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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来福眼神微闪，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对上外甥女信任的目光他最终说了实话：“小婉，那个其实这山葡萄不是我收回来的，而是我跟那老阿婆用二十斤粗粮换回来的。”
这山葡萄不太好吃，拿到街上去卖没几个人买的。二十斤粗粮完全可以换个三五筐，可林来福心性纯善，看那老阿婆和小女娃可怜，多给了她们好些粗粮。
“老阿婆家住哪里？可还有剩下的山葡萄？”颜小婉没有多问，她知道老林家的汉子们心肠都好，尊老爱幼是他们从小遵循到大的规矩。
林来福看她没有问更多的细节，稍稍松了口气：“还有个三四筐吧。但我担心那老阿婆又要白送给我们。咱们不能白占人家便宜，更何况还是带着小孙女艰难生活的老阿婆。”
林来财很是赞同弟弟的做法，发话了：“你今儿个怎么换的，明儿个咱们还是这么干。”
颜小婉素来是个行动派，一看这品相上等的山葡萄，当即拍板：“四舅，先把这山葡萄搬到院子里去。三舅，你估摸一下这筐山葡萄有多重，麻烦你去买足够的糖和几个上好的酒坛子回来。趁着这山葡萄新鲜，待会儿我和四舅就动手酿，等你买东西回来刚好能用上。”
林来财说完转身就出门：“行，我马上就去。”
等他走远了，林来福表情有些扭捏地问了一句：“小婉，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颜小婉低头翻检山葡萄，几乎经手的每一串都颗粒饱满，水分很足，这让她心生喜悦。
她愕然地抬头看向林来福，不太明白他为何这么问：“啊？四舅，你为啥这么说？”
林来福过了十几年的穷苦生活，特别清楚家里的每一文钱都弥足珍贵，他一时头脑发热花了那么多钱换了这一筐山葡萄，太奢侈了。
“这山葡萄不值几个钱，我用了二十斤粗粮换了这么一筐，是不是很不划算？”
“如果单论这山葡萄的价值，自然是不划算的。”
颜小婉一本正经地回答，她看到林来福黯淡下去的眼神，忽而笑道：“可是四舅，如今咱们家不缺那几个钱，你花的钱不是为了买山葡萄，而是帮助阿婆。这么一来就不是生意了，所以没什么划不划算的说法。
林来福垂着头慢慢说道：“那阿婆腿脚不好，做不得活计，又带着丁点大的孙女在外头要饭。我就想到了你外婆她当年辛苦拉扯我们兄弟几个长大……”
☆、第188章 欠揍的大胡子
颜小婉非常了解林来福的为人，再听到他如此直白地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很认真地倾听着。
林来福没说太多，他素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说了几句后心里莫名有种羞耻感，他甚至没敢看颜小婉，只低着头将那筐山葡萄搬到石桌旁。
他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小婉，这山葡萄要怎么处理？跟梨一样？”
颜小婉看他那别扭劲儿，只觉得好笑不已，她知道林来福面皮子薄，不好开口笑他顺着他的话说：“跟梨差不多，先摘了这些叶、梗和烂果出来，之后的步骤就跟酿梨酒一样。”
林氏从厨房里出来，擦了擦手上的水问道：“老四，是不是要生火煮那坛子？”
她最近没有那么多线织布，一时间闲了下来，她是个闲不住的人，想帮忙做些事情。
林来福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小丫头，看她娴静如水的小脸，摸不清她心里怎么想。但他明显能感觉得到，颜小婉不再像先前那般亲近林氏，可她又每天对着林氏恭恭敬敬的，一如既往地对林氏好。
他实在搞不懂小姑娘家家的心思，看颜小婉忙着干活，没有任何反对的表示，转头就对林氏说了一些要点。
林氏刻意看了好几眼颜小婉，看她只顾着干活不搭理人，心里颇为失落。她能感觉到女儿待她日渐疏离，哪怕对着她笑，眼底也没有从前的濡慕和亲近。
每每看着女儿冲着她几个兄弟撒娇卖萌耍性子，她只能远远看着，每到这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等林氏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林来福踢了踢她的脚尖，压低声音问她：“小婉，你咋不理你娘呢？”
“娘没跟我说话啊。”颜小婉一脸纯良无辜地看向他，眼底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林来福对上她清清冷冷的眼，心里一哽，张了张嘴却没再说什么。
林来财很快就从外头回来了，他的步伐轻快如燕，满脸的喜意遮都遮不住，一看就知道有什么大好事儿发生了。
