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尹子禾也是,今天又亲又凶又洗脑,弄得我最初打的什么主意全忘光了。罢了,原主沐春儿本就对他有意,我觉得他也勉强够看,就跟他凑合过吧。
既然要凑合,那就得行使娘子的职责,沐淳说道:“我想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
“你问。知无不言。”
“好,你说的。”沐淳道:“师太给你找的娘子是哪位?”
“问这个干嘛,不关你的事,也不关我的事。”
“是谁说知无不言的?信不信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回榕州。”
“哇,一年不见,你居然变成任性的犟椒子了。”尹子禾郁气尽抒,二人仿佛又回到以前在梧桐巷的日子。
咧嘴一笑,手上加了力:“有本事你现在就走,你能离开我半寸,算你厉害。”
煽情煽不过他,洗脑洗不过他,凶也凶不过他,脸皮比她厚,力气比她大,人家一只胳膊一擒她就动弹不得,气死人也。
尹子禾见沐淳冷脸闭口玩起了冷暴力,“你!”无奈道:“真就不用管,好吧,既然想知道我就说。她是夏右丞的独孙女,比你长一岁……”
夏婉茹,夏伯庸右丞相的独孙女儿,父亲是国子监祭酒,母亲是佟贵妃的亲侄女,身份贵重非凡,她又是京中才女,模样儿也甚是标志。
刚听到这里,沐淳就心说这样的家世,她是男儿她都想娶。比不了呀比不了,她除了模样还看得过去,人家哪儿都比她强。
夏家原是要留女儿到十八才许人,慧慈师太与杨皇后达成了默契,要曾夏两家结亲。无子的佟贵妃早已跟皇后结成了一条心,后宫之中,鲜有人能独善其身,想要为家族打算,势必要投靠一方。要几个不同的家族共同进退,结成儿女亲家是最好的捷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尹子禾跟着慧慈去过夏家两次,也见到了夏婉茹。这姑娘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知礼识度,再也寻不到比她更贴近“豪门贵女”这四字的女子。若非情况特殊,她根本不会与尹子禾同处一室,尽管有长辈陪同,她也万没有见外男的道理。
第一次长辈们有意引导,夏婉茹考究了尹子禾的文采,还算满意,所以才有第二次的会面。
然,尹子禾这边,第一次根本不知师太会让他见这位闻名燕京的贵女,一出夏府便怀疑师太的用意。
师太也没隐瞒,一五一十予他讲了其中利害。
二人首次生了龃龉。
第二次,尹子是打着跟夏家姑娘讲清楚的主意去的,提出单独相处小半会,夏父夏景奕见女儿同意,犹豫一下准了。
“我先问她是否知晓长辈的用意……”
沐淳打岔道:“她怎么说?”这很关键,如果夏娘子知道,就表示她满意尹子禾,反之,咦?反之也是满意的啊,不然怎会跟她父亲点头同意与外男单独谈话。
尹子禾无奈:“你能好好听我说完吗?”嗔了一眼沐淳,继续。
夏婉茹听到尹子禾的询问后点头说知道,脸上虽有羞意目光却并没有闪躲之态,亭亭玉立站着,面露垂询之意。大家之女就是不同,反倒惹得尹子禾不自在。
“我道家中有生活十载也爱慕了十载的定亲娘子,师太事先不知情,冒犯了。”尹子禾回忆了一下,说:“她脸上有诧异神色,淡淡说明白了我的意思,然后就退出去。”
第116章 生活
其实他隐瞒了一句话,夏姑娘说“明白他的意思”, 只是半句, 逗号后面是:曾公子行事可更磊落些许。
尹子禾到今天都不懂这话的意思, 是骂他还是提醒他?想不透他也懒得想,只要态度摆明了就成。
沐淳的重点偏了,问:“她莫以为我是你家的童养媳吧。”什么生活十载, 哪有这么说话的,
尹子禾嘴角上扬:“应该不会, 我是你家的童养婿还差不多。”
“你知道就好,算你没被贵女迷了眼。没寄信这事, 我就原谅你了。”
尹子禾又想来抓沐淳的手, 让她给躲了:“这就完了?后来呢!”
“后来就这样了, 还能怎样?师太在没扭转我心意之前是不会再有行动, 放心,她永远也扭转不了。”
这么简单?反倒像是自己心思复杂了。沐淳还是多嘴问了句:“你对她印象如何。”前世这位夏姑娘极有可能就是他的娘子。
尹子禾知道这是一道考题,不比科举题容易, 答得太绝对就显得假, 反而弄巧成拙,若是答得不绝对, 恐怕“祸事”临头……认真琢磨很久。
沐淳也不催, 静静等着。
“算了,我说真话吧。”
“谁要听你的假话不成?我俩如果真要过一辈子,难道得糊糊涂涂的凑合?”
