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媒婆人堆里混着过日子的,怎会看不出她这点小心思,反问道:“秦夫人怎么来问我,大爷做了什么,您还不知道?”
这一说把秦母说愣了:“我不知道啊,我家荫儿不小了,在外行事我这做娘的哪还能问那么仔细!”
周媒婆暂且信了,笑道:“也是大爷心善,随手帮了严家一把。这严家也是知恩图报的,又看大爷有勇有谋,将来必会大有作为,把姑娘交给大爷准保错不了,这才央了婆子我来走这一趟。”
秦母一无所知,但哪有做了好事不认的道理,当即大笑道:“我这儿子自幼就心善,帮了人也不指着回报,也不跟我们说了邀宠,所以我这当娘的是一点都不知道。不过帮了就帮了,又不是想着人家的报答,若严家姑娘只是想报恩那就算了吧,这要是传出去,知道的说严家有情有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秦荫携恩思报别有所图呢!”这就要作势起身送客。
周媒婆忙拉住她:“秦夫人,怪我这张嘴,不会说话,您可别忘心里去啊!”哈哈笑着自己在腮上轻拍了一把,又说道:“感激那是一定的,但感激之情不一定要以身相许不是?是严家老爷子从这事中看出大爷有才有智,有前途,把女儿交托给这样的俊杰有指望!”
这话还顺耳些,秦母笑吟吟听着周媒婆左一句右一句的夸奖,心里想的是可不能叫他们以为这是低嫁了,要让他们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亲事是他们上赶着求来的!转而笑眯眯问她秦荫做了什么,让严家如此感激。
晚间等秦荫回来,秦母就迫不及待把他叫到自己房中,询问他做了什么帮到了严家。
秦荫皱着眉:“严家,可是出过宰相的西城严家?”
秦母道:“你还装什么,你自己做的事自己都不记得了吗?什么西城严家,旁支罢了。不过就算是旁支也是言情书网,进咱们秦家勉强够格了。”
秦荫:“娘,儿子刚回家还没几日,亲朋故旧都没走个遍,哪有闲暇去关心什么严家旁支的事,认错人了吧!”
“真没做过?”秦母知道自己儿子,这种做了好事不认确不像他的风格。
秦荫略有些不耐:“您说,他们说我做了什么?”
秦母便说道:“前一阵子,严家的大爷跟同僚吃酒吵了几句嘴,还动了手,你也知道,都是文人,能打出个什么样子?偏对方的婆娘不依不饶,定要严家陪银子,要的还不少,愁的严老爷快要撞墙了。然后便不知是谁丢了个纸团在院中,写着‘暗伤’两个字,还有一个‘秦’字。他们想了想,便叫大爷假装受了很重的内伤,还吐了几口血,也闹到长官面前,这才把这事了解了。”
“所以他们便把这个‘秦’安到了我头上?”秦荫讽刺的笑了。
“应该便是这样,”秦母脑筋灵活的很,“这江陵城里,姓秦的大族只有我们一家,又只有你是一直在外,最近才会来的。不过这都不管了,他即当成是你,那就是你了。虽是旁支,但严家树大根深,本家的关系也不是不能借用的,有了这样的岳家,对你的仕途终归是有助益的。”
“万一被人识破不是我做的,恐怕……”秦荫有些犹豫。
秦母满不在乎:“嗨,这怕什么,等成了亲,做了一家人,她还能反悔不成!再说了那人既然只留了姓氏,要么是没打算跑回去要人家答谢,要么是自身太差羞于见人,你只管放心当新郎官就好了!”
