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回来啦。”
苹如一进门就撞见周嫂,不免脸上有些辣辣的。她倒也不是担心周嫂会向父母多嘴,毕竟周嫂为人从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只是,只是有点羞罢了。
再往大厅里走,苹如刚一抬脚进了门,猝不及防间,喷花与喷雾接连几声嘭响,喷向了苹如头顶上方,五颜六色的彩带与碎屑洋洋洒洒而下,落在苹如发上、肩上。
“生日快乐!”
父亲郑钺和母亲,还有苹如的四个兄弟姐妹们齐聚一堂为苹如庆贺诞辰,家里别有一团喜气热闹。
庆生过后,苹如回到房间,静静地坐在窗前看摄影机里的相片。汉勋跟福南的几张抓拍,民光中学校友聚会的合照,还有她跟汉勋吻后柔情对视的搂抱照片。
所幸天如只是看到了他们搂抱,没有别的。那个坏丫头!
“姐姐。”正是天如推门进来了,比曹操还快呢。
苹如收起摄影机,转了椅子面向笑盈盈的天如,淡淡问她:“说吧,又做什么?”
“没事儿,就是关心关心姐姐的感情生活。”天如挑着眉,笑问:“姐,你是不是正式跟汉勋哥在一起了?”
苹如懒待答天如,反正天如会从汉勋那里得知,何必她亲口承认。
天如见苹如不言不语,直接挑明了道:“我可是在窗户上看见你们了。”
苹如急了,眉头拧了拧:“先别告诉父亲母亲。”
“放心啦。到了时候要说也该姐姐自己说。”天如拍拍胸脯保证,“妹妹我不会嚼舌根的。”
“嗯。”苹如牵起嘴角一笑,天如已开始踱着步侃侃而谈,“很多人不相信爱情,但是爱情却真真切切的起于好感和崇拜。这种好感和崇拜,会令一方忍不住要对对方好。这个时候就产生恩义,而恩义正是爱情的萌芽。我说的恩义,其实就是感动。当你看出对方真诚付出的时候,就会产生感动,继而会响应他的思想,这时候,感情就产生了。”
看着天如踱步时不合年龄的老成神态,苹如忍不住掩面一笑:“小小年纪却活脱脱像个阅历丰富的人。不要试图以逻辑来推演感情,感情的发生与消弥何曾遵循过逻辑?”
天如笑道:“其实我不懂,就是从书里的故事还有电影里面感悟出来的,再发表一下言论罢了。姐姐只当妹妹我没说过罢了。”
苹如会意地笑着颔首,其实天如说的也不无道理嘛。
☆、喜糖
迎新晚会负责人早已通知话剧社到俱乐部实地彩排过两次了,今晚终于该现场演出了。苹如的话剧表演安排在第二个,开场舞过后,主持人做了过渡,苹如与一众话剧演员上了台。
汉勋就坐在嘉宾座位,主席校董吴醒亚的旁边。苹如从幕布后面出来时看见了他,不由吃了一惊。他在学校里的同党居然是主席校董。饶是惊讶,苹如敛回目光与心神,一心一意地投入到话剧表演中。
许是台下的看客里有心仪的人,苹如几乎发挥出了自己最佳的神采,再加上配置有感染人心的背景音乐,观众一应叹为观止。
话剧快要结束前,主席校董吴醒亚别有深意地看了汉勋一眼,汉勋微微一笑,起身出了嘉宾席,绕到后台去了。
背景音乐戛然停止,话剧演出到此为止。话剧演员们齐聚舞台中央,站成一字,汉勋疾步走到苹如身后,将一束桃粉色郁金香递到苹如手中。
观众席好一阵噱叫。
为不耽误时间,汉勋已大步退到后台。
苹如捧着鲜花朝台下深深鞠躬,前台幕布缓缓落下。
洁丽和晓蓉两个同苹如一起在更衣间更换衣服。对于汉勋的浪漫举动,晓蓉向苹如表示羡慕,顺带揶揄几句。
她拧着眉头叹气:“唉,要是能有人这样待我有多好。”
随即却又笑嘻嘻地打趣苹如:“看样子马上就有喜糖吃咯。”
别的事情上苹如十分健谈,一轮着牵扯到汉勋的事儿,苹如就反常地脑袋短路了。她红着脸淡淡斥道:“是他答应你们的,你们要吃找他去。”
“好,我们找他要去。”晓蓉笑着出了更衣室。
“欸,汉勋现在哪儿去了?”晓蓉环视后台各处不见汉勋人,于是笑道,“苹如,汉勋跑路了,只能麻烦你转告汉勋给大家分喜糖了喔。”
脸颊上的红越发重了,苹如扯着嘴角横了晓蓉一眼便捧着花一个人逃离了,洁丽也只是与晓蓉相视一笑。
迎新晚会开始之前的天好好的,气象预报也没说今天下雨,苹如未走出俱乐部却听到了雨声。一出门,门口的一位礼仪小姐提醒苹如说有一位自称大熊的人让她等一会儿他,他很快过来。
汉勋是到学校公共电话厅打电话给闸口区家里的管家,让管家找人把车开到民光中学门口。打过电话后,汉勋马上又到校园杂货铺里买雨伞去了。现下雨虽不大,却有渐长的趋势,没有雨伞的话,没走到校门口就已经成为落汤鸡了。
