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一想象便头疼欲裂,祸不单行的是,腹部的剧痛也随之而来侵袭了她,明珠捂着腰软倒在蒋玉衡怀中,汗如雨下,失去意识前,她出于母性的本能,死死扯住蒋玉衡。
“快找稳婆……救我!”
近乎哀求的语气让蒋玉衡怔了怔,他望着怀中昏厥过去,却依旧紧紧揪着他衣袖不放的明珠。
蒋玉衡面上闪过一丝挣扎,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理会,那是杀父仇人百里瑕的骨肉!就让这孽种死在这里也罢!可双手还是不听使唤地将明珠抱了起来,一瞬犹豫之后,他便毅然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崇明迎上来,一脸费解。
“公子,这是……”
蒋玉衡铁青着脸。
“快去找个稳婆!”
姬尘旧府大门洞开,一队人马绝尘而来,柳宿和斗宿将马背上的季明铮扛下来,飞快地送进府内,落桐跟在后面嚷道。
“红夫人!季三公子受伤了,您快来看看!”
当事人季明铮却挣扎道。
“别大呼小叫的,丢人现眼。”
说毕,他对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两个眼睛哭得通红的百里琴挤出个艰难的笑。
“不过一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我从前在……”
正要细数他在战场上挂彩的丰功伟绩,不妨柳宿大意,碰到了插在他背上的凶器,季明铮立马痛哼一声,看了眼百里琴,又飞快咬牙忍住。
身边几人拼命憋笑,只有百里琴哭得越发伤心了,姬尘于是安慰道。
“皇姐,别担心,这人狗嘴里向来吐不出象牙,不过皮糙肉厚这点,倒是无人能及,还能死要面子,说明他很好……”
见百里琴依旧摇头流泪,姬尘叹气,吩咐柳宿斗宿将趴在床上的季明铮按住,撕开伤口处的布料看了看,认真道。
“没事,不算深,拔出来上点药就行了。”
季明铮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白着脸抗议。
“拔出来上点药?百里瑕,你就这样对待我!还有人性吗?”
姬尘面无表情地道。
“不听号令,擅自行动,若非我来的及时,你这条命早已报销了,还想有什么待遇?”
季明铮没好气地道。
“是!是!是!都是殿下英明,不仅机智地擒住了姓万的,还顺道救了在下小命,季某多谢殿下大恩大德!”
听两人斗嘴,百里琴终于相信季明铮没有伤及要害,顿时破涕为笑,正好红夫人与落梧抬着托盘药箱等物,踏入了房中,百里琴连忙起身让红夫人,不料季明铮反而扣住了她的手,百里琴一时不知所措。
“不用放开,你拉着他,一会他便不好意思喊疼了。”
红夫人笑吟吟地打趣,百里琴立马脸色涨红,而季明铮竟然破天荒没有反驳,只是依旧不肯放开百里琴,红夫人出手奇快,眨眼间便将短箭自季明铮背上扯出,又替他按住血涌不止的伤口,指挥落桐包扎处理。
整个过程,季明铮果然半声都没哼,但握着百里琴的手越发收紧了,姬尘见他没事了,便想起应命人回府知会明珠一声,本来这个时辰她应该早已入睡,但以他对她的了解,没有得到季明铮平安归来的消息,她是不会休息的。
姬尘正准备叫柳宿走一趟,却见虚宿匆忙自外头闯了进来,他眉头一皱,正要斥责虚宿擅离明珠身边,不妨虚宿却双腿一弯,朝他跪下,双手将佩剑举过头顶。
“属下没有保护好王妃,让王妃为蒋三所劫持,其罪当诛,请殿下动手!”
此言一出,整个屋子的气氛瞬间凝固了,站在姬尘周遭的落桐甚至感觉到温度骤降。
“你再说一遍,明珠被谁劫持了?”
跟随姬尘多年,虚宿第一次感到提心吊胆,他甚至不敢正眼看姬尘的脸。
“蒋……玉衡……”
一道冰冷的剑风逼近,虚宿认命地闭上双眼,而等待中的那一剑却迟迟没有落下,他睁开眼,季明铮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握住了姬尘的手腕的手有些颤抖,声音却是中气十足。
“你做什么?固然有守卫不利之处,但他也是随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又不是万太岁之流,你怎么下得了手!何况那蒋三对明珠本来就有点……咳,我看他未必舍得下手,我们赶紧去救她便是了!”
姬尘一扬手便将季明铮甩回床榻,痛得他龇牙咧嘴,百里琴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且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姬尘。
虽然也慢慢察觉自己这个弟弟的温柔亲和似乎是装出来的,但这样冷酷的姬尘,百里琴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确实有些震惊。
姬尘的声音是刻骨的冷。
“他不会下手?那你是忘了你妹妹腹中怀有我的骨肉,你觉得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蒋玉衡,会放过那个孩子?”
众人沉默,一时都明白姬尘所言非虚,虚宿听了,越发羞愧难挡,毅然向姬尘剑锋撞去,但姬尘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抛下剑,冷冷地道。
“出去!召集京城所有人马,掘地三尺,也要把明珠安然无恙的救回来,否则,那时便不止是你的一条命那么简单!”
虚宿连忙磕头。
“属下遵命!”