“什么是如果,我俩定是要过一辈子的。你三岁我五岁, 那时我就一心想保护你,你一哭我就总想把你哄笑。虽然好奇你哪来那么多眼泪,可从没厌烦过,想你是记不住了,没良心。”
沐淳心口一滞,三岁,那是沐春儿,再愚钝的娃五岁也记事了,此话她不能不信。这前因后果,委实玄妙。沐春儿这辈子的眼泪呀,幼时只占十分之一,她后面流的泪……
想到这里,沐淳浑身一凛,不行,她一定得早日帮沐春儿报了前世的仇!
感觉身边的人儿身体僵直,尹子禾忙道:“别生气,你怎会是没良心的人,明知我是玩笑。喂,你到底要不要听我的真话?”
当然要听,不过已经不重要了,没了意义。
“不喜欢。”尹子禾道:“就算没有你,她也不适合我。我出身乡野,与她的生活习惯生活方式完全不同。强行结合,纵是磨合很多年也许仍是落个悲剧收场。我是个自在随意务实粗心的人,她是进食就寝都有严格控制的人。也许她话里有三层话,而我却连第一层都不懂。”最后这点,他是深有感触。
沐淳默然:也许吧。成长环境差异太大确实是婚姻中的大难题。从曾伯娘在梦里心厌就可窥见一二,这世,夏姑娘找个门当户对的……想到这里她觉得也不尽然,谁又能知道哪个男人能可靠一辈子?这个时代的女子,又有几个能活得惬意。
连她那穿越前辈,不一样后宫佳丽三千吗。
“好吧,我再不问了。”
“嗯,这就乖了。”尹子禾说着脸又贴了上来了。
沐淳感觉右脸一热,狠瞪他一眼。尹子禾瞧见她噘起的红唇,喉咙干得慌。
说开后,时间也不早了,尹子禾把钥匙交给娘,就要回太学,乡试前一天才能回家作准备。他真是少见的自律,儿女情长和前程正事之间心态切换自如。光就这一点,感性的女人天生就比不了。
那厢埋头苦读,这厢打整院子忙忙碌碌,四个女人也没闲下。沐淳想尽快熟悉京里的环境,至少要先了解物价,买个更大的宅子。
谁曾想京里的宅子是论尺卖,名码实价堪比后世的一线城市,首要的任务还是拿钱生钱。尹子禾考完举人,还要考进士,算算在京里至少得呆三年。万一后面任了京官,说不定要长久住下去。既然他说有师太这尊大佛挡在前面,沐淳也就安安心心计划自己的。
这天,曾氏问:“淳娘,你要做牙膏?”
“嗯,钱放着又不会自己生崽,放银号还要付利息呢……”沐淳把要在京中住好些年,以及将来成亲沐家来人连住处都没有的担心讲了。
曾氏神色落寞,傻孩子,有慧慈,曾家怎会差钱。住这小宅子,就是你俩的婚事没得到她的首肯。
强笑道:“好,你尽管放手做吧。”
沐淳身着男装,带着圆子青书两个“小厮”风风火火找铺子踩地盘,小院子里每日带回来一些材料。
当尹子禾考前回家休整那一天,差不多快齐活了。带过来的一万两银子,若是按计划使出去,七七八八怕是要用掉五千两。京里的铺子是按月交租,稍看上眼的一月也要六百两,首交半年,吓人。马倒是比康西便宜,但是人工贵,算下来还是一个字:贵!
“哎哟。”青书发牢骚:“怪说京里的都是‘贵’人儿呢。”
圆子附和:“可不就是,吃的贵用的贵坐的贵,连上个茅房都贵。”
说到茅房,圆子不得不同意京城这点比康西好,外出不怕没地儿出恭,只要带银子就成。京城的街道极干净,乱扔东西还有小募兵跑来罚银子,那些小崽子眼睛贼好使。
青书又道:“不过沈家小姐告诉咱姑娘,京里东西贵,咱家以后卖的东西也贵,贵有贵的好处。”
圆子又附和:“是的哩,咱姑娘满脑子都是赚钱的点子,横竖寒酸不了就是。”
尹子禾明日要赴考,曾氏和沐淳本准备了许多干粮和汤,跟着尹子禾回来的小筐儿却道不用,师太都有安排。这次回来,只是报个平安,报完平安就要回太学,谁叫这宅子离考场远。
青书道:“听说按京里的风俗,学子们考前要吃饺子,姑爷吃完饺子再走吧。”
“不用。”
“好!”
