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黎城粮仓被火烧之后,宋川便在黎城妞妞住过的别院内住下。白日里无事便去军营里帮助周围的人处理伤势。
第三日,帝辛果然等到了意料中西周的求和大使以及献上的礼物。
这位英武的帝王露出了几日不见的笑意,见到西周的人抬着鸟笼进来,又狠狠地皱了眉,啪地一声摔了手中的杯子。
西周的使臣战战兢兢地跪下,不敢抬头,隐约看见帝辛大步走了下来,绣着龙纹的靴子疾步走到笼子前,踟蹰了一下,伸手唰的一生扯下了幕布。
顿时朝堂上陷入一片死寂。
使臣几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趴地更低,几乎贴着地面,两股战战。
其中一个胆大的偷偷抬起头,笼中的狐狸据说是妖精,本分外乖巧,此时却仿佛失了神志,对着来人龇牙咧嘴,一副进攻的野兽模样。她身旁的女子看起来已经气绝多时,身上满是伤口,脸更是被抓得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一丝原貌。
帝王一声不吱,拔剑劈开笼子,将尸体抱出来。即使尸身已经不堪入目,但他毫无所觉的样子,却露出了一个极温柔的笑,帮它理了理头发,然后抱着她往回走去。
身旁的大臣几乎用尽了全力让自己不要吐出来。
帝辛将妲己的尸身放在龙椅上,温声与她说:“你总觉得不服,觉得我养你像个宠物一样,其实究竟是谁驯服了谁呢?现在与我并肩坐在这儿,你可开心了?那便不要再离开我了。”
然后转身坐下,轻轻地揽住它,却沉下脸色,冷厉地下令:“将这些人拖出去斩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问号都被吞了,捉了一下虫
☆、成魔
大殿正中趴着的几个使臣呆若木鸡,直到侍卫上来像拖死人一般揪着他们的后颈向后拖,几个使臣才发出一阵哭喊求饶声,胆小的人甚是吓尿了裤子,殿中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聒噪。”帝辛的表情微微放松了下来,启唇轻描淡写吐了两个字,看起来与往常并没有区别。
侍卫们得了命令,手中用力,哭嚎的人还来不及挣扎,脖颈咔嚓一声被折断,便没有了气息。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是上空似乎还回荡着隐约的哭喊声。
刚刚一直忍着恶心的大臣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其中的侍卫已经走了过来,一个手刀砍在他的脖颈上,那个大臣倒在地上,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没了气息。
“大王说了不喜欢你们聒噪,就应该学着安静一点。”侍卫转身向帝辛跪下。
大臣们听话地噤了声,俯首纷纷跪下,听见帝辛浑然不在意的声音:“说的是,皇后不喜欢太过嘈杂。”
皇后可是姜后尚且在位,大王是要废姜后立一个死人为后
从前帝辛的手段虽凌厉,但是行事却颇有章法。今日却让一个女子坐上了龙椅,轻易斩杀来使,现在居然要立一个死人为后。
大臣们后襟不由出了一层冷汗。
大王,他怕是疯了吧。
“大王,那这狐狸怎么办?”向帝辛献媚的侍卫拎起了狐狸,白狐狸不知哪里伤了了哪里,在他手底下挣扎,很快皮毛就被血液濡湿了一片。狐狸却浑然不觉得疼一般,不断发出尖利的哀嚎。
“天冷了,皇后还缺一个狐狸围脖,这狐狸看起来皮毛还不错,剥了作个微博吧。”
“诺!”,侍卫应声掐断狐狸的脖子。
“对了,宋川还在黎城吗?把他召来吧,他妻子找到了,为了庆祝,寡人请他吃个肉包子吧。”
下了朝,帝辛果然下了废后的召令。姜家被无故废后,不依不挠地找皇家理论了,竟被全家抄了斩。废后的两个儿子也被圈禁起来,次日被帝辛以“对皇后不敬”的理由两杯毒酒赐死。帝辛没有子嗣,又立死人为后,一些大臣冒死进谏,无不受刑处死。
一时之间朝歌腥风血雨,人心惶惶。
远在黎城的宋川刚接到朝歌来使的邀请,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御着剑便赶往了朝歌。
他心中虽紧张,这趟路却飞的特别慢,总觉得到这趟会是一条不归之路。
