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在做什么?二少爷竟然把姑娘喝了一半的残茶喝了!
平彤很凌乱。
“你又喝凉的,上次还没痛够?”孙怀蔚皱着眉试了试茶水,责备道,又见平彤还像个木桩子似的杵在门口,道,“愣着做什么?快给你们姑娘沏壶热茶来。”
平彤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还在震惊和犹豫要不要帮姑娘把二少爷打出去,但被二少爷冷冷的目光一看,又听他吩咐,自己不知不觉就想遵从他的意思,“是”也应了一声,小跑着就去厨房端热水。
承钰轻笑道:“我的丫鬟被你吓得不轻。”
孙怀蔚却一脸不在意,反道:“与我何干,她们自己不学着习惯,日后成亲我们会时时亲昵,难道她们永远像个木桩子似的看着?”
她被他说得脸更红了,啐道:“谁要跟你时时……”
“亲昵。”他看着她一副说不出话的娇羞模样,一时觉得很好玩,在她脸上琢了琢,“像这样。”
承钰要打他了,他却歪了歪身子,害她扑了个空,交叠的笑声从屋里传出来,绣桃站在门外,明明是初夏温暖的夜里,她却瑟瑟发抖起来。她万没有想到姑娘和二少爷如此情深,可话已经和老太太说了,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只能看它最后是流到污秽的沟渠里还是干净的池子。
希望老太太笃信她这番话,直接给姑娘和大少爷指亲才好。绣桃匆匆走过从廊下走过,蓦的刮来阵晚风,窗外那串风铃忽然“叮当”作响起来,把她的心吓得悬了起来。
亥时前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郭氏在屋里和老太太清点送来的贺礼单子。因为来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最差也是拿的海南明珠,只是到福乐公主的随礼时,郭氏皱了皱眉,道:“母亲,这公主送了许多书,礼单上记的全是书名。”
老太太看了眼,道:“公主和我说过,都是些名家孤本,送来给两个哥儿的。”
“孤本?那岂不是除了这儿的,天底下再也没有了?”郭氏啧啧两声,“果然公主一出手,又不落俗套又名贵,旁的人,哪赠得起这样的东西。”
“只是,我们国公府除了玥姐儿和那位郡主交好,和公主府走得也不近,公主这回来是个什么意思?”她问道。
“你看其他那些不常走动的女眷来是个什么意思?”老太太看了眼媳妇,没说话。
郭氏一下子明白过来,只是有些不敢相信,道:“公主竟是想和我们国公府联姻?只是不知道她看上的是哪位哥儿?”
“是蔚哥儿。她虽没把意思说明白,但我也听懂了,似乎是她那郡主有意。”老太太埋头看礼单,似乎对孙儿的亲事不大上心。
“那也是,蔚哥儿毕竟是皇帝陛下亲点的探花郎,人又生得英俊。不知母亲是怎么想的?”郭氏道。
“本来蔚哥儿的亲事,他父亲在就该由他父亲去说,可是你也知道你大哥的……”如今有了两个出息的孙儿,老太太是越发觉得长子无能,为孙家做的贡献不过也就是生了他们出来。
“大哥自顾不暇。”郭氏知道婆母不想多提大哥,搪塞道,又问,“不知有没有人家来问缜哥儿?”
“缜哥儿……”老太太沉吟道。昨日绣桃说的话,她一直在思量,今日的确是来了许多有意榜下捉婿的,内院里的女眷拉着她说,外院里的官员怕也是在拉着长子说,长子必定应付不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可别胡乱都应承下了,若钰儿真的喜欢她大表哥,缜哥儿她是一定要留给外孙女的,任谁家再显赫也不会联姻。
郭氏看婆母沉思良久,道:“母亲别急,慢慢挑就是,京城中不乏家世好修养好的女孩子。”
老太太点点头,不欲多说,这时却见庶孙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向她和郭氏行了礼。
“祖母,孙儿今日来,有重要的事要与您说。”孙怀蔚站得笔直,一向清绝的模样藏了丝可以察觉的喜色。
今天白日里见他中了探花,神情也一如既往的淡然无谓,现在有什么事能让他面露喜色?老太太疑惑了,道:“你且说就是。”
“孙儿来给自己提亲,向祖母求娶承钰表妹!”
