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要紧事,非要提早把谢冕叫去单独商量?朱弦想到今日一早老太太把她叫过去商量的事,不由冷笑:看来多半是为了许飞花,老太太在她这里没得个准信,直接和谢冕提去了。
她霍地起身,淡淡道:“我们也过去给祖母请安吧。”
她到荣恩堂的时候已经晚了,谢晟和谢昆正站在院子里的老榆树下谈话,见到她来,目光落在她微肿的唇上,飞快地闪过一道暗光,含笑对她颔首。
朱弦施礼叫道:“大哥,三哥。”
谢晟眉目柔和,温言笑道:“五弟妹今日来晚了,快进去吧,老太太正等着你。”谢昆却只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土,胡乱应了声,没有多说话。
朱弦笑了笑,自往正房去。小丫鬟打了帘子请她进内。
正房内一片欢声笑语,宝姐儿在炕上爬来爬去,徐氏的两个孩子正在逗着妹妹玩,丁氏、徐氏,还有谢阳和许飞花都已在了,只不见老太太和谢冕。
朱弦和几人一一打过招呼,询问地看向丁氏。丁氏会意,指了指内室的帘子。朱弦扬眉,在徐氏似笑非笑等着看好戏的目光中坐了下来。
刚坐下,就听到里面传来谢冕懒洋洋的声音:“祖母,你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许表妹可看不上我这样的。”
“胡说!”许老太太生气的声音响起,“飞花丫头最是知礼,怎么会嫌弃你?”
两人的声音都不高,若不是朱弦修炼了内功心法,耳聪目明,根本不可能听到。朱弦唇边不由现出一丝笑意:看来让谢冕纳许飞花果然是老太太的一厢情愿。她微垂着头,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
就听里面谢冕道:“那就算我嫌弃她好了。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我看着就头疼。”
许老太太更生气了:“你这说的什么话,飞花丫头哪里不好了,姑娘家娇弱些不是更可人疼吗?”
谢冕道:“我却偏不喜欢这样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的,朱弦甚至能想象得到他一脸无赖的表情。
许老太太声音略高了一些:“五郎,你这是要气死我吗?”显然十分不悦。
“哪能呢。”谢冕嬉皮笑脸的声音响起,“我知道您是担心她嫁出去受委屈才想着把她留在家里,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她嫁给大哥?大哥是未来的世子,成亲多年无子,比我更需要纳妾吧。”
许老太太道:“那样岂不是坏了你大哥的名声?”
这话说的,不知帘内的谢冕作何想法,朱弦却是心头大怒:合着谢晟的名声宝贵,不能败坏,她家夫君的就随意了?
帘内也是一片难堪的沉默。许老太太显然也意识到这句话太伤人,转口道:“何况,你大哥为了那个贱人,连碰老婆都勉强,又怎么肯纳妾?你也知道这府中是你大哥说了算,连你父亲都管不了他。”
沉默更甚。许老太太发觉自己越说越错,尴尬不已,忙打圆场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吧,看什么时候合适就过了明路。反正你大哥那里是绝对不行的。”
老太太这是商量不通打算强行行事了,欺她五房无势吗?朱弦霍地站了起来。其余人都惊讶地看向她。她也懒得解释,走过去直接揭开了门帘子。
许老太太唬了一跳,见是她,虎着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招了招手道:“五郎媳妇来得正好。飞花的事我已经和五郎说了,你安排个时间把事情办了吧。”
谢冕皱起眉来:“祖母,我刚刚已经说过,我不会纳许家表妹。”
许老太太脸色一沉,正要再开口,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哽咽,许飞花低着头,捂着脸,忽地冲出了正堂。却是朱弦打起帘子,许老太太和谢冕说的最后一句话都被外面的人听个正着。一屋子的人都看向了许飞花,许飞花哪受得了。
许老太太“唉哟”一声,顿了顿足,瞪向谢冕:“你还不出去看看?”
谢冕一动不动,笑眯眯地道:“孙儿还是避嫌些好。”许老太太下不来台,正要发怒,朱弦开口道:“我去看看许家妹妹吧。”她倒要看看,许飞花放着好好的正头娘子不做,非要做小妾,是存了什么心思。
许飞花倒没有跑远,在院中被谢晟拦了下来。朱弦看到的便是许飞花梨花带雨,谢晟温柔劝慰的场景。谢昆站得远远的,正百无聊赖地用足尖研磨着地面。
美人娇泣,如雨打梨花,惹人怜爱;青年丰姿,语如春风,暖人心扉。朱弦站在门口,忽然不想去破坏眼前“和谐”的一幕了。
堂屋内忽然传出哗啦啦一阵乱响,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后,孩子的抽泣声响起,然后是徐氏有些尖利的声音:“哭,有什么好哭的?心术不正,老是想着抢人家的东西,你还有脸哭?”
孩子的哭声更大了。徐氏冷笑:“哭有什么用,你又不是那美人,有人怜香惜玉,难道还指望谁来安慰你不成?”