到了朝歌,他便直接停在皇城内。妲己寝殿前安排了从前两倍的侍卫,见一个人凭空而降,紧张地纷纷持起武器。
“放下。”新晋的侍卫长厉声向纣王的侍卫下了指令,殿中走出来,向虽宋川行了个礼,语气颇为娇矜地与他说:“宋道长来了,陛下已经等了您许久,您且随我进去吧。”
宋川心中不安更盛,跟着他进了殿中。据说帝辛前几日发作废了后,然后便搬到了妲己娘娘的殿中。
大殿仍是粉纱轻曼的样子,还增添了不少奢华美丽的摆件。只是殿中的味道却十分古怪,一股浓郁的腐败腥臭味混杂着浓郁的熏香,让人几欲作呕。
宋川仍是感觉到一些妞妞的气息,让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侍卫将他带到侧殿便退下。以往妲己生前喜欢在侧殿的窗前远眺发呆,现在她的尸身放在窗前的美人靠上,仍是以前的姿势,身体却已经腐败地完全看不出样子。
宋川难以控制地看了一样,便扭过头去不忍在看。
周围的侍女都闷声低着头,只有帝辛混不在意地坐在后方的桌子上为“妲己”临摹画像,脸上甚至带着极淡的笑意,仿佛每人在前,岁月静好。
帝辛武力高强,一双手刀剑各种兵器都用的极好,握笔却差了些。宋川看他的画布上,笔触很是粗略,但是画中人巴掌大的瓜子脸上一双狐狸眼,却能看出往日里妲己那种明快狡黠的□□。
“妞妞呢?”宋川心中不安,顾不得礼貌打断他。
“宋道长总是那么心急,先坐下来吃些东西吧。”帝辛的笔没有停下。
他的话音落下,一个侍女便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有一块白色的皮毛,上面摆着一个精巧的笼屉,里面装着三只小包子,做的精致,还冒着热气,让人添了几分食欲。
“……不必了,我只想带着我妻子回家。”
端着托盘的侍女本来就低着头,身体微微地颤抖着,随着他的话,抖地更厉害了,几乎站不住的样子。
“你要找你妻子,她不就在你面前吗?”帝辛仍面带微笑,笑容在他硬朗的脸上显出几分古怪。
他走过来,指着托盘:“这是她的心,这个是她的肝,这块是她后腿的肉。这块皮毛,是她的尾巴。虽然不太完整。”说着似乎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
托着盘子的侍女再也坚持不住,如软泥一般地瘫下去,膝盖发出了哐当一声。托盘也一歪,笼屉里的包子也滚了一地。
帝辛也不看她,兴致勃勃的看着宋川瞬间猩红了眼睛。
“……为什么?”他盯着帝辛,看他一脸轻描淡写,满不在乎的神色,喉咙里几乎失了声音。
“不过是一只畜牲而已,你有这般的本领,以后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他拿着脚尖,勾了勾地上侍女的下巴,问她:“是吗?”
侍女满脸泪痕地勉强点了点头,然后被帝辛一脚踢开。
“……你说不过是只畜牲畜牲的情就不是情吗?还是对于你们来说,别人的命都只是蝼蚁”宋川的面孔慢慢凉了下来,面如冠玉的脸上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情绪,眼睛却更猩红了,仿佛入了魔一般。
“畜牲不过是畜牲而已。她伤妲己,本就该死。”帝辛嗤笑一声。
他说着话,笑容还留在脸上,却觉得自己腹部一疼,低头便看见宋川手中长剑已经横穿了自己腹部,伤口处的鲜血不断喷涌出来。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却依然不减。
宋川面无表情的将剑□□,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色。
没了剑身的支柱,帝辛的身体打了个晃儿,并没有惊惶,只是吃力地走到窗边的美人靠前,挨着妲己坐下:“畜牲只是畜牲而已,我们对于天道而言,跟畜牲又有什么区别……”
他摸着妲己面目全非的脸,眼睛里不自觉溢出来了:“他们都说我疯了,其实我是知道,妲己已经死了的。”
“我日日做那个梦,大商的天下会断送在我手上,妲己死了,我所有的坚持已经没有意义了,不如随她一起去了,至少我还不是个亡国之君。”
他拔出妲己的簪子,向自己的大动脉插进去,血喷涌了出来,但是伤口却极快地愈合了起来。
“你看,这个天道命运,它掌控这一切,连死都不让我死。我们就像傀儡一样,永远□□控着 ,跟牲畜又有什么区别呢?”
