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勋摇头:“你就是不好好照顾自己,取药的事情有帮佣或是管家去取不就好了吗?身子不好,就别折腾自己。”
福南目光闪烁,她笑道:“你知道的,我这样毛燥的性子,哪里能忍得住在家里待一天。出来取药,也算透透气儿。挺好的。”
福南张嘴还想说什么,喉咙里痒痒地,她忍不住用手绢掩了嘴咳了几声,胸口震动地发疼,她再抬起头来,眉头微蹙,病容娇弱,大有病西施之感。
起了风,香樟树落下一地香花细蕊,有几瓣飘零在福南松散的鬓发上,整个人愈发憔悴得让人心疼。
汉勋不忍心,他道:“风太大了。你下来吧,我送你过去。”
福南望了望校门,目光收回来,微微摇头,声音轻飘飘的,笑道:“不了,你忙你的吧。”
汉勋点头,脱下身上的风衣罩在福南瘦弱的肩头,微笑道:“那就这样吧。”
福南只是笑着,示意她要走了,见他会意,便吩咐车夫继续行路。
黄包车很快就从眼前消失了,汉勋转过身子,一眼就看到了苹如。她推着自行车出来,见汉勋见了她,立时把目光投到别处,假装看一旁兀自飘落的香樟花。
“走路不看路,太不爱惜自己了,就会让我担心。”汉勋迎过去,握住苹如扣在车把上的手,目光直直地投在苹如侧脸上。
心头微微一颤,苹如停住脚步,把头别向一边,想抽出手却抽不出,她转过头来瞪着汉勋,道:“学长,你这是想做什么?”
“像以前一样,我送你回家。”汉勋的眼神与语气里是不容质疑与拒绝。
苹如冷冷道:“不用了,从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懂了,不该再麻烦学长了。”
汉勋很是诚恳:“这不是麻烦。你就权当是我用你的学生证借书的回报好了。”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苹如就来气,冷着脸就要推动自行车走。
汉勋正一筹莫展,不经意瞥见自行车前轮瘪瘪的,天公这样眷顾他,汉勋不由心里乐了乐,他面子上是苦心孤诣的模样:“你的自行车好像没气了。”
苹如低头去看,果真是这样,明明她早上打足了气的,她抬头去看汉勋,他嘴角有笑,苹如有些生气地斥道:“你这个人太痞坏了!”
她语气不好,声音却如平时般柔柔的,让人觉得着实娇柔可爱,汉勋举起双手,笑道:“冤枉啊,虽说这件事损人利己,可是我真的没有做。”
苹如心里信汉勋,可明面上就是想驳了汉勋,她质疑地看着他:“恕苹如直言,学长在苹如心里的信誉早就消弥殆尽了。”
“信不信由你。”汉勋无奈道,随即又说,“自行车没气,左右你是回不去的,上我的车吧,你的人,你的车,我送你们回家。”
苹如不应承他:“谁说回不去,我推着回去就是了。”
汉勋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不放招是不行的,他拨开苹如的手,抬起自行车就往福特轿车后面走,打开后备箱塞了进去。
“喂,你……”无语之际,汉勋已折返,苹如身子腾空,被汉勋抱着放到了副驾驶座,关在了车里。推不开门,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汉勋绕过车头,坐在她左边的驾驶座上开动车子。
苹如想要斥责汉勋来着,可见汉勋一丝不苟地操着方向盘,也便没有说什么。
玻璃窗开了半个,风嗖嗖地灌进来,苹如故意不摇玻璃窗上去,她瞅着汉勋的侧脸,揶揄道:“我冷了,不知汉勋学长有没有风衣给人挡风御凉?”
汉勋嗅到了酸溜溜的味儿,他抿唇笑了,把车子打到一旁,朝后伸手从后座提了衣袋,把新置的风衣披到苹如肩上,摇了摇玻璃窗控制器,重新开动了车子。
身子暖了,连心头也是暖暖的,苹如遏制着心底的欣喜,继续打趣:“原来学长还有备用的衣服啊。当真是考虑周全。”
“那是自然。”说完了话,汉勋愈发觉得苹如看到了他给福南罩衣服来着,虽说未必没看得清是谁,但动作总是看分明了。他得意地反问苹如:“你是在酿醋吗?”
