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长烟跟大家说十年前的旧事,一开始是不被众人接受的,他们恨了十年的夜幽,居然并不是真正的仇人,当年灭国的起因竟然是内斗,这其中的心境转换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承受的。
他们不断发问,暮长烟也就一一照实来说,我听的无趣,便拉起一缕头发来揪。
域却按下我的手说:“瑚儿秀发如瀑,应当仔细呵护,莫要伤了它才好。”
啊哈哈哈,我有点尴尬,在域眼里我身上哪一块都要好好保护的,于是我只能抓起桌上的文书卷宗,展开合起,实在无聊。
“瑚儿,这里有国师在,不如就让为兄陪你出去透透气,如何?”
也对啊,我干嘛在这里傻等,看乔蕴和余显廷他们那群人的样子,恐怕一个晚上都要跟暮长烟就十年前的事问个仔细。
我对众人说:“你们先聊,我气闷,去透透气。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结果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理会我,罢了罢了,我无奈的跟着域出了议事大帐。
天上月明星稀,偶有薄云飘过,近来白天已经感到燥热难耐,到了晚上却凉爽宜人。
我比较懒,从来没有正经到百姓那边去巡视,今晚也算是天公作美,有域陪着也非常安全,我和他走着走着就从大营中央走到了西北一处,我见这些百姓的帐篷还有少数亮着灯火,停下望了一会儿。
域揽住我的肩膀,他这不分地点的亲昵我也算是习惯了,倒也没什么抗拒,由着他去。
“瑚儿,觉得凉吗?”
“没有,这夜风很舒服。”
域不再说话,我却觉得他一定在看我,抬头确认,果然他正含着笑对我神情凝望。
我抿了下嘴唇,说:“大哥,虽然我知道许多事我们都心照不宣,可你待我实在是太周到了,我心里总有种愧不敢受的忐忑。”
域又刮了一下我的鼻尖,“你倒说说,你何愧之有?”
“我不知自己何德何能,难道仅凭一那首歌吗?”
“仅凭?”域笑着叹了口气,“你可知道,你信手拈来的词曲,已在我心中烙下抹不去的印记。我愿一路追随,助你了却这许多牵绊,而后天空海阔,两人,一马,一扇,随心而去,除却彼此,再无贪恋。”
好吧,这已经不是域第一次表达他对未来的期望了,虽然我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一天,但如果能够无牵无挂浪迹天涯,对我来说也算是美事一桩。毕竟这玄苍并不是我张薇的玄苍,而是玄瑚的,阴差阳错我必须扛下这份责任,但当尽责之后,我也希望能有我自己的一方天地,去好好想一想我能为自己做些什么。
域问我想不想去看看小婼,虽然整日赶路小婼也都被域骑着在我身旁陪伴,但我确实有些日子没有自己跟小婼去聊天了。
到了临时搭建的马厩,见小婼正在吃草,我走过去猛地抱住它的头,将头在他脖子上使劲蹭蹭,一边蹭一边高呼:“小婼小婼,马无夜草不肥,这夜草是哪位哥哥给你拔来的呀?你有了好吃的是不是就把我给忘了呀?”
一通放飞自我的胡说八道,却很能缓解我这些日子的压力。
小婼很不耐烦用脑袋把我顶开,我才不管它愿意不愿意,又扑上去将它抱住,“小婼小婼,你这叫体嫌心正直啊!你傲娇,你不乖,你再不讨好我,我可就要将你炖了喝汤啦!”
域在一旁笑出声来,“瑚儿,你又吓它,当心惹恼了它,它要用后腿来踢你。”
“小婼才舍不得踢我!哈~”
“嗯,有我在,它也不敢。不过瑚儿,你方才说的体嫌心正直,傲娇,那都是什么意思?”
“呃……”
第50章 清衣为名奉命出征
前一夜,域道,他已任命做了我的护卫,总要立些功绩,好让我的朝臣们找不出机会在背地里非议。确实,域作为投资人来说对玄苍贡献极大,但先前域在暮长烟那处并不承认自己国属玄苍,我知道暮长烟心里对域还是有一些顾忌的。于是同意域带领家丁一百,上山剿匪。
第二天晨起议事也是暮长烟第一个不干了,说一百家丁进山是自寻死路,光暮长烟知道的上屏山匪就有七八伙,根本不是一百人就能对付的。
域笑答:“域可立下军令状,若未能得胜,可以军法处置。”
暮长烟并不是想为难域,见域如此,暮长烟赶紧解释:“少主重了,暮某并非质疑,少主对我玄苍有大恩,暮某只是担心少主的安危,还望少主三思。”
“国师当改称呼了。”域正色起来。
暮长烟又改口:“望侍卫三思!”