林来财压抑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只说了句：“老四，小婉，我回来了！”
他那洪亮的声音里透着让人心生欢喜的愉悦，着实让人心生好奇。
林来福和颜小婉面面相觑，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奇：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儿？
颜小婉笑着站起来问道：“三舅，你碰到啥好事儿了？咋这么高兴？”
林来财高兴得脚底都要生风了，语速又快又急：“小婉，我刚刚在你徐叔叔的店里碰到他了，跟他说了一声要买糖的事。他说他们店里的糖多的是，让我们尽管去找他买。要是钱不够，还可以让我们先赊账。”
颜小婉赞颂了一句：“徐叔叔真是个厚道人。”
林来福一眼就看出林来财还有话没说完，轻飘飘地问了句：“三哥，还有啥好事儿，一块说了吧。”
“老四，你咋知道我还有好消息没说？”林来财故作疑惑地问道，他得了亲弟弟一记白眼。
他浑不在意地笑了笑，直接把他的好消息说出来：“咱们酿酒卖酒要用到不少坛子、罐子之类的东西，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志虎兄弟听闻我要买酒坛子，他就同我说，他家有亲戚专门烧制瓷器的。他明天带我去他家亲戚那里订货，咱们多订些，价钱就能便宜不少咧。”
他们家这些日子是赚了不少银钱，可他们家花销也大，老幺到学堂里上学，虽说有朝廷补贴一部分，可笔墨纸砚那么贵，还是得掏钱购置。
再一个，家里老的小的都受伤了，需要花钱买药、吃好的补身子。
花钱最大的地方在于，林来宝和林来财兄弟俩先后成亲，一番计算下来，统共就要花去家里一大半的银钱。
地里种出的粮食不能卖，交了租子剩下的全存着自家吃。林来顺忙着家里的活计，没能上山去打猎。
林来宝等几兄弟被林来顺拦着，不准他们去码头扛大包，一时间家里没了收入。
家里的银钱只出不进，实在让林来财心焦不已。
林来财这些日子之所以这般着急，为的就是想找份赚钱的买卖，多赚些钱补贴家用。如今靠着他的好兄弟徐志虎，不管是买糖还是买坛子，他们都能省下不少银钱。
这对他来说，省钱就相当于赚钱，他自然开心得不得了。
颜小婉看着喜怒形于色的林来财，默默地念了句：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她家三舅那么有骨气的人，在银钱跟前还是弯了腰。
“三哥，你真是好样的。”林来福语气真挚地赞扬道。
林来财笑呵呵地摆摆手，他转身就去将他买回来的坛子送到厨房里，跟林氏说了几句话就出来处理山葡萄，趁着天没全黑，早些做完。
一家四口人齐心协力酿制，在天全黑之前将酒坛子用泥封好，有说有笑地吃了晚饭各自歇息去了。
夜深人静之际，颜小婉小心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她许久没去山里，想去一趟将她的虎骨酒带回来一些。再想办法将这些虎骨酒给她外婆李氏用上，好让老人家少受些罪。
她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出去，去了厨房将她藏好的大刀背上，跃上墙头如风一般朝山里狂奔而去。
她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林氏倏地睁开眼睛，她的嘴巴张了又合，犹豫再三都没说出一个字。
颜小婉风一般地在山道上疾行，她边跑边想要怎么摆脱几个舅舅，白天去山里逛逛。
已经好多天没去深山了，颜小婉有些想念傻乎乎的熊崽子，以及那些让她赚大钱的珍稀药材。
忽地，路边的草丛里传来一丝极不寻常的响动，颜小婉不得不停下来，手里紧握着她的大刀，时刻准备着战斗。
咻——
一道让人后背生寒的破空声袭来，颜小婉耳朵微动，大刀猛地挥起砍下——
只听得哐啷一声，那破空袭来的铁箭与大刀狠狠地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颜小婉快速地扬刀朝身后砍去，在半道上硬生生停下，因为她听到了个熟悉又欠扁的男声：“小豆芽菜，你的反应比我预计的快了许多！”
☆、第189章 人不可貌相
颜小婉一看笑得分外欠扁的男人，气得她双目瞪圆，扬刀就砍。
小姑娘气狠了一面大刀狂舞，一面咬牙切齿地大骂：“欠揍的家伙，你活腻歪了是吧？我成全你！奶奶个熊，你有本事别躲，站着让我砍啊！”
大胡子看她气得挥刀看向他，当即敛了笑容，忽左忽右地闪避，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他顾不上开口致歉，只因他惊讶地发现小豆芽菜的刀法比初见时精进了许多，思忖片刻当即决定要试试看颜小婉的能耐。
“站着让你砍？小豆芽菜，你说什么傻话呢？你真以为我像你一样傻啊？”
大胡子心下已定，决定火上浇油，刺激气怒交加的颜小婉，逼出她的极限。