苹如红着脸不说话,风衣下的手偷偷捏着自己衣服一角。
到家了,汉勋帮苹如把自行车推到了停车间,他看着苹如的一头清爽短发,笑道:“昨天我在霞飞路看到了一个与你身形相像的姑娘,还有一个跟洁丽体态差不多的姑娘,那时候不知道你们剪了短发,还以为认错了人。今天见你,我想着会不会昨天看到的两个姑娘就是你跟洁丽。”
看来他对洁丽也挺留意的,苹如故意道:“不是。”
汉勋笑笑:“还以为是你呢。不料看错了,可能是夜有所思,日有所梦。”
☆、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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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枝儿悄咪咪地问一句,枝儿是不是写崩了,更完这章掉了收………………
夜……有所思。苹如不禁又涨红了脸,她低眉:“你出去吧,我来关停车间的门。”
汉勋不动:“苹如,我与福南的合照,你那里还留有底片吗?我想洗出来,作个纪念。”
苹如忽地喉头一酸,心里酿的醋好似尽数漾了上来,她没好气道:“那几张照片的底片,我已经扔了。”
听苹如语气不对,汉勋心里头忖度了片刻,笑道:“扔了就扔了吧。我原也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多接近你一次。”
心里像塞了蜜糖,甜丝丝的,苹如牵牵嘴角微微笑了。
汉勋看着苹如,毫无顾忌地发着心中的感慨:“美人一笑值千金,千金难买美人心。”
苹如的小眼神有些犀利:“什么千金难买美人心,不过是你不自珍惜罢了。”
汉勋笑着点头,他微一低头,才抬起头来,神色郑重:“苹如,我知道这次是我的错。今后,我再不会那样了。”
苹如看了汉勋一会儿,扯扯嘴角轻笑:“别承诺这么早,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汉勋抿抿唇,他道:“再给我个机会,苹如。”
见苹如只是看着他,他又加了几句:“每天早晨有人把你拎出去上学堂,陪你吃午饭,晚上他再把你抱回家。这样,不是很好吗?”
明明就是接送,他偏要用‘拎’‘抱’这样的字眼儿,蛮生趣的。苹如低眉一笑,又轻轻扬眉:“我敢不给吗?”
汉勋顿了片刻,将苹如深深拥入怀中,他润了夜色一般的声音吐在她耳畔,略有几许兴奋:“苹如,苹如,我最最亲爱的苹。”
苹如轻轻捶了捶汉勋的背:“放开我,谁准你抱了。”
汉勋松垮垮地环着苹如的腰,咫尺之间,他轻轻笑着:“不让抱的理由?嗯?不是不让抱,是时候未到?还是恼我恼不够?”
苹如撑手臂在汉勋胸口,嗔道:“去你的,就会贫嘴。”
汉勋还想说什么,又听到了身后有走楼梯的动静,他悄声道:“好像有人。”
脚步声越来越大,苹如屏息静气地听了听,道:“遭了,是父亲的脚步声。”
汉勋泰然自如地笑笑:“有什么遭了的?你已经十八岁了,有恋爱的资格。”
“可这是我家啊。我们家家教很严的。”苹如推着汉勋,“你先出去到车里面坐,我一会儿去找你。”
“我不出去。”接近未来妇翁的大好机会,汉勋怎么舍得错过。
那边郑钺已经从楼梯上下来了,他见了汉勋与苹如并未有异样的脸色,阔步走过来,苹如问候:“父亲。”
郑钺朝女儿微微一笑,随即看向汉勋,目光温和自然地打量着,汉勋先开了口,他笑着打招呼:“郑伯父好。”
郑钺兀自回忆着小女儿天如跟他提到过的,缓缓地复述了一遍:“王汉勋,国民政府空军上校大队长,在航空委员会秘书长宋美龄手下做事。”
汉勋微微点头:“是。”
苹如居然忘了,汉勋曾经以天如朋友的名义帮苹如修过自行车。她恍然点头,怪不得父亲认识汉勋呢。
郑钺颔首,复看向女儿,苹如问道:“父亲,你这是去要哪儿呢?”
“去跟你叔叔吃饭。”郑钺答得简单。
“喔。”苹如会意点头。
“留你和天如的朋友吃晚饭吧,我先走了,就不在家里吃了。”郑钺说完,便将车开出车间,驶入了吕班路。
苹如跟出去:“父亲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她再回头看汉勋,发现汉勋手插口袋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疾步走过去:“你还真在我们家吃饭啊?”
汉勋微微耸肩,故意笑道:“对啊,你父亲不是发话了吗?”