朱弦微微皱起眉,从第一次见徐氏就有的违和感再次升起:徐氏,这是指桑骂槐谁?她再次看了哀哀哭泣的许飞花一眼,只觉匪夷所思,许飞花可没招惹谢昆,徐氏这是因谁发作呢,是为了谢晟还是谢冕?可是以谢冕在伯府的地位,怎么能纵得徐氏如此趾高气昂?难道……她的目光落到如玉树琼枝,风姿皎皎的谢晟身上,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跃入脑中。
似是察觉了她的目光,许飞花抹了抹眼泪,和谢晟说了一句什么,向她走来。
“五嫂。”许飞花可怜兮兮地喊了她一声,姿态楚楚,惹人怜惜,可惜站在她旁边的是朱弦,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朱弦唇角勾起,做足姿态,声音温柔:“许妹妹,跟我进去吧,可别让老太太担心了。”率先进了屋。
“五嫂,”许飞花怯生生地又叫了一声,跟上来抓住她的袖子急急道,“我绝没有和你争抢表哥的意思,不过求一容身之处,你,你不要嫌弃我。”
朱弦唇角笑意犹在,目光却冷了下去:许飞花真是好心思,这话是暗指她因为嫉妒阻扰谢冕纳妾吗?把姿态摆得这么低,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是想用这种姿态博取同情,逼迫他们让步吗?真不好意思,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的逼迫。
朱弦唇边笑意更深,声音轻柔,说出的话却半点也不客气:“嫌弃妹妹的可不是我。”
许飞花的脸色瞬间惨白,猛地踉跄后退,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五嫂,你,你……”她的手兀自抓着朱弦的袖,一副大受打击,摇摇欲坠的模样。
朱弦嫌弃地皱了皱眉,五指轻轻在她脉门一拂。许飞花只觉手腕处似有无数根钢针一齐刺入,剧痛无比,猛地松手,连哭都忘记了,捧着手腕惊疑不定地看向她。
朱弦已松开眉头,甜甜地笑着:“瞧这伤心的小模样,怪可怜见的,快随我去梳洗一下吧。”作势要携许飞花的手。
许飞花犹有余悸地盯着她的手,如避猛兽般向旁一甩想要让过,一不小心挂上了朱弦的披帛。
轻薄柔软的披帛飘然坠地,露出了朱弦修长而优美的玉颈。
红印点点,如雪地红梅,妖娆而靡艳。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一时雅雀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73章到现在都不显示更新,所以这一章提早发了,看看能不能让抽抽的晋江变得正常,( ╯□╰ )
感谢小天使“酱油某”,“未亡人”灌溉营养液(づ ̄ 3 ̄)づ
第75章 分床
朱弦大窘, 弯腰欲要捡起披帛。一双手却比她更快一步。谢冕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边,将披帛捡起。两个丫鬟反应过来,要接过他手中的披帛。谢冕让开她们的手,在众人的注视下, 眉眼温柔含笑, 亲手重新帮朱弦披上。
他的神情是那般自若, 动作是那般从容不迫,仿佛这是天底下最自然不过的事。朱弦看了他一眼,也镇定下来,低垂着眉眼任由他动作。
一声嗤笑划破了静寂, 徐氏的声音酸溜溜地响起:“五弟和五弟妹真是恩爱情深,令旁人羡煞啊。”可惜拖长了腔调, 怎么听都带着嘲讽的意味,叫人不舒服。
朱弦眉头微微一蹙,正要开口,谢冕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阻止了她。然后,他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三嫂是该羡慕,三哥大概几个月都不回双福馆了吧。”
一矢中的,徐氏的脸都绿了,咬着唇、绞着帕子恶狠狠地说了声:“你!”偏偏谢冕这话是接着她的话头说的, 说的也是实情,根本无法反驳。
谢冕哪里惧怕她的黑脸,笑得一派风流, 冲着徐氏轻轻眨了眨眼道:“据我所知,三哥的书房可是刚进了两个绝色的丫头,真真是好艳福。”
“他敢!”徐氏显然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腾地站起。
谢冕漫不经心地道:“不过是两个丫头,猫狗一般的玩意儿,高兴时红袖添香算是雅事,不高兴时打杀发卖都不是什么事,三嫂何必放在心上。”
徐氏咬牙道:“我可没五弟妹的好性儿。”怒气冲冲地摔了帘子去院子,很快院子里响起她尖利的责问声。
“五弟,”丁氏不赞同地看向谢冕,“你明知她的性子,还说这些话做什么?只怕要有一场好闹。”
谢冕微微一哂,目中带上嘲讽的笑:“闹便闹吧,难道这个家的笑话还少吗?”丁氏被他堵得满脸通红,将帕子攥了又攥,却不好再说什么了。
谢冕欠了欠身道,“我还有事,和娘子就先告退了。”
