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与梁康断绝关系,当面赶出侯府,梁端阳便很恐惧再次面对这位父亲。可是现在卫长卿竟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疼爱她的母亲又没有了,若是父亲再不理她,饶是梁端阳顶着一张雪肤花貌,以及一个县主的称谓也不过尔尔。可是父亲至少赶在卫长卿赶来之前把她带回了侯府,梁端阳内心安慰,更是下定决心再不能与父亲生出间隙。
于是梁端阳抹了抹眼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女儿不孝,害得母亲……今后的一切还请父侯为端阳做主,与卫长卿和离!”
此言一出,众人表情更是异彩纷呈。不过传言镇西侯夫人的死与梁端阳的遭遇都与卫长卿相关,若是这等时候她还冥顽不灵,那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梁康却没有立马给梁端阳答复,只模棱两可甩出这样一句。梁端阳一时狐疑,正欲再说些什么,忽听侯府外有内侍高声唱道。
“皇上驾到——”
梁康与长子梁瑞武忙出门迎接,而与镇西侯府交好来送丧的臣下也忙跪了一地,在三呼万岁后,梁端阳双眼骤然紧缩。只见紧跟献帝左右的人,除了七王百里贤、十三王百里瑕,便是那昔日的枕边人卫长卿!
你怎么敢!怎么敢!!!
梁端阳这几日饱受的折磨、历经的苦难、酝酿的仇恨在这一瞬间几欲爆发,然而到底不能在御前失仪,她强咽下喉口上涌的腥甜,才控制住没有上前扑咬上卫长卿。
献帝在灵前上了三炷香,抬眼便看到一身白孝的梁端阳,想起今日的来意,道。
“听闻侯夫人出事后,县主便搬回了侯府。毕竟是外嫁之女,长久居在娘家也不是办法,等丧事完毕,县主便与卫卿回去吧。”
梁康一愣,梁端阳更是目露悚然,可那呼之欲出的“和离”二字尚未吐出,便听梁康笑着道。
“圣上说得是,这孩子也是因为其母走得突然,看家中人手不足主动回府帮忙,等事毕臣定让人把她送回卫府。”
梁端阳一听急了,“不,皇上、父侯,我……”
可话还未说完,便被献帝冷冷打断。
“这出嫁从夫,卫卿对你的丑事既往不咎,县主不知感恩还出言不逊!念在你才失了母亲,看来还需要让太妃娘娘派人来学学规矩!”
此言一出,梁端阳更是气得发抖!她之所以有今日,还不是拜卫长卿所赐,现在那个白眼狼让她回去,自己竟还要感恩戴德吗?梁康也是胸口发闷,不过比起一个给侯府蒙羞的女儿,显然抱紧今上的大腿才是要紧,他一看献帝生气,忙道。
“端阳也是伤心过度,一时情难自已,还望皇上恕罪!”