苹如蹙眉道:“那是父亲不了解,以为咱们只是朋友关系。”
汉勋才不听呢,他挑着眉笑:“不管怎么样,我是去定了。”
苹如扯住汉勋衣袖:“不准你去。”
汉勋顺手就把苹如扣在怀里,语气玩味:“不去就不去嘛,这么着急。”
四目相对之间,情蒂痴缠,他一吻落在苹如额头,静静凝视着她,嗓音低沉醉人:“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你衬衫的扣子开了两颗。”苹如就是这样掩饰自己的害羞的,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为汉勋扣扣子,不难看出她的手有微微的颤抖。
“我故意松的。”前两颗不扣松着好看,汉勋觉着。
苹如一怔,手也顿在汉勋胸口,仰头看汉勋:“啊?”
真可爱,汉勋笑笑,给苹如圆场子:“故意松了让你扣的。”
苹如似信非信地‘喔’了声,扣好了后又为汉勋整理领口:“好了。”
扣扣子和整理衣领的时间里,苹如脸上的红晕已然消散了,停车间有风吹进来,她才发觉自己身上披着汉勋的风衣,她脱下来,心里慌慌地还给汉勋。
汉勋接过去,触及到苹如微颤的手,他知道为什么,却偏偏装作不知,笑看着苹如问:“怎么了?”
苹如喏喏道:“我觉得……父亲肯定会怀疑我们的关系的。”
“早晚该知道的。”汉勋手搭在苹如肩上:“你放心,在你父母确认我们的关系之前,我一定让你父母对我满意。”
“相信你。”苹如略一垂眸,抽过汉勋掸在胳膊上的风衣,踮起脚尖为汉勋穿上。
汉勋配合着苹如,低头瞥见苹如耳后轻红。他低下头去,在那儿亲了亲。
苹如像被蛇咬了一般应激地缩了回去,她退了半步后站稳了,目光不自觉地闪烁着:“天要黑了,你走吧。”
汉勋张了张嘴,忽然想起了自行车,他道:“打气泵呢?我帮你打过气再走吧。”
苹如从身后的寄放柜里取了出来:“我自己就可以。你放心地走吧。”
汉勋微微笑着:“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自然放心啦,但是就是想帮你打,你让不让我?”
苹如只是笑着,把打气泵递给汉勋。
他就在一旁认真地打气。说实在的,认真的男子,真的很吸引人。
仿佛,她此刻眼里心里只有这个认真的人。
然而很快就有黑黝黝的东西闯进了苹如的视野,汉勋脚旁蹿来一只:“蟑螂!”
汉勋微一低头看了看脚下,见蟑螂走得慢,又是朝与苹如相反的方向,他依然慢条斯理地打气,打完了气,他才一脚踩过去,立起脚尖儿磕了磕,方道:“停车间容易挥发油气,而蟑螂民间号称油贼婆,专爱油汪汪的地方。”
苹如笑着点头,汉勋又道:“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情。可乐可以杀虫。它的酸性太强,有人曾把蟑螂置入可乐瓶中,数日之后即溶解。”
“那人呢?喝了会怎样?”苹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似乎只是为了多听汉勋说话。
汉勋扬眉:“会打嗝。”
苹如忍俊不禁。
☆、暗战
作者有话要说: 连载文求收藏BY宁有枝——《池塘边的小榕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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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的铃声还未落下,教室里就没几个人了。晓蓉和一个女同学叫苹如一起走,苹如朝窗外看了看,不见汉勋人,与晓蓉一同地出了教室。
“苹如。”林源见苹如出来,马上叫住了她。
苹如看了看晓蓉,晓蓉立时拉着同学先走了。
林源悄眼看着晓蓉她们远去后,深舒了一口气,仿佛是第一次给苹如送情书,他缓缓地托起苹如的手,把情书搁在苹如手掌心:“给你的。”
“对不起,我不能收。”苹如把信推了回去,痛快道:“我到底是有男朋友的人,不能这样。”
林源有些吞吞吐吐:“你不是……”
苹如跟汉勋交往几乎整个年级都知道,在一起的声势就大,那分手了自然也是一传十十传百,林源大抵也是知道的。可他们和好才不过一夜一昼的事,她也没跟人说,林源岂会知道他们和好的事。
苹如默了默,道:“我跟汉勋前几天是闹了不愉快分手了,可昨天我们和好了。以后你别再给我写诗词了。”
林源知晓后点头,虽被拒绝了,他还是重新递信给苹如:“这是我最后一次送你诗词了,你收下吧。以后我再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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