屋里的人一瞬间似乎都被冻住了,做不出任何反应,呆呆地看着堂上屹立如松的少年掀了袍角,跪在老太太面前。
“你刚才说什么?”好半晌老太太才反应过来,她希望自己是听错了。庶孙来求娶钰儿?那钰儿怎么办,钰儿心里可是另有他人了。
“孙儿向祖母求娶……”
“不行。”老太太没等他说完立刻打断道,她不想再听他说一遍,其实刚才她听清楚了,只是不愿接受。
这就是桩麻烦事了。这个孙子她是了解的,心机深重,城府极深,能隐忍这么多年的人绝不会是个简单的,况且他如今又是进士,是往后孙家的支柱。若是因为外孙女,和自己的兄长起了嫌隙,家宅不宁不说,怕他会为了得到钰儿生出些旁的事。
当真棘手!
“你真的非钰儿不娶?”老太太试探道,“之前福乐公主来过,她有意把禾嘉郡主许给你……”
“孙儿这辈子非承钰不娶。”
声音低沉却含有沉着的力量,听得郭氏不由放下手里的事,注视着侄子。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一辈子长得很,怎么就非谁不娶了?”老太太忽然觉得头疼,听他这口气,是打定主意要娶钰儿了。想想他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把要爬床的丫鬟用那样的法子羞辱死,才十八岁却有一种与年纪不符的深沉阴冷,钰儿嫁给他会好吗?
“祖母若是担心承钰还小,孙儿可以再等几年。”孙怀蔚凝眸认真道,声音沉着有力,不容置疑,如珠玉碎盘。
“那若是钰儿……钰儿不想嫁与你呢?”老太太自在地活了大半辈子,实在没想到老来竟然从孙辈那里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威胁感。
“不会的。”孙怀蔚嘴角牵了牵。她不想嫁给自己吗?那祖母认为她想嫁给谁?不管她嫁了谁,嫁到天涯海角去,他也一定会把她追回来。
老太太眉心沉了沉,他就这么自信?怕是等知道钰儿对缜哥儿有心思时,会发狂吧。
“你且去吧,这是终身大事,得慢慢来。无论如何,我都只听钰儿的意思,若她有意于你就再行商议。”老太太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这事不能再拖延了。
孙怀蔚淡然一笑,向祖母和二婶母道了别,阔步走出了正房。
等庶孙出去了,老太太才叹了口气,支肘撑在椅边的紫檀木方桌上,觉得太阳穴隐隐发疼。
“母亲,我看钰姐儿和蔚哥儿倒是很般配呀,况且蔚哥儿是咱们家的人,知根知底,钰儿嫁了他总比盲婚哑嫁的好啊。”郭氏没想到侄子会看上养在婆母身边的表妹,不过想到二人郎才女貌,若真在一起,倒是一对璧人。
老太太摇摇头,道:“你也早些回去歇下吧,忙了一整天了,没清点完的明日再说。”
郭氏倒不怎么觉得疲惫,但看母亲一脸倦态,应了声“好”便告退下去了。屋里剩辛嬷嬷在给老太太按摩,一下子安静下来,她才觉得舒缓许多。
感觉按在太阳穴的手指似乎凉了许多,而且不是辛嬷嬷的那样沧老,而是细嫩的,纤细的,老太太睁眼一看,发现是外孙女在替她揉。
“钰儿还没睡下吗?”她拉过承钰的手,让她在旁边的椅上坐下。
承钰依言坐了下来,身子却往外祖母的一边靠,似乎有话要对她说,但只是淡淡地笑着。
老太太把外孙女养了三年,眼看着她从只及她肩处的女孩儿越长越高,如今亭亭玉立,个头已经在她这个老太婆之上,才觉得当年对幼女的亏欠有了一丝弥补。
外孙女如今十三有余,出落得越发水灵,眉眼越来越像她已故的母亲,她光是看着就觉得开心。余生只一个心愿,就是为她挑一门好亲事,把她交给可靠的人照顾。
但孙怀蔚,她并不觉得这个心狠阴冷的庶孙是个可依托终生的人。他怎么就把钰儿瞧上了。
“钰儿,外祖母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得对外祖母说实话,好吗?”老太太拉起承钰的手,那双手一年四季都凉凉的,只是养得很白嫩,水葱一般,是双不沾阳春水的手。
这么一双妙手,这么一个妙人,她要想办法让外孙女一辈子不受苦。老太太看着她的手,问道:“钰儿,你是不是对你怀缜表哥有意?”