“域多谢国师关怀,但我家家丁日常操练从不耽误,上阵杀敌绝不会比玄苍兵士逊色。再者,域虽不才,山匪也不过乌合之众,我本打算独自前去剿匪,带上一百人已经是顾全了国师的忧虑了,就请国师不要再多。”
暮长烟又向前一步还要再说,我起身一个手势拦下暮长烟。
来到域面前,我抬眼望他说:“大哥,上山剿匪并非儿戏,你请命前去,就务必要大胜而归。”
域对我抱拳道:“陛下放心,域说得出,做得到。”
“好!”
我命人拿来两碗酒,一碗给域,一碗自己端好了面对众人高声说:“大哥高义,非三两语可表,得此忠臣良将乃玄瑚之幸,玄苍之幸!我玄苍君臣上下齐心,今日可破山匪营寨,明日便可复振玄苍!”
这群人被我忽悠的兴奋起来,异口同声说:“侍卫高义!我等预祝侍卫大胜而归!”
碰了碗,干了酒,我还觉得不够,将那碗重重摔在地上砸烂,域也笑着学我将碗砸在地上。
再看域,他双眸含水说:“我速去速回,你等我回来。”
我用力点下头,“等你!”
白马白衣,红穗束发,域在脸上戴上了一张与衣服同色的狐脸面具,提扇指向上屏山方向,沉声高呼:“出发!”
一百轻骑兵白色服制的家丁便策马追随域而去,待马蹄扬尘落回地面,我才从抱拳躬身的动作回复直立。
暮长烟在我身旁感慨:“侍卫文武全才,陛下能将他招揽,定是陛下惜才之心感化了往昔孤傲的家少主啊。”
我点点头,“嗯。那个,长烟哥哥,你看他们家这铠甲服制都喜欢白色的,咱们这御前侍卫索性改个好听的名字吧。”
“嗯?陛下要改成什么?”
我笑望暮长烟,丢下“清衣卫”三个字后,迈开大步回了自己的营帐。
域若得胜而归,我奖励他什么,都不如再送他一首歌。于是我提笔坐在桌案前,不吃不喝整整三个时辰,半个字都没憋出来。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以前听过的各种古风歌曲,其中一首《不染》,不正是与域极为匹配的吗?以我这半文不白的文化素养,怎么都写不出比那更妥帖的词曲了。
让婢女搬来琴桌琴凳,我试着弹唱,当唱到“一壶清酒一身尘灰,一念来回度余生无悔。一场春秋,生生灭灭浮华是非,待花开之时再醉一回。”时,我真的要给这首歌作词作曲的大佬跪下了。
“以往也不见陛下有这般闲情逸致,自打与少主相识后,陛下竟是突然开窍了吗?”
帐门外这个挑衅找茬的声音还能是谁?
我让婢女把琴撤了,才慢悠悠踱步到门口,“怎么,贤王是看今天天气不错,要来请我去赏个日头么?”
雷念冷笑道:“本王只是上个茅房路过此处,听见帐内传出歌声便来看看,不知道陛下口中那花开之时再醉一回的词,可是写给少主的?”
“肤浅。”我吐出两个字后不打算再跟他纠缠便问:“你到底有什么事?有事说事,没事就赶紧跪安吧,本女帝可是忙得很,没工夫跟你胡扯。”
雷念又冷冷看我一眼,转过身头也不回走进他自己的营帐。
这次扎营把雷念的营帐放在我不远处实在是失策,下次再扎营,我一定要把他扔的远远的,免得见了心烦。
正在想着,玄瑚在身后叫了我一声“薇姐。”
哎呀,我竟不顾玄瑚,把雷念给气走了。我赶紧让婢女们都退下,拉了玄瑚的手到帐内一侧的榻上坐下,“玄瑚对不起啊,我刚才有点生气,对雷念说了不客气的话,他就走了。”
玄瑚笑着摇摇头,“是他太放肆了,不怪薇姐。”
我抿抿嘴,想来我这帝位本是玄瑚的,还是免不了一腔歉意又说:“如果你还活着,便可自己统领玄苍,我这越俎代庖的有时候难免入戏太深,你不要与我计较。”
“薇姐,你怎么这样说呢?”玄瑚纠结起来,“我若活着,顶多被长烟哥哥从夜幽皇宫里救出来,之后我便如同废人一般起不了什么作用反而还是个拖累,哪能像薇姐做的这样好,能招揽到少主,更是懂得如何号令施恩,统筹审度。薇姐,瑚儿感谢你还来不及!”
我简直羞愧的脸颊像是要着火,“玄瑚,不是你说的那样,如果你在我现在的位子上,也是自然而然就能做的好的!”
“不。”玄瑚固执的摇头,“父皇说过,做帝王是要看天资,看命数的。薇姐你有天资,也有命数,而我,命里注定如此。所以薇姐你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来伤我的心了。我这副身子给薇姐用,我十分欢喜,我知道薇姐能够复兴玄苍,而我绝对做不到!”