颜小婉气急，怒声说道：“你这家伙故意用箭射我，若是我闪避不及时岂不丢了我的小命？你这厮不但不道歉，反倒还这般挑衅，真以为我不敢揍你？”
大胡子闻言朗声大笑：“你要是不乱动，自然不会被箭射中。我本无意伤你，只是跟你个玩笑罢了。你这小豆芽菜太过较真！”
他射出那一箭仅仅是为了试探颜小婉的身手，即便颜小婉躲不开，她也不会受伤。因为那箭头特意用柔软的布包了好几层，而且他已经准备射出第二箭，以他百发百中的高超技巧，肯定能保颜小婉毫发无伤。
“呸！拿我的性命开玩笑还怪我较真？欠扁的家伙，不揍你一顿难消我胸口的火气！”
颜小婉狠狠啐了一口，挥舞虎虎生风的大刀一路高歌猛进，气势迫人，看得大胡子眼睛满是震惊和疑惑，这小家伙怎么练得如此高超的刀法？
初见颜小婉时，他与她对抗只用一分功力，如今却要发挥出五分功力，这样的提升真可谓妖孽！一般人不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提升如此之大。
这小家伙到底用什么方法练的？如果能打探出来……
萧朗想到这里，赶紧命令自己打住这个念头，不要再往下想了。比起这些技巧，他更在意的是颜小婉这个人。
萧朗早知道她身上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他不曾想过要探寻那些秘密，只因他从始至终都希望颜小婉能过着安宁幸福的日子，不想让她因那些秘密而受到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打扰。
“小豆芽菜，你这软绵绵的小手快没力气了吧？瞧瞧你筷子一样的腿都开始发抖了，你还是停下来，别再逞强了！”
大胡子几度被颜小婉的刀法震撼到，他为了逼出她的极限，不断地用言语挑衅她，惹得她的怒气越来越大。
颜小婉气沉丹田，拿出上阵杀敌的阵势，大刀连挥砍向大胡子：“大胡子，你真的惹到我了！”
大胡子故意闪避得慢了一些，语气特别嘚瑟地说道：“小豆芽菜，你倒是砍我啊！我看你就是嘴皮子功夫厉害而已，光挥着大刀作甚？你倒是砍啊你！”
颜小婉看他如此小瞧自己，怒焰更盛，饶是如此身经百战的她并没有被愤怒蒙蔽双眼，反而比之前更加专注于打败大胡子。
她已然动了真怒，不再有任何言语，细心观察后发现大胡子刻意留下破绽，她的嘴角微抿，看准时机，银白色的刀尖轻轻一划。
只听到细微的响动声，一小撮胡子从萧朗的下巴四散飞扬开来！
大胡子只觉得下巴一凉，有股劲风从他的下巴一闪即过，他脚步微顿，探手去摸下巴。
入手细滑，不再像先前那样毛毛刺刺的，他的瞳孔倏地变大：他的胡子缺了小半！
小家伙把他的胡子给剃了！
她居然把他辛苦收集来的胡子剃掉了！
颜小婉一击得手，趁着萧朗心生震撼、反应变缓之时，果断加速咻咻咻连续几下，生生将萧朗下巴的“胡子”们剃了个精光，露出他冒着细绒的光洁下巴。
她出了心口的恶气，动作利落地收刀，直挺挺地站在萧朗的跟前畅快地大笑：“哈哈哈！可惜没有镜子给你看，不然你就会发现你像只剃光毛的鸡！”
扒光毛的鸡？
他是个大老爷们，不是鸡！
啊呸！
什么烂形容词！
没了大胡子的萧朗闻言几乎要喷出他一口老血，脚下踉跄，身形晃荡，差点倒地不起。
他羞耻地转过身去，沉默良久憋出一句话：“小豆芽菜，你真该进学堂多读几年书！”
颜小婉看他这般狼狈，心情特别舒爽，抱着她的大刀得意地笑：“哥哥，你的胡子全掉光了，再收集这么好的胡子不容易吧？哎呀呀，你瞪我也没用，谁让你故意气我的。”
萧朗一时间既懊恼又羞愧，他本来只是单纯想要试探试探颜小婉的极限，并非找虐啊。他怎么也没想到小姑娘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唰唰几下就把他的大胡子全剃光了，一根毛都不留。
颜小婉笑了好一阵，总算发现萧朗憋屈又郁闷地蹲在地上，她轻咳几声把笑憋回肚子里：“哥哥，你生气啦？你个大老爷们好意思跟我个小丫头置气么？你刚刚差点把我射伤了，又故意气我，我一时气愤才剃光了你的胡子。”
“对，都是我的错。”萧朗闷闷不乐地回了一句，话里满是不情不愿，他特别希望时光倒流……
“咳咳，我有事先走了啊。”颜小婉丢下这句话就拎着大刀狂奔，她可没时间哄萧朗这个大老爷们，她心里的火气出了，萧朗爱咋滴咋滴。
萧朗看她走得这般干脆，胸口更加沉闷，眼巴巴地目送着她跑远，蹲在地上垂头丧气地长叹道：“老祖宗说的没错，人不可貌相，我以后不能再小瞧任何对手。”
他原本是故意露出破绽给颜小婉，哪想到被那小丫头识破了他的意图，将计就计朝他示弱，让他做出错误的判断，最终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面子里子都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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