说完一扫左右,生怕梁端阳再口不择言。“还不把县主拉下去。”
梁端阳当日被蒋蕊从卫府接出,回府的时候所有随行之人又都命丧屠刀,如今身边侍候的无非是侯府中二儿媳陈氏随意遣来的。可这些日子梁端阳心中被仇恨弄得扭曲,平素狰狞动不动发怒,侍候的人唯恐惹祸上身,又看侯府中人对其疏离态度,于是便有心躲懒。现在看她一副气怒欲爆发的样子,更是一个人也不敢上前。
梁康无奈,也不敢顾男女大防,正要让侍卫上前,卫长卿已经拱手对梁康道。
“不劳岳父,母亲起棺的时辰就要到了,小婿已带了人来,还请岳父把县主交给长卿。”
梁康哪敢抗议,卫长卿既跟着献帝前来拜祭,显然已经走了圣上的路子,若是他胆敢有一个“不”字,岂不是抗旨不尊?在他的沉默中,众人只见从卫长卿身后窜出两个丫头,其中一个左边脸颊竟是大片溃烂,整个形容惨不忍睹。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二人上前一步,左右扶住梁端阳,明明只是两个弱女子,不过梁端阳本身也是养尊处优的闺阁小姐,这些日子又忧思过度,怎能挣脱两个丫鬟的钳制。
不知是谁不知轻重,梁端阳只觉得两只手简直要断了,她目眦欲裂,看向两个丫鬟的眼神宛若吃人的野兽。
“香兰、淡雪,你们胆敢——”
然而两个丫头都不为所动。香兰自被梁端阳像垃圾一样抛弃,便被攻心而上的卫长卿收为己用,此刻对梁端阳的只有难以淹没的恨!而淡雪这等背叛旧主的投机之人,早早便练就了一身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攀高枝的本事,良心二字对她而言只是笑话,现在卫府卫长卿说了算,她自然不会对梁端阳手下留情。
两个丫头便像拖一个箱笼一样把她拉到了后堂,绕过偏门便往侯府的后门过去。侯府今日都忙着侯夫人的出殡大事,也没人关注她们的行踪,只见香兰轻车熟路的打开侯府的后门,便见一架刻着为府徽章的马车停在门外。
梁端阳心中浮出不好的预感,果然,车帘捞起,马车中伸出一只骨节修长的白皙手掌,正是她从前心心念念如今恨不得千刀万剐的卫长卿。
“卫长卿,你到底要干什么!本县主要和你和离,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卫长卿还没有说什么,香兰对梁端阳露出了可怖的笑意,一手推着她入了马车。
“县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有的今日,大人不计前嫌,你还要怎么办?”
梁端阳一个踉跄,扑倒在马车的地上,气得好半天没有起来!她全然没有料到昔日自己的丫鬟也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
“贱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梁端阳从地上爬起,想也没有想扬手就要给香兰一巴掌,中途手臂却被人当中截断!
“大人,香兰好怕……”
见那烂了半张脸的香兰柔弱无骨地扑入卫长卿的怀中,梁端阳简直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偏生卫长卿竟也没有推开那个贱婢,反而环着她的腰,当着梁端阳的面在香兰口上轻啄了一口。
“你,你们——”
梁端阳双目赤红,眸中除了写满了震惊还有遮挡不住的恨意。
“面对那样一张脸,你居然也下得了口!”
“总比你那张心如蛇蝎表里不一脸的容易入眼。”
卫长卿暧@昧地抚了抚香兰的发,示意她出去,香兰不敢造次,对梁端阳露出了个饱含深意的眼神,便退到外面与淡雪一起坐在车夫座上。
“她既然为我做事,被你责罚,我不做点补偿,怎能换来现在的死心塌地!”
卫长卿声音有些飘然,对梁端阳露出了个如浴春风的笑,还是那个曾经名享盛京的卫郎,可梁端阳竟似毫不认识他一般,止不住身上一颤。
她逼迫自己昂首挺胸站起来,不在卫长卿面前露出半点怯意。
“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自然是与县主双宿双飞,只羡鸳鸯不羡仙!”
声音中一如既往流淌着笑意,换在从前梁端阳只怕会被蛊惑,或者情不自禁深陷其中,然而此刻约莫是哀默心死,梁端阳只觉得无尽的讽刺。正在这时,侯府中锁啦、锣鼓声齐鸣,应是侯府夫人起棺了!梁端阳目中有湿意晃过,忍不住掀开轿帘,然而这平静的侯府后门自然看不出什么光景,她竟连送母亲最后一程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梁端阳面露恍惚,卫长卿悠缓的声线在耳边响起。
“端阳,我拿兵部侍郎的位置向皇上换了与你长相厮守,你可感动?”
端的是脉脉含情,配上那样的姿容风度,几乎无人能抵挡!梁端阳却觉得恶心,原来如此!端阳癫狂大笑。
“你以为盛京传出你这等杀岳母辱妻的行为,圣上还会把兵部侍郎的位置给你?”