小筐儿说不用不管用。
吃完饺子,尹子禾就走了,那个半月前与沐淳你浓我浓的人好像是她的幻觉。沐淳送到门口,真有些恋恋不舍和担心,担心他这次考试。想前世高考,街上不准鸣笛,车辆通通为高考学子让道。孩子最后一学期,全家都如临大敌陪着一起冲刺,饮食搭配只求尽善尽美,简直把孩子当皇帝供着珍着。而尹子禾呢,好像并没有享受到这些。
*
荣康街况府,左丞相况威的大书房。
管家弯腰禀告:“老爷,宁王又来了。”
况威长须近腰,毛发甚是旺盛,闻言放下书,抖了抖袖子,又拿起一只笔,准备作画:“让他进来。左右他还是那些话,不让他说舒坦,消停不了。”
宁王康铄并非气宇轩昂之辈,整个人长得就像行走的“忠厚”二字,论模样,他更肖母亲,母子俩这等样貌骗过了朝中不少人。不过,皇子与生俱来的气度宁王倒是也不缺。
“外祖父安好。”康铄执晚辈礼。
况威抬手:“王爷不可逾矩。”嘴上这样说,他这随意的动作可真不像没逾矩。
“外祖父是在做画?”
“是啊,宁王有事请快些。”不耐烦。
“外祖父,今日孙儿要讲的仍是母妃的交待……”
“哼!”况威把笔重重搁在案上,打断了康铄的:“贤妃娘娘是否一定要把百年前淮南王的屎盆子扣在我况府头上!”
书房门前侍候着的管家吓得连呼吸都停了,屎盆子……
“外祖父!”宁王咬牙道:“母妃实无凭空捏造的本事,事实就是事实,您老万不可不信她。”
什么事实不事实,况威半丝耐性也无:“况福,送宁王出府!”
“外祖父!”
况威重新拾起笔,作什么画,直接在雪白的宣纸上挥墨龙飞凤舞写下四个字:问心无愧。
“拿去,臣献给贤妃娘娘!”
墨迹没干,康铄额头沾上了墨汁,憨厚的面庞在怒中变了形。况威看到那七八分像李贤妃的脸,愈发厌恶得紧。
宁王离了书房,况威就恢复了神色,吩咐管家:“把三位先生都请来。”
三位先生,指的是况府的三位幕僚。
况威真认为祖上况琼问心无愧?不尽然,接下来他跟幕僚谈的事根本不是这个方向。
况家,一向是朝堂之上坚定的忠皇派,况威也正是因此原由深得老皇帝的信赖。在齐王母子眼里,她亦是。
“相爷,如今我们是进退维谷哇。”幕僚甲道。此时还想做坚定的“忠皇派”不表态,怕是由不得相爷了。然,这“忠皇派”也是他们立足的根本和依仗,形势委实艰难。
况威垂首,前有狼后有虎。虎,是齐王,前淮南王曾氏是杨皇后一系,齐王上位,况家必灭。
蔺家、窦家、江南陈家以及中原王家都是齐王的人,陈王二姓,甚至蔺窦两家都可不惧,唯独曾家棘手。曾氏慧慈,不知布下了多大的网,明里暗里不知搜罗了多少况家的把柄,最可恨的是,她又与大长公主情同姐妹,大长公主这老寡妇偏偏深得皇上敬重。
第117章 曾举人
慧慈极擅玩弄人心,光明庵的香火让其经营得旺盛非常, 她几乎被京中百姓视为活菩萨。早在她是准南王后人的事情暴露前, 就已跟杨皇后牢牢绑紧。齐王想成功上位, 少不了慧慈这份大功。
所以才是,齐王上位,况家必灭。这是虎。况威手捋长胡, 阴辣的目光从桌案前移开。
由此可见, 况威已然承认祖父况琼的所作所为。若非这样, 何惧慧慈师太?倒推亦是,况家没做这事, 慧慈何故要找他况家的麻烦。
况威自己心里有数, 况琼是他祖父, 七十三岁故逝, 时年他八岁。因着身子不好,饶是他祖父汲汲专营,死时也仅是个从三品的清闲官, 况威父亲况敖只不过刚升四品, 但况家却有数万贯家资。若况威年轻时还存有这疑惑,当他步入朝堂一步一步高升后, 疑惑早就尽散了。
齐王是虎!况威狠厉一瞪:宁王则是狼。
爱女况媛下嫁李家, 那妾室闵氏与李贤妃二人母女情深,李宅里的事……
况威在脑中拂开此事,抬头随意问幕僚:“齐王那方的路已堵死,唯有选宁王?”
三幕僚都在沉思, 片刻后,幕僚乙道:“除非抓住他的软肋,以防他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拿不住软肋,怕是这新天子就要为夭折的舅舅和亲外祖母手刃仇人了。
幕僚丙却劝道:“相爷,贤妃处未必不可补救。方才我们来时,见宁王狼狈着离去,相爷或许……”
况威打断,他总是喜欢在听到不入耳的话时强行打断对方,道:“若是宁王只是来拜望,本相断不会如此行事。他一意孤行污蔑本相祖父,实不可忍。”
幕僚甲点头,强硬一些也是防着宁王上位后以此事来揭况家的底。毕竟相爷在朝中一向是以公正清廉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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