提醒陶七娘和罗家俩老们,将自己保护起来。
顾泽海倒是个极为爽快的,立刻便答:“我连我娘也一并,带到你家去。”他这是想带着老娘,和她一起逃了。
罗九宁入下笔,转身时依旧意味深长的扫了顾泽海一眼,悄声道:“我和壮壮两个的性命,可就全托付给长吏您了。”
顾泽海刚想说句什么来着,便听见珠帘哗啦啦一阵响,紧接着,裴嘉宪走了进来,肩披寒霜,他笑吟吟的说道:“王妃亦在?”
罗九宁连忙就站了起来,笑盈盈的说道:“王爷来了?”
裴嘉宪缓缓踱步走了进来,走至罗九宁身后,冷冷望着顾泽海看了片刻,回过头来,柔声道:“老祖宗的病,今儿如何了?”
罗九宁连忙笑道:“对症吃了几贴药,似乎好多了,要不您过去瞧瞧,她如今都能坐起来了呢。”
裴嘉宪依旧冷冷盯着顾泽海,轻轻儿晤了一声,却是赞道:“王妃辛苦。”
罗九宁连忙笑道:“妾身并不辛苦,倒是王爷这段时日总不回内院,怕是辛苦的紧。”
他要不回来,她就出不去,这才是罗九宁最头痛的。她如今只想逃开裴嘉宪,顾泽海若说是翘板的话,裴嘉宪就是起点,她非得踩着他借力用力,才能从这王府中逃出去。
迎上裴嘉宪,她又道:“今儿恰好腊八,正是吃腊八粥的时候,但不知王爷有没有功夫入趟内院,妾身别的不会,粥倒是煮的格外好吃。”
她今儿穿着件出风毛的蓝色比夹,不比别的郎中一手字写的像鬼画符,一笔药方皆用魏碑工工整整的书成,字迹流畅而又大气。
裴嘉宪顿了顿,又道:“好。”
连着一个月没有进过内院,他也是想故意的冷一冷罗九宁,今儿甫一进来,便碰上顾泽海,不用说,俩人估摸着,要是又商量他们的私奔大计。
裴嘉宪一个月前,甫一听说罗九宁想要私下逃跑时,格外的生气。
于是,他便端着性子,准备要狠狠儿的冷上一回,看罗九宁会不会想方作法,故意来讨好自己。岂知等了整整一个月,内院之中一片安宁,罗九宁每日尽心尽力给老太太诊着病,安安稳稳呆在自己的正院之中。
便给阿鸣点药膏子,讨他两句好话,央他把自己唤进来的事呢都不曾作过。
憋了整整一个月,终于还是他自己憋不住了。
不过,甫一进屋的时候,裴嘉宪仍是满心的怒火,但也不知为甚,见罗九宁站在案头书着药方,那股子气顿时不知为何,就全然消泯了。
这回子跟在罗九宁身后,他颇有些恨自己不争气,又觉得壮壮的嫡长子身份,也给的太容易了些。
“王爷慢些。”就在这时,罗九宁忽而一停,提起裙帘,将横在树中间一根树叉轻轻踢到一旁,回过头来,笑着说:“冬日渐冷,路上总有横枝树叉的,小心别绊倒了王爷。”
裴嘉宪顿时便由心的笑了:“孤是男子,又岂会叫根树枝子绊倒?”