秦荫一想没错,点头道:“也好,那就辛苦母亲操持了。”
秦母一脸慈爱:“只要你们好,为娘就是再辛苦也值了。”
那日将想到的方法告知父亲后,李媛不再挂心此事,反从这件事中感到一丝不安,这么大的家业全靠父亲独自支撑,父亲该有多累啊!既然父亲不愿大哥继承他的衣钵,不如自己辛苦一些帮父亲处理琐事,学学经商的门道。她已经十四岁了,亲事随时可能被父亲给定了,她必须要在定亲之前,让父亲认可自己有经商的才能,将来才好保住李家家业不倒。父亲现在忙着处理北历滞销货的事宜,定然没时间教她,她可以找别人啊。
第十二章 买布
李媛再次扮成个男童模样,领着两个丫鬟上街了。随意逛了逛,便迈进了一家布庄,写着盛福源三个朱漆大字的牌匾高悬在檐下,十分醒目。
店中有几位客人在挑选布料,掌柜和伙计都忙着,冲李媛笑着点点头,都各忙各的。李媛便凑过去装作客人的样子翻看,顺便听听他们是怎么做生意的。
背影没认出来,走过去方才发现,大概是冤家路窄吧,身旁这两位客人正是严氏淑仪和她的母亲严夫人。只是李媛认得他们,他们不认得李媛罢了。
严夫人说着:“看了这么多了,你倒是中意哪个啊?”又一脸嫌弃打量了店里陈设一番,声音低了一些,“不过如此罢了。”
李媛本就留意着他们,这句话清清楚楚的听了进去。心中有些诧异,按理说两家议亲不成,怎么都该别扭几天,避避嫌,怎的这母女如此率性大度?
只听严淑仪一边抚弄着手上的织物一边说道:“东西倒还不错,就是人差了点,唉,无缘罢了。大不了以后我们多光顾几次,让他赚几个钱,不亏了他一番妄想。”
李媛听的心头冷笑连连,这还是托了她的福才摆脱了麻烦,刚拒了李家的提亲,回头就跑来充大度来了!真好笑,不是李媛看不起他们,就严家的家底,这么精细的绸缎,她严家还不一定消费的起呢!多来几次,你敢吗!当下喊道:“伙计,把你们店里最贵最好的给我拿几匹!”
伙计先是一惊,虽不知自家小姐是什么意思,但照做定是没错的,忙笑着应道:“好咧,小少爷您稍等。”说着转身走进后堂,不多时抱了四五匹绸缎出来摆放在李媛面前。
严淑仪忍不住看过去,虽然那几匹和自己手中这一匹看上去差不太多,但到底有些不舒服,她多想也那么豪气的直接叫最好的,只是……
李媛随便扫了两眼,点点头道:“还不错,都给我包起来吧。”
伙计云里雾里的不知所以,配合的却好,兴奋的连连点头:“好说,好说,是送到府上去吗?”
李媛靠在柜台上,扬着下巴看向严淑仪:“这位小姐,你手上这几匹我看也不错,你要吗,你不要的话我也要了?”
严夫人当即不悦道:“小姑娘,这样嚣张,你爹娘一点礼仪都没教过你吗?”女人看女人最仔细,她虽是男装打扮,但细长光洁的脖颈,还有耳朵上的耳洞,都被细致入微的严夫人看在眼里。她本只是多看两眼,见她将矛头指向自己女儿,这才出言相抗。
李媛笑道:“家父如何教导我跟夫人有关吗?我现在就问这布,我很赶时间的,等不及你们慢慢观赏比对哪一匹又便宜又好看,你们要了,我就再挑别的。别你们拿着不撒手,待会儿我走了又不要,白白耽误人家店家的生意!”
“好个刁横的丫头!”严夫人眼中喷火。严淑仪拉母亲一把淡然道:“这匹我要了,你再挑选别的吧。”他们进来有一会儿了,也看过不少,只是在手底下的几匹中犹豫。
李媛“哦”一声,目光又看向她手边上几匹:“这几匹呢,你都要了?”
“是,都要了。”严淑仪淡然的神色,很有几分清高自负。不过几匹布而已,不能丢了气势。目光定在对面不知名的小丫头身上,不信她还能硬抢。只是严夫人使过来的眼色没办法顾及了,大不了回去再向母亲解释吧。
李媛笑道:“好,君子不夺人所好。伙计,还不帮两位贵客把东西包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伙计感觉小姐年纪不大,怎么办起事来没头没脑的,到底是来买布还是来拆台的,这么挤兑客人,万一日后人家知道他们是一家子,还不把他们骂死啊!掌柜的到底老练,笑呵呵的拿来了纸和细绳,亲自动手包扎,脸上是和煦的微笑:“两位是带走还是留下地址送到府上?”