苹如在门口的椅子坐下,微微低头看着怀中的郁金香,心中顿如塞了蜜糖,嘴角不自觉上扬。
“苹如。”
苹如一抬头,便见汉勋已收伞过来了。她略微收了收高调的嘴角,抬了抬怀中的花,微笑道:“我很喜欢。”
对于苹如突如其来的直接,汉勋有些惊喜,他星目填笑,朝苹如伸出手:“喜欢就好。”
苹如笑着搭上汉勋的手,汉勋将她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撑开了伞。
万丝银涛吧嗒吧嗒地连续咂落在伞顶,汉勋紧紧揽着苹如的腰一步一步地行走在大雨中,苹如听着周遭的雨声,像是在聆听自己独特的心情。
苹如侧头看着一心一意护着她前行的汉勋,雷在胸膛里鼓动。他向外侧的肩头湿透了,从后面揽护着的胳膊也湿漉漉的,下巴尖挂着一滴又一滴的雨水,随着他的行动便如断线珠子一般滚落在地。
苹如情不自禁地唤他,莫名地,只是想唤唤他:“汉勋……”
“嗯。”他微微应声,将她护得更紧,只想她能够往伞里凑,再凑,最好不受到丁点儿的风吹雨打。
“汉勋……”第二次再唤苹如已有了意识,她勾唇笑着,是故意在唤他。
“嗯。”
“汉勋。”她轻笑出声,红霞染上一脸嫣然。
“嗳。”
“汉勋,汉勋。”
“嗯呐。”汉勋侧头瞥见苹如眼角眉梢的笑意,方知她在逗弄他。他把脚下的步子缓了缓,略一低首吻在她脸颊,轻笑着又加快了步伐。
苹如面色轻红,偷偷将手臂绕到汉勋背后,亦紧紧搂住他宽肩下的窄腰。
王管家远远就看见少爷跟苹如的亲昵,心中已有了思量,依少爷的心思,这车他是开不回去的,须是少爷开才是。
汉勋过来了,王管家马上有主动退避三舍的意思,他神色恭顺:“少爷,车在这儿了。我还有老爷顺道吩咐的事儿,没办法耽搁,就先走了。少爷路上小心。”
汉勋点头示意管家自行其便,帮苹如开了车门。苹如坐好后,汉勋关好一侧的门,绕过驾驶座那边也上去了。
挡风玻璃前的雨刮器规律性地来回刮动,挠痒痒一般地挠在了汉勋的心上,他在后视镜找不到苹如,唯有余光中有她。她正肆无忌惮地看着他呢。
车子忽然之间便打到了路旁,汉勋手上脚下的动作都停下了,那胸膛里的跳动愈发清晰地蠢蠢欲动,而苹如亦如是。
车内的空气有片刻的静寂,把两人的心事突显地越清明。
苹如紧紧攥着小袄一脸,嗓子眼儿里有东西要蹦出来了,被她强行压制着。
良久,才有人主动说话。
“苹如,我想吻你。”汉勋说这话并不是要征求苹如的意见,而是在付诸行动之前给个提醒,是以‘你’字尾音刚落,他微一欠身便一吻落在可苹如光洁的额头上。
苹如没有抗拒,只是眼睛微微睁大,嘴唇略一蠕动,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的情状。
汉勋看着苹如,一手抚上她侧脸,另一手则紧紧扣住她腰肢,低头含住那微热的唇,辗转厮磨。他的气息在一瞬游离间吐在她脸上,随即又深深攫取……
“汉勋,唔,好了……”苹如边回应边提醒汉勋:“小心我父母看到……”
“镀膜玻璃,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汉勋流连着,不愿放开,痴缠许久才松了手。
大概是两个人都有些恍惚了,他们一同忘记了这是在路旁,不是在家门口,所以才有那番对话。
正因为不是在家门口,而是距离家还有一段路程,苹如方觉得难熬。怎么会这样?明明想有亲昵的互动,亲昵过后却又羞涩非常。
她真想立刻开开车门,不管车停没停就跳下去,许是她的身子有了倾向,又或者是汉勋看出了她的心思,他减了速,伸过一只手去,安抚如坐针毡的苹如不要乱动。
看到万宜坊的路标,苹如松了一口气,终于到家了。一停车她就下了车,轻颤了一路的睫毛适才安静下来。
汉勋过去捉起她的手,放了一颗纸折的小红心在上面,轻轻合上她手掌,翻过印上一枚手背热烫的吻。
艳阳东升,将前天夜里的潦水蒸发得一干二净,对天公这一助力,汉勋满意地仰面朝天微笑。
晓蓉托苹如转告汉勋分喜糖的话,苹如早就忘了,此日汉勋却提着两大袋喜糖在地下车间门口等她。
那么大两袋,他就那么拎着过来了,苹如不由笑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像一个傻大熊。”
“一会儿可能会更傻。”汉勋耸耸肩,不怀好意地笑笑,“我们一起傻喔。”
苹如犹疑地看着汉勋,不知道他又有什么奇怪而又浪漫的点子,她半期待半质疑地问:“怎么个傻法?”