承钰一字一字听着,还以为外祖母会问“怀蔚”,怎么到最后问出来的是“缜”字。老太太这边话还没问完,她就觉得奇怪又好笑。
怀缜表哥前两年因为大舅母的事还对她有膈应,这几年渐渐关系才有所好转,而且两人平日也没怎么交流,外祖母是怎么会认为她有意怀缜表哥的?
见外孙女表情有些别扭,老太太拍拍她的手,道:“这里只有你辛嬷嬷和绣芙姐姐,没关系的,你只管说你的想法。”
承钰抿嘴一笑,道:“外祖母,我对怀缜表哥没有丝毫的男女之心,我只当他是个大哥哥罢了,而且据我所知,他中意的人是越珊表姐。”免得老人家乱点鸳鸯谱,承钰干脆直言道。
这回吃惊的不只老太太,还有辛嬷嬷。“可是你那贴身丫鬟来与我说,你喜欢的人就是缜哥儿,不然你为什么经常给他送去汤羹饮食,还让她带话。”
“哪个贴身丫鬟?”承钰直觉是绣桃,因为平彤绝不会做这种事。
果然外祖母说出绣桃的名字,她秀眉微皱,道:“那外祖母是要信一个丫鬟的话,还是信外孙女的话呢?”
老太太见承钰严肃起来,立马明白是那丫鬟在扯谎,而自己竟然听了进去还拿来问她,带些歉意地道:“那是外祖母听信了谣言,误会我们钰儿了。”
承钰莞尔,示意没事了,脑海里却忽然记起前世也是这样,绣桃跑去和外祖母说自己喜欢怀缜表哥,那时她还没和孙涵有太多的牵扯,只是外祖母也像现在这般问她,女儿家提到自己的终身大事总是害羞的,她当时又软糯无能,低头不回答,外祖母只当是默认了,当即就定下了两人的亲事。
这一世可不能再这样。
“那钰儿可有看得上眼的男子?”闺阁女子接触的无非是亲戚友人,老太太这样问了,自然也知道选择的范围无非在金陵的世家贵胄中。其实除去嫡长孙,她倒觉得外孙陆玉武是个不二人选。
不过她现在更想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刚才你二表哥来过,是来向我求娶你的,但如果你不愿意,我立刻就去回绝了他。”
承钰抬起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眼,道:“别,外祖母。”她觉得说出这样的话还是有些害羞,但此事悬而不决,心里始终不能有个着落,她还是启了樱唇,道,“我愿意的。”
“你愿意?”
“那可是孙怀蔚,你二表哥!”
老太太强调了那个“二”字,但得到的仍是外孙女的一个点头。她在不愿相信之后开始悔当初让钰儿救了庶孙。
像外孙女捡了条受伤的毒蛇,好心喂养他,如今长好了却来反咬她一口。
第111章 不答应
“你容外祖母再想想。”老太太扶额说道,这两日出乎她意料的事太多了些,还有刚才外孙女说的什么?缜哥儿对珊姐儿有意?珊姐儿家世虽好,但太跳脱了些……头又开始犯疼了,她让辛嬷嬷扶着她到床上躺下,承钰见外祖母疲了,只好先行礼离开。
回屋后见屋里好几个丫鬟,她让她们都出去,只留了绣桃一人。
刚才承钰去正房时,绣桃就已经猜到老太太问过姑娘了,只是不知道结果如何。她今日才冒了姑娘的名,往扶摇院给大少爷送了个香囊。
“你为什么和外祖母说我对怀缜表哥有意?”承钰开门见山道,她没脾气再和绣桃拐弯抹角。想起前世她也是这样,不知和外祖母吹了什么风,哄得老人家信了她喜欢怀缜表哥。
“姑娘难道不是……不是吗?”绣桃到现在还想嘴硬一番,“奴婢一心为姑娘打算,觉得姑娘对大少爷有意,所以才大着胆子和老太太说了,希望姑娘能得偿所愿。”
“你哪里觉得我对怀缜表哥有意了?”承钰气得说不出话,但看到绣桃跪了下来,一张秀气的脸蛋似乎童叟无欺,天真纯净。
“姑娘难道不喜欢大少爷吗?您常常让奴婢给大少爷送汤送吃的,这不是喜欢是什么?而且奴婢也觉得大少爷对姑娘有意。大少爷每回见了姑娘,都是嘘寒问暖的,说话也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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