“殷洪和殷郊(纣王两子)大概会恨我吧,但至少他们不用有朝一日向别人俯首称臣。我殷家人,要么在王位上,要么死,绝不向别人低头。”
他说着,宋川只是一脸冷漠。
帝辛并不在意,他将头轻轻地埋在妲己的尸身上,一脸满足幸福:“如今我可以与妲己一起去了,谢谢你。”
宋川终于动了一下,冷眼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吓得神志不清的侍女,举起手中的剑,在她头顶空划了一下,斥了一句:“滚。”
侍女抱着头,颤抖着不停地爬了起来,尖叫着奔了出去。
“啊啊啊!大王被杀啦!”凄惨又疯癫的声音在外殿响起。
宋川捡起地上的白色狐裘,擦了擦剑上的血水,看了一眼相拥的尸体,面上却毫无波动,缓步走了出去。
出了颠门,便外面的士兵将宫殿围了一圈,持着剑作出防卫的姿态,却谁都不敢妄动。
“你你你 ……胆大妄为,居然敢弑君。”侍卫长站了出来,对着他猩红的双眼说不出话来。
宋川并不搭话,举剑便卸了他一条胳膊,血喷出来溅了一地。
他冷眼看着,满脸冰凉地问:“妞妞在哪里”
侍卫长惨叫了一声,在地上疼得打滚:“那只狐狸 ……死了啊。”
宋川便不再多说,一剑削了他的头颅。
☆、宋臻
温云州把妞妞夹在胳膊下,一路疾驰到皇城的时候,远远便感到一股血气冲天,御着剑疾驰到御花园,看到的便是浑身浴血恍如修罗的宋川。
问心剑沾满了鲜血,被血水腐蚀的都是锈渍。宋川一身长袍已经全被染红,一脸寒冰的脸上也溅了血,与他猩红的双瞳交映,让他本俊朗的脸庞看起来异常诡魅妖艳。
他在花园里信步走着,若不是满地的尸体,真的仿佛是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闲庭看花。
这样的宋川让他们陌生地可怕。
妞妞在刺鼻的血腥味中晕了头脑,但是她一害怕,便本能地想去找宋川。
妞妞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温云州的手,见他不肯松手,回头便一小口咬了上去。她不愿意咬伤他,只用了一点点力,却被温云川直接塞进了乾坤袋里。
不远处的宋川已经感到了两人的存在,凉凉地扭过头来,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是在分辨两个人的气息。很快他脸上略迷茫的表情化去,身子一晃便到了温云州面前。
温云州不由暗暗惊心。宋川在昆仑是出了名刻苦勤奋,但是从前两人的修为却不相上下,他甚至看不到他是怎么动的 ,人已经出现在了面前。
宋川却对着他防备的表情,露出了一个淡淡地微笑,仿佛是从前大师兄的样子,温声问道:“我妻子呢?”
温云川看着他的猩红未消的眼睛迟疑了一下,从前宋川在昆仑,只称呼那那傻狐狸妞妞,小妞妞,傻妞妞,我的妞妞,他们从未听过这样一本正经的妻子。
宋川仍是笑着问:“我妻子呢?”
温云州刚想找些措辞,却觉得腹部一痛,他甚至看不清宋川什么时候动的手,问心剑已有一半插进他的腹腔。
宋川依然笑容不变,用是从前关照着督促他好好做工作的口吻,问道:“我妻子呢?”
剑身捅入他腹腔的时候,温云州下意识地便一个掌风扫出去,脚下后退几步,将剑从身体里抽了出去。
“你疯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温云州,单只手捂着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另一只手飞快画了几个幻阵向宋川迎面丢了过去。
幻阵如同透明的琉璃球一样悬浮在空中,在阳光下折射出色彩斑斓的光。宋川自是不把这些幻阵放在眼里,幻术之发,无非是扰乱人的五感,可宋川此时已不算为人,一个幻阵触到他的皮肤便皲裂了开来,他笑意不变,直直像向温云州走来。
还有其他的琉璃球漂浮到他身边,他便伸手一抚,球却没碎,只是球身变得漆黑的漆黑,里面发出来朦胧的火光。
宋川皱了皱眉头,然后饶有兴味地看着球慢慢围着他环成一圈,然后迅速膨胀,融合成一个黑色的幕墙。
“暗黑系的幻术我以为乔歆不会教你这些歪门邪道。”他嘴上说地不屑,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下去。
温云州不欲与他多言,召唤出剑便朝皇城外飞 。宋川要追,身体黑色的幻阵却瞬间将他包裹起来,叫骂声在他耳边环绕着,幻阵中燃起一片火光,黑暗中露出一张张兴奋的脸。
宋川瞬间失去了神志,嘴里厉声喝到:“你们胡说!她才不是妖精!你们口口声声说非我族类,必有异心,你们忘了你们有多少人的命是她救的吗?!你们要杀她!我便先让你们死!”
他挥着剑,周围的人似乎全然不受影响,笑意仇恨的笑容愈加热烈。
温云州飞出皇城,一路疾驰到朝歌城门前,虽然连吃了几粒丹药,问心剑造成的伤口却一直不能愈合,大量的失血让他有些乏力,不由地靠着城墙休息了一下。
惧臆幻阵与一般幻阵的区别便是不能由施术者自由设定幻阵的内容,而是根据受术者内心最恐惧的东西自由衍生幻境。温云州不知道为何宋川的幻境如此黑暗,但是支撑多个惧臆幻阵所需要的灵力巨大,对他已经造成了一定的负担。
倘若乔歆在这里必定有应付之法,但他现在却决不能去找她了。
温云州想着,一抬头却见到宋川站在他十米开外,依然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只是他肩膀上被捅了一个窟窿,刚刚还是乌黑的长发已经全然白了:“我本以为不会有机会杀他们了,没想到幻阵里还能一偿夙愿,只是想起这些人依然非常恶心。师弟,我很喜欢你这种有天赋的孩子,便让你死的痛快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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