眼看玄瑚急切的要哭出来,我赶紧摸摸她的头,“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别难过。你看你这小脸生的这样娇媚,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
“嘁——”玄瑚破涕为笑,推了我一把道:“薇姐真是,总要取笑我。”
我捏捏玄瑚的脸,“那薇姐这样逗你,你是喜欢薇姐呢,还是讨厌薇姐啊?”
玄瑚脸一红,钻进我怀里,“若薇姐是男儿身,瑚儿定要对薇姐生出思慕之情来的。”
哇这话可不能被雷念听见,如果被他知道,他就不只是没事来跟我抬杠这么简单,搞不好要一剑杀了我的。
第51章 血衣归来是封杀神
域说他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必返。
第三天我在大营门口站了两个时辰,没等到域。
第四天我在大营门口站了三个时辰,依然没见到域。
第五天我从日出站到日落西山,夕阳隐没之时,上屏山方向传来阵阵马蹄声,我立刻狂奔向那处,暮长烟等人也紧跟在我身后。
待看清后,清衣而走的百人,竟已都被血色染红衣衫,为首域的坐骑小婼也全身覆满血迹。
域策马在我面前十步外站住,我仰视着他,满眼殷切,他却如走时那般目光含水,俯瞰我问:“五日不见,陛下可好?”
我用力点头,再次拔腿,他也从马上纵身落地,迎着我张开双臂。
反正这一干臣子也看惯了域与我的亲昵,我便毫无顾忌准备扑进域怀中,然而距离还剩三步时,域却神情一变,收回展开的双臂,迅速单膝跪地低下头去。
我停下脚愣在原处。
域说:“域已将千余悍匪就地斩杀,其中有国属玄苍因生活所迫误入歧途的三百余人被我捆回,请陛下发落。”
如此便是身为人臣不得已的礼数了,我心中知道,域不可失礼,但我可以!
走到域面前,我扶着域的胳膊将他扶起,我拨开被血污黏在他面具上的乱发,我望着他的双眼问:“你受伤了吗?怎么一身的血呢?”
域自己摘下面具,柔柔一笑,“都是山匪的血,我毫发未伤。”
我点头时,有泪滑落。域一惊,抓住我的胳膊问:“怎么哭了?”
我笑着流泪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有些,心疼。”
域眼里也升起些水汽来,大庭广众公然煽情总是不好,我回头看一眼暮长烟,他立刻会意,与一干臣子下人一道来将一百家家丁扶下马,嘘寒问暖以表关切。
我拉着域往营内走,他挣了几次,“为兄满手血污,不要脏了你的手。”
什么鬼话?我故作生气瞪他一眼,“五日不见,这手牵上就放不开了。你硬要放,砍了我的手好了。”
“哎……”域叹口气,笑着哄我:“我回帐里去清洗干净,半个时辰后我再来寻你,你便知我毫发未损了。”
我这才笑着点点头,待他进了自己的营帐,我也回到自己帐中,一颗心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域进了上屏山五天,杀了一千多人!难怪他身上没一块能看出衣服原色的地方,光是想一想那副景象都让我汗毛倒竖。
跑出去找了个一身血的家家丁,我问他:“你们进山后是怎样的情境?”
那人满脸劳累,眼中却杀意未退般冷笑说:“陛下,少主带领我等直闯山匪营寨,逢人只问一句是不是玄苍人,若那人摇头,便不论男女老幼,立斩马下。一连五日,马蹄不停,最后数出四百三十自认玄苍人中扯谎的,又一并杀了一百一十二人。我等将尸身堆起,一把火烧尽了才跟随少主回来复命。”
“……”
我放开那人,那人便跟随其他人走了。
域,好狠的一个人!
暮长烟来问我如何处置国属玄苍的山匪,说这些人被捆成一串在马后奔行,有的已经累晕过去,是被马活活拖在地上拖回来的。我心中又是一震,让暮长烟安排大夫先去施救,能救活的人给水给粮,继续捆着看管,等我想清楚再说。
雷念不知何时到我身旁,低声说:“陛下初见大肆杀戮仍镇定自若,雷念佩服。”
“我没心情跟你抬杠。”我极不耐烦瞟他一眼,转身要走。
“陛下留步。”
我回头蹙眉看雷念,雷念却拱手一笑,“本王曾忧心于陛下身旁无人能代陛下行这杀伐果断之事,如今再看,本王放心了。”
“你什么意思?挖苦我吗?”我是真的来了脾气。
“陛下误会了。域之于陛下,正如本王之于兄长,总有些事当做,陛下却又做不得的,有域在,陛下可免此忧,重振玄苍便指日可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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