他才刚起身,和柳宿、斗宿一道出去,落梧又跑了进来,将一个香囊奉与姬尘。
“殿下,这好像是您常佩戴的那个香囊,就挂在大门上,人应该还没走远,奴婢已经命人去追了。”
姬尘见那香囊上绣的兰草,分明是明珠出嫁前亲手绣给他的,他日日随身携带,以致于近来不妨被炭火燎了个小洞,明珠便让他解下来,琢磨着绣个别的什么遮掩。
他连忙接过,打开来一股淡淡的安息香扑面而来,见里头似乎放了什么东西,姬尘将香囊倒过来一抖,却是叠成方形的纸笺,拆开来果然是明珠的字迹。
模仿字迹,对于蒋玉衡那样的人来说,并不是难事,以明珠的性子,也不大可能乖乖受蒋玉衡的胁迫写什么求救信,所以姬尘本来不信这是明珠所写,可当他飞快地浏览了那信纸上的内容,脸色瞬间变了,修长十指捏紧,骨节泛白。
“信上写了什么?蒋玉衡可是提了什么过分的条件?”
红夫人担忧地伸过手来,想要看看信件的内容,红先生如今三五不着家,便是在天下四处走动,暗中替姬尘铲平各方势力,他绝不会答应姬尘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
姬尘不动声色地避开红夫人的手,收起信纸,声音有些发飘。
“你们都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对明铮说。”
了断 280 糊涂夫君
姬尘近乎骇然的脸色也让季明铮一下子紧张起来。
“信上……怎么说?”
才开口才发现声音中已经带上了颤,他简直不敢想象若是明珠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要如何面对!可显然姬尘的情况比他还更糟糕。只见他浑身绷直,被冰霜覆满的脸庞上某些情绪似浮云消散,竟露出了类似惊慌失措的形容,把季明铮吓了一大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三年后竟在百里瑕脸上再次看到了这等几于崩溃的颜色,搞得他都有些不敢询问,声音中都带上了一层小心翼翼。
“这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她是……自愿跟蒋玉衡走的……”
艰难说出这句话,姬尘似一下失去了支撑,颓然地瘫坐在椅上怔怔地望着屋顶。季明铮忍无可忍,一下抢过他手中的信纸,飞速扫过上面的内容后露出的却是与姬尘截然不同的勃然怒色。
“荒唐,明珠怎么能这样糊涂!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如何还这般执迷不悟!”
季明铮眼眶发红,如果明珠站在他面前,他保不定会给她一巴掌,让她清醒清醒!什么难以面对,什么想要一个人安静一段时日,什么让旁人不要去找她……完全是一派胡言,都已经是即将做母亲的人了,现在还这般做事没有分寸!
季明铮又气又怒,对明珠失望至极。
“经历了这么多,还以为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季明珠了,没想到还是那般地任性幼稚!”
“不……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亲自和她说……”姬尘声音发飘,说不出的彷徨。
“只是她……以后还会回来吗……”
听罢,季明铮眼神骤紧,猛地从床上站起。许是动作太快震到伤口,顷刻鲜血迸出染红了纱布,他却浑然未觉,一手拎起床上的衣裳胡乱套在身上,另一只手顺便摘下挂在墙上的佩刀。
“我去找她!”
姬尘话中的懊悔与怜惜溢于言表,可是也只是因为他现在还是姬尘,对明珠尚且还有怜惜和包容;然不久的将来他登基为帝,如果明珠还如此随心所欲,最后吃亏的还是她!季明铮最清楚自己妹妹的性格,所谓爱之深恨之切,他这次不但要把明珠找回来,还要让她扭转心态,好好地面对现实,否则以如今状况放任下去,哪一天持宠而骄丢了性命才无法挽回!
手中的长刀被一道银鞭当头截下,季明铮一怔,姬尘却已侧脸站了起来。
“不,我去。”
“你?”季明铮于公于私都不赞成。
“现在万太岁在我们手上,如果蒋玉衡要以明珠为挟要求交换,你要如何动作?左右抉择间难免会与红先生冲突,反而不美,况且万一这刚好也是他们的圈套。
但是换成我就不同了!我季三只有这一个妹妹,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带她回来。如果做出什么无法弥补的事,我季三会以死谢罪!”
如果让姬尘出马,无论姬尘如何选择,红颜祸水的帽子便会伴随明珠一身!他只有这样一个妹妹,前世便和季家所有人一样希望她能快乐;而今生,兄妹二人好不容易相逢,他定不让她余生负重前行。
姬尘深深看了季明铮一眼,一口拒绝了他的建议。
“你的顾虑我都明白。只是明珠不在这里,我做什么事都没有心情!”他赤红着一双眼,胸口剧烈起伏。
“放心,我自有分寸。这上面的内容……”姬尘再看了一眼那张信纸,把它放在烛上点燃,目睹它化为一片灰烬。
“你放心,只有你我二人知晓!”
见状,季明铮大震,内心更是涌出愧疚情绪。在明珠问题上,他显然已经带上了个人情绪,不由与姬尘的形成了君臣手足的对立面;然而却忘记了姬尘身为未来储君,却也是与明珠携手今生的良人。他在痛觉明珠为了前世之事陷入迷障,自我折磨;却也无意识间犯了和明珠同样的错误,自己竟也第姬尘产生了信任危机。
殊不知,至少是此刻,他不过是一个因妻子出走伤怀担忧的男人。
“好!我答应你。”
季明铮答应得斩钉截铁。
“还不知璧君表妹被这个老狗藏到了什么地方!他竟割下了她的一只耳朵,我一会也要让他尝尝厉害!”
姬尘颔首,拍了拍季明铮的肩。
“这里就交给你了,红夫人那边我自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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