汉勋笑着将两袋喜糖分别挂在车把两边,坐上了车座,语气轻快:“喏,上来呐。”
果然够傻的。苹如啼笑皆非,正要斜跨上后座,汉勋阻止:“坐前面啦。”
见苹如拧眉不决,他又补充一句,语气宠溺又霸道:“听我的没错。”
苹如犹豫片刻,还是坐在了车杠上,汉勋脚搭踏板,在苹如脸颊蜻蜓点水般一吻,朗声笑着骑动了自行车。
“我负责骑车,你负责抛洒喜糖。”进了校门,骑行在校园大道上,汉勋看着左右或步行或骑行的学生,笑着对苹如说。
原以为他只是把喜糖送到苹如所在的班级和话剧社,没想到他想的却是这般有意思。
汉勋不放心,遂又叮咛她:“洒的时候搂着我的腰或者脖子,别掉下去。”
苹如微微一怔,随即一手环住汉勋的腰,一手伸到袋子里,一把一把地向外抛了出去。
喜糖如雨滴般落在行人头上、身上、脚下,他们或是弯腰去捡,或是笑着议论,或是追着移动的喜糖,沿着大道一路捡过去……
苹如的笑声欢畅好听地响在汉勋耳际,响在校园大道,响在教学楼下。
早已到了教室的学生听到风声,不约而同地随着好奇心望向楼下,也有一部分同学直接跑下教学楼参与抢喜糖。
晓蓉在窗口看到了楼下哄抢的盛况,还有带着苹如自由驰骋在楼下的汉勋,笑问左右看呆了的男同学:“同志们,知道哪种男人最抢手吗?”
最近旁的男同学啧啧了两声,回答道:“高富帅外加贴心。”
晓蓉挑着眉揶揄:“回答这么快,看来你分桃的经验蛮丰富的。”
就这几句话的玩笑间,汉勋跟苹如已然不见了踪影,再回头,汉勋牵着苹如的手进了教室,微一松手,双手举着袋子往上一挥再挥,喜糖便洒落在教室里每个角落。
苹如与汉勋对视一笑,由汉勋拉着往话剧社去了。他们把喜糖存放在门卫阿姨那里,满心欢喜地牵手漫步在林荫道上。
“满意吗?”
苹如不言,只是微笑着倚在汉勋肩上。汉勋会意一笑,将苹如揽得更紧。
☆、游泳
周五上完一周最后一节课,苹如跟着汉勋上了车。
终于要到周末了,汉勋不必再掐着时间等苹如上下课,两个人会有更多相处的时间。
苹如不是一个宅在家里的女生,汉勋考虑到苹如可能会有社会活动,打着方向盘问道:“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苹如如实相告:“明天下午我要跟哥哥学习柔道,周日上午陪洁丽到发廊修剪头发,周日下午跟同学到体育场打羽毛球。”
汉勋脑子里闪过一张脸跟一个名字,松了松油门,微偏头问苹如:“等等,你哥哥会柔道?”
苹如答道:“是啊,他刚从日本回来。”
“他叫什么名字?”
“海澄。”
汉勋满脸通晓之色,不就是同一个人么。
苹如见汉勋在笑,以为汉勋想到了这个名字的出处,是以问道:“是不是很熟悉这个名字?”
“嗯,你哥哥是我朋友,我学弟。”
苹如以为汉勋要说海澄是一个地名,一个与民族英雄郑成功有关的地名,没想到他跟海澄竟然是朋友,是同学。
苹如立时理清思绪:“喔,想起来了,你好像也是中央航校毕业的学生。”
汉勋点头后又问:“明天上午有空的吧?”
“嗯。”
前方路段有路标提示危险,汉勋没说什么,专心致志地驱车前行,在苹如家门口停下了。他这才附过去与苹如耳语,声音夹杂着几许促狭的笑意:“会游泳吗?”
这家伙又明知故问。
苹如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汉勋耳边轻呼了几口气,悄然伸手在汉勋肩上拧出一个漩涡来:“当然会啦,咱们比试比试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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