严夫人脸色发青,自取出个钱袋子付了银子。两人抱着东西走了。
待他们走远,掌柜凑到李媛身边,弯下腰距离李媛近一些:“大小姐,不可如此对待客人啊!下不为例啊。”
李媛知他是好意,微笑道:“赵叔放心,我不过是看这两人讨厌,这才作弄他们,以后不会了。”
掌柜正要再说几句,感觉店中光线一暗,又有客人进来了,便忙着去招待。这刚进来的是两位男客,看衣着打扮非富即贵,掌柜不敢怠慢,笑道:“两位贵客,是为家中何人选衣料啊?”
走在前面的一人随手指了案上一匹,问道:“这样的多少钱,我们先看看,合适就多买一些。”
北历人!李媛听着,心头一跳。这口音,虽然已经模仿的很地道了,但他门的发音跟真正的大梁人相比还是有细微差别的。
赵掌柜眉头微不可查动了一下,显然也听出来了,稍作犹豫,报价便比正常卖价提高了一成。两人又看了一些别的花色的,打听了价格便转身离开了。走在后面的那一位年纪稍轻,脸色倒比一般的北历人白了一些,一双大眼睛不是纯粹的黑色,有一点半透明的灰,很特别,让李媛一下子就记住了。
北历人打听绸缎价格,是不是说,自己出的那个主意奏效了?
秦府。秦母叫来了心腹柳妈妈,她管着库房钥匙,现在既然有意结亲,总该挑选几件像样的礼品。
秦母取出了一对定窑的花瓶,又挑了几件不算十分贵重的头饰,用盒子装了,暂时预备在手头,打算等事情定下来当见面礼送给严家小姐。儿子的终身大事终于有指望了,秦母心里松泛的很,说话也随意了许多。
“可见我这大郎运气还是好的,正赶上严家肯吐口。先前找不着合适的,我几乎都要降低门槛要说那商户家的女儿了!”
柳妈妈点头应和:“是啊,还好没去,不然娶进门来还不知要如何丢人现眼呢!”
秦母把手放在柳妈妈手上:“多亏了你啊,看到她当街撒泼,不然我秦家就败在我手里了!”
第十三章 忧郁的少年
柳妈妈被主子真诚的感激,心里也熨帖的很,笑道:“合该府里幸运,被老奴撞见他们兄妹当街撕扯,多大点的事把人丢到街上!听说那姑娘的兄长是读书人,还想着攀附严家。这么一闹,严家再是有困难也不会考虑他了,还是大爷回来的正是时候。”
秦母不禁笑道:“是啊,正是时候。”只不知是哪个白为他们做了嫁衣!
柳妈妈又道:“大爷的事定了,二爷的事也该催一催了。”
秦母的心思仍在大儿子身上,温和笑道:“不急,大郎的前程还要忙一阵呢,都安排好了再说不迟。可见老天是有安排的,不叫好端端一个书香人家的女儿落到那铜臭窝儿里去!”
柳妈妈面上应和着,心里却想着:“只可惜不是本家,光占了一个姓氏到底没多大用处,还倒是李家实在些,可惜没养好……”
城中驿馆。
刘铮听完唐丰的汇报,面带微笑:“这法子倒还不错,你知道,京城那边根本不可能给多少银子,不错,不错。可知是谁提出来的?”
唐丰不以为意道:“不外几个压了货的商家。这法子不算新鲜,朝廷薪奉里还有这东西呢!”
刘铮:“简单的事情,你看不到就是不存在的。不然,老黄找你倒苦水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出来呢?”
“得,得,我错了,咱说点别的吧。他们同意以物代银,但数量不肯减。我的面子就这么大,下次王爷您亲自出马吧。商户那边还好,可以先给一半,另一半打条子,将来可用来抵偿赋税。”
刘铮点头:“好,本王去会会他们。”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李媛实在不想这么快回去。似乎,她已经许多年没有逛街一般。
可不是吗,在那漫长的“噩梦”中,即便不算后面“卧病”的几年,做为秦府少夫人,她也很少逛街。出身低微,身为长媳,一丁点得不到管家大权,反倒是二弟妹跟在婆母身边,说话比她管用不少。再加上秦母时不时挂在嘴边的“抛头露面有伤风化”等语,她几乎不敢随意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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