许老太太从内室走出,顿足道:“臭小子,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谢冕回身看向老太太,语犹带笑,眼中却闪过一道冷光:“祖母,别的事我可以孝顺你,可这事,你若硬要做成,休怪我任性。”
许老太太一滞,谢冕已拉了朱弦潇洒离去。
*
入夜,晚风徐徐,一室宁馨。谢冕从耳房出来,就听到朱弦在吩咐丫鬟:“再抱一床铺盖出来。”
三七一脸愕然,却不敢说什么,恭敬地应下,自去开箱笼。
谢冕走过去,看到朱弦已梳洗完毕,换上寝衣。她一手托腮,坐着梳妆台前,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儿,任由八角为她卸妆。
他走到朱弦身后,对着八角挥了挥手。
八角犹豫了一下,谢冕淡淡扫了她一眼。八角心头一跳,低下头,在他逼人的视线下退了出去。
他接过八角的活,帮朱弦一一卸下簪环,赤金凤簪、镶玉分心、点翠步摇,随着一件件首饰脱去,她乌黑柔顺的发流水般倾泻下来,如一匹最华美的绸缎披在肩头。
极致的黑,衬得她一张白生生的脸儿越发粉雕玉琢,睫毛浓密,红唇娇艳。而雪白的玉颈上红痕点点,则是他下午的杰作。
他望着铜镜中的她许久,想到她下午时在他怀中娇吟浅唱,不堪承受的娇态,不由心头一热,手缓缓移到她小巧圆润的耳垂上,摩挲了下,才动作灵巧地为她摘下那对翠绿欲滴的翡翠耳珰。
大概是他最后的动作稍稍重了些,朱弦一下子被惊醒,睁开迷蒙的眼看向他,顿时露出愕然之色:“怎么是你?”
他笑得一派风流,指尖轻轻抚了抚她宛若凝脂的面颊,声音低哑、撩人心弦:“怎么不能是我?”
轻巧的碰触暧昧又若即若离,如蜻蜓点水,带来轻微的热意与痒意,他指尖所过之处,仿佛有细细的电流,随着他的动作一直蹿到她身体深处。
朱弦的脸一下子红如彤云,想到下午之事既不自在又觉恼怒,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你在做什么!”
谢冕任她抓着手,凤目流波,带着她的手顺势从后虚虚环抱住她,俯身到她耳边轻轻道:“我得罪了娘子,自是来赔罪的。”
“你得罪我什么了?”身后是他温热而坚硬的胸膛,耳边是他暧昧的气息,喑哑的声音,撩拨着她敏感的五感。身周满是他的存在,却又若即若离,似触非触。她力持镇定,声音却依旧有些发颤。
“下午……”他如有若无地触碰着她的耳垂,声音暧昧之极。
这个妖孽!朱弦暗暗咬牙,面红如血:总觉得经过下午那一场羞人的欢喜事,他待她的态度又变了,不再那般小心翼翼,变得充满了侵略性与压迫感,让她寒毛直竖,直觉危险。
三七抱着铺盖进来,见状忙低下头要退出去。
朱弦回过神来,轻轻推了推谢冕。谢冕顺势退开几步,坐在床边,倚着床头笑吟吟地看着她。
朱弦被他目光盯得窘迫,侧头不好意思再看他,叫住三七,让她把铺盖铺在窗下的炕上。
谢冕惊讶的声音响起:“娘子是要安排值夜的人吗?”谢冕晚间不喜人贴身服侍,自两人同床,值夜的人都是睡在外间的。
朱弦眼波流转,似嗔似怒,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等三七铺好退了出去,她径直走过去要睡下,被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的谢冕一把拉住。他的手顺势圈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身,下巴支在她肩膀上,仿佛漫不经心般问道:“娘子这是做什么?”
朱弦垂下眼,尽量忽略耳边温热撩人的气息,答道:“分床,五爷看不出吗?”
谢冕搂住她纤腰的手倏地一紧,愕然抬头:“这是为何?”
朱弦垂下眼不吭声。脑海中却又浮起下午披帛滑落之事,玉颈处的红痕虽然很快重新用披帛遮掩住了,微微红肿的唇与眸中春/色却是怎么也遮挡不住的。饶是她向来心理强大,在众人或好奇,或欣慰,或取笑的目光下也感到了窘迫。
这是明明白白告诉别人他俩下午干了什么好事,白日宣淫!她简直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想到这里,她不由怒从心起,恶狠狠地瞪了谢冕一眼。总算他识相,知道及时出来护着她,否则,否则她……
她粉面含春,美目含怒,凶巴巴瞪向他的模样分外叫人心痒。
谢冕越看越心痒难耐,五指抚上她玉颈处的红梅,轻轻笑道:“他们知道我们恩爱是好事,让他们羡慕去,有什么好害羞的?”谢夫人的插手提醒了他,下午那一场旖旎他本是有意为之,好打消某些人不该有的念头。只是,确实有些太欺负她了,还是以那样猝不及防的方式暴露于人前,也难怪她恼恨。
朱弦更怒,合着不是他脖子上被种了草莓,嘴唇被吻肿,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她冷冷开口道:“五爷不必再说了,这几日我们还是暂时分床睡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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