罗九宁笑了笑,心说,我也不过变着法子讨好你而已。
也不知为甚,裴嘉宪于外三日也笑不了一回的人,但凡回到内院,叫这憨闷闷的小王妃哄上一回,总能由心的舒畅,便那眉眼,也笑的格外俊雅。
为了能够讨好裴嘉宪,罗九宁也是使出了混身懈数。
既说要亲自熬粥,少不得就要亲自洗手下厨,来熬上一锅腊八粥。
就在她正院的后面一排罩房里,王伴月替她设了个小厨房,虽不及大厨房大,但只要外面采买进来的东西,凡是好的,王伴月都要差人送上一份进来。
陶家世代行医,便家里吃的,自然也以药膳居多。所以,罗九宁熬粥的时候,除了糯米、粳米和各类干果熬了一碗软滑香糯的腊八粥之外,另外吩咐着苏嬷嬷蒸了一锅麦仁饭。麦仁饭里的麦仁,是头一年的青麦仁,只舂麦皮而不碾碎麦仁,而后,再煮一锅清汽羊肉,煮到羊肉褪骨时,拿羊汤将麦仁煨熟,再将羊肉切成丁儿,同煮一锅。
羊肉鲜滑透烂,麦仁因尚是青瓤,还未挂粉,嚼起来一股子筋弹弹的味道,吃起来满足筋道,恰恰,还是一道驱寒的良品。
第39章 虚情假意
小壮壮如今也有六个多快七个月了,虽说爬的不甚好,但如今已然能坐得稳稳儿的。
而且,六个月之后,孩子于吃食有了喜好,如今是见什么馋什么,坐在床上撕撕这个,抓抓那个,手里一只小拨郎鼓儿摇来晃去的。
这孩子的精力极其旺盛,别的孩子中午吃罢了奶,至少要睡上一个时辰,下午才有精神起来闹腾,但这孩子中午从来不睡,奶妈也是给他折腾困了,此时正歪在床上丢着盹儿了,忽而,就见小家伙咧着嘴笑了起来,嘴里叽哩咕噜,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胖奶妈道:“乖壮壮儿,咱别闹了,睡吧睡吧,啊。”
壮壮才不肯听,小屁股一耸一耸,跃跃欲试,还是个讨抱的样子,扑腾着就准备往前爬。
胖奶妈翻了个身子,叹道:“天下间也没你这么个精神的孩子,就睡上片刻又能如何?小祖宗,我求求你了,咱们睡会儿吧。”
带孩子的人,便心里真疼孩子,到底不是自己的,就做不到手中时时有轻重,她忽而一把似是掐的疼了些,壮壮不笑了,但撇了撇嘴,倒也没哭,反而是身后一人冷声道:“出去!”
这院子里女人虽多,男人却只有一个。
胖奶妈一听这男人的声音,立刻就给吓的站了起来,侧首扫了眼重又绽了笑颜的小壮壮儿,欠腰福了一福,溜出去了。
裴嘉宪于是坐到了床沿上。
小阿媛小的时候,因为他一直征战在外,甚至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长大的。
但这一个,明知道不是自己的,望着他时,裴嘉宪却是怎么也厌烦不起来,要说为甚,大抵就是因为这小家伙他实在是总是笑的太讨喜了些。
“小兔崽子,你可知道就是你,害苦了你娘,嗯?”裴嘉宪轻声问着,见小壮壮笑的口水几欲垂出来,连忙自自己袖中抽了块帕子出来,替他揩了揩。
小壮壮定定儿凝视着面前的男人,他看起来跟这院子里常来常往的女子们全然不一样。当然,跟偶尔悄悄溜进来看他的胡东方叔叔,也完全不一样。
他看起来高大,威严,面貌俊美,两道眸子格外深邃。
不过,他的目光很不善。但因为娘亲待他总是和蔼,这小家伙就笑的更欢了。
“孤小的时候,大抵也就跟你一样,笑的这样欢实。但是,小家伙,便任你笑的再好,不喜欢你的人,是不会因为你的笑而喜欢上你的。”裴嘉宪望着这笑呵呵的小家伙,莫名就想起小时候的自己来。
丽妃跟她的生母宋金菊一样,不,应该说还没有宋金菊的智慧,空有一幅美貌皮囊,剩下的,就全是宋金菊打小儿惯出来的骄傲和任性。
她为了能得到皇帝的宠爱,听皇帝说起皇后教子有方,遂自作主张的,就把自己生的儿子送到了皇后哪儿。
裴嘉宪尚且记得,自己每每到丽妃处去请安时,丽妃总是说:“乖儿子,笑一个,让母妃瞧瞧你笑的好不好。”
裴嘉宪于是努力的笑着,自以为果真只要自己笑的好看,母妃就会把他留在她香喷喷的,暖融融的怀里,而不是送到皇后那冷冰冰的南宫里去。
但事实上,丽妃嫌他哭,嫌他笨,总怕皇帝见了他要不喜,巴不得他快快儿的离开。
而裴嘉宪总还要装出个笑的样子来,一直望着丽妃,直到他被奶妈抱着走了老远时,还在笑。
“不过,那个人到底是谁呢?”裴嘉宪自言自语着,凝神半晌,忽而便听外面陈千里的声音:“王爷,属下有事要面禀!”
“进来说。”裴嘉宪道。
这是王妃起居的西偏殿,便陈千里,也不能进寝室,裴嘉宪于是转身出来,坐在了隔间里檀木雕花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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