闻言,卫长卿的面上的笑意渐收,他猛地出手擒住梁端阳的衣襟,像提小鸡一样把她拎到自己的面前,冷道。
“是啊,便是圣上肯,你父兄,姬尘、容家、还有很多很多人都不肯!如此我何必拿前途去赌那本就杳无希望的将来,不如收留了你,还能成全我一世英名,有什么还比对自己失贞的妻子一心一意更让人称颂博取同情的呢?”
说道后面已是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意味,梁端阳浑身一抖。
“卫长卿,你无耻——”
“我无耻?哈哈哈,你说我无耻?”卫长卿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双肩攒动,大笑不止。扣着梁端阳衣襟的力道猛地收紧,迫得梁端阳呼吸一阵紧促,不得不仰头才得以胸腹憋闷。
“当年,若不是你以自己为饵引诱诓骗了我,我何曾会这样活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早已经和明珠一起携手,或许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前面的那句还带着恨意,可后面的话却似侵在温水间,轻柔地根本不敢大声,似乎害怕会惊扰了什么一般。
梁端阳却如坠冰窟!霎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现在和卫长卿两看生厌,反目成仇,却还想着彼此至少有过那彼此倾心互相爱慕的美好曾经,哪怕她现在完全不想承认!然而现在卫长卿却把一切血淋淋的撕开给她看,告诉这一切的开头都是假的,都是她一厢情愿引诱诓骗而来!
甚至侧面告诉自己,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她!
“那时候,我无意得知皇上已容不下季家,曾打算带着明珠私奔;哪知,你却出现了,你似一个魔鬼,吞噬了我所有的良知,毁了所有的一切,把我逼得毫无退路,拉我如这找不到出口的阿鼻地狱!
“在你侯府三年,我过得是什么日子?明珠,季家哪有像你以及梁家那般,只把我当成一只摇尾乞怜的狗!我早就受够了,如今把我害得这样惨,你这个引人上贼船的,就想袖手旁观,一走了之吗?
“梁端阳,没那么容易!你注定要来偿命,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梁端阳张了张嘴,实在未曾料到这个枕边人竟然用这样恶毒的言语形容自己。所有的错都是她梁端阳导致,而他就是一朵无辜的小白花,被她带坏。
“所有的都是我害你的?你自己若没有一点贪心,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卫长卿,没想到你不仅善尽天良,而且还是个胆小鬼,连敢作敢当的……”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卫长卿一巴掌打断,那力道十分大,直把梁端阳打歪在地上,她头昏眼花咳嗽数声,眼睁睁看着合着唾沫的血中滚出一颗牙齿。
卫长卿却似嫌弃她的血染脏了地面,嫌恶地退到一边,听到外面声响渐熄,阴测测道。
“岳母的棺木已经走出侯府了,咱们也该回家了。咱们一定要恩恩爱爱过下去,否则怎么对得起她老人家在天之灵?”
了断 242 狗皮膏药
马车没有直接往卫府、曾经的季国公府驶去,而是径自往卫长卿原本打算囚禁明珠的京郊别院而去。被扔进那暗无天日的黑暗囚室,梁端阳还有些没有恍惚过来,再看四周的陈设,除了那与人交@欢的牙床之外,四周竟还存了不少刑具,虽然某些可谓是闺房之乐的助兴之物,然而梁端阳只看了一眼,便寒从脚起。
卫长卿欣赏着梁端阳因为震惊而露出的茫然神情,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里不错吧,原本是为明珠准备的,现在倒便宜了你!”
先前的那巴掌,打得她娇嫩的脸颊还在不住抽痛,梁端阳本能想反驳,然而脸上的痛意却更直观地让她选择了瑟缩。
只听卫长卿继续慢条斯理道。
“被人玷污了身子,哪里还配回到卫府,睡在我的身侧?这里就很好,适合你这等不洁之妇,而卫府,也该让它原本的主人回来了!”
那句带着憧憬的言语,让梁端阳霎时如同一只困兽,几乎条件反射嘶吼出声。
“原本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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