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回家?”和筱白说完,又觉得不合适,她挽回,“家俊一个人在家,你出来这么长时间了。”
“家俊借了些钱,说是出去看看能不能做点生意,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和妈说,“我一个人在家没事儿做,来陪陪你。”
既然这样,和筱白只得坦白,“这个房子是陆良鋭的,我们再租套房子吧。”这是别人的房子,她借住就算了,还带着老妈住在这里,房子的主人又不在,就不好了。
“两个房间呢,如果小陆回来能住另外一间,我来段时间就走了,不用换。”
和筱白很不自在,“他可能不会回来了,我们住在这里不合适。”
“他不回来,房子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我们何必再去外面租房子住。”和妈问和筱白,“你要是不好意思说,我给小陆打电话,提一下。”
“不用了,他忙得很,这点小事就别打扰他了。”和筱白情绪低落地说。
“你和小陆怎么了?”和妈关心地问和筱白,“吵架了?我这次来就没见到他。”
“可能分手了。”和筱白说,说完她自己倒是笑了,有点虚。
“为什么?”和妈说,“你们关系挺好的,怎么分了?”
“原因有点多,仔细想想,那些又都不是原因。”和筱白很累,她不想再想这些难缠的问题,她打了个哈欠,躺着昏昏沉沉地说,“可能是看彼此都厌烦了吧。”
和筱白嗜睡,睡得早醒的晚而且睡得沉,和妈上了年龄睡眠浅,隔壁屋里有些动静她就能醒过来。披上外套出了房间,尽量减轻步子的声音,“睡着了,今天胃口不错……没提……你吃饭了吗?要不要给你再做点?那行,我给你热热。”
又过了二十分钟,和妈回到房间,躺回床上,看着和筱白还在睡着。和妈帮女儿掖被角,“傻人有傻福。”
可这个女儿,不够傻又不够聪明,总是为难着自己也为难着别人。
和妈对A市熟悉得很,出去买菜的功夫就能抱回来一摞书,是关于孕妇常识和注意事项还有如何胎教的,说是经过卖书的摊位,书是论斤称的,觉得划算就买来这么一大堆。和筱白还在上班,按时下班准时回家不再加班,回家了就往沙发上一躺,无聊时候,把桌上的书捞过来看上几页,有时候会拿手指丈量自己的肚皮,不自觉猜想着孩子现在有多大。
她既然不想现在要孩子,现在立刻去做手术,才是最明智的。可一天天过去,和妈又来了一周了,和筱白却没提过一次去流产的事情,和妈煲的汤她次次都喝得干净,心里什么事情都不想,吃饱溜了弯就回家睡觉,一夜无梦舒舒服服地睡到天亮,走路时候会觉得肚子更重了,在电子秤上称体重,发现重了好几斤。
和筱白觉得现状很糟糕,陆良鋭没再出现过,或者这就是他的态度了,或者他想明白了。
又一个早晨时候,和筱白对和妈说,“妈,吃完饭,你陪我去趟医院吧。”
“……好。”和妈叹息一声,把她的碗填满,“吃吧。”
医院里,永远不会缺少病人,无论是什么样的疾病。和筱白挂号坐在走廊里的凳子上等着,和妈陪着她,后来去上洗手间了,和筱白抱着包,她紧张得手心出汗。
后来和妈回来了,看着诊室外面的屏幕说,“已经叫过你的号了,你进去过了?”
和筱白摇头,“没有听到啊,我刚走开了一下。”
“我再去问问。”
后来又排了一次队,轮到她们已经到中午时间,是最后一个。医生看了一上午的病人,累得不行正等着下班,看得不仔细粗略地询问了一下,问了和筱白结婚没有,看她摇头,医生明白了一样,捏着笔写字,“不能要?手术要往后排,下周一。”就把她们打发了。
和妈护着和筱白“谁说我们不要了,我们要。”
回去,和筱白和和妈坐公交车,车子走走停停,和妈拿出些水果让和筱白吃,和筱白摇头。后来车子到了公交车站,上来不少人,座位不够,有人站着,和筱白转头时候,恰好看到那个抓着把手,比她大几岁的人,这一眼,她的心揪起来一样疼痛,就再也挪不开眼睛。
三站,那人下车了。
和筱白短暂地犹豫,叫着和妈,跟着下车,和妈疑惑地说,“还没到站呢?”
可和筱白等不及,她已经下车,和妈匆匆忙忙地收拾东西,跟着下车。
下了车,和筱白一直往前面走,她目标明确步履匆匆,一路上撞了不少人,有人骂她,“神经病啊,走路不会看路吗?”和筱白听不到一样,她固执地跑着追,和妈在后面跟着,“够够你慢点。”
拐过一个路口,那人走上了稍微冷清些的路,和筱白跟着他继续走。
“你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前面的人终于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疑惑又防备地看着和筱白。
和筱白想,我的变化应该真的很大吧,那时候傻里傻气的又不知道收拾自己,优点当缺点藏起来,“赵景胜。”和筱白清晰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那个她在心里想着,就会咬牙切齿的名字。
“你是够够?”赵景胜辨认了几秒钟,他笑着说,“我妈说在陆家见到你了,我还以为她认错人了,原来真的是你。”
“够够,别过去。”和妈赶到,看到赵景胜就是一阵生气,她寒着脸叫和筱白,“我们该回家了,小陆到家了。”
和筱白没听到和妈的话一样,她朝着赵景胜走过去。
赵景胜看到和筱白还挺开心的,“够够,几年前的事情,一直想和你道歉,对不起……”
“啪。”和筱白走到他跟前,扬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他脸上,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样。
赵景胜捂着半边脸,吃惊地看着她,“你疯了吗?你做什么?”
“我找了你好几年,我发誓,如果让我找到你,我一定扇你一巴掌。”和筱白说完,扭头就走,头也不回,“赵景胜,不是我配不上你们赵家,是你们配不上我。”
和筱白知道和妈是骗她的,陆良鋭根本没回家,他怎么还会回来呢。
和筱白坐在沙发上怔楞楞地发呆,她午饭没吃,说累了要去睡觉,和妈没敢打扰她,让她睡,睡到晚上,和筱白还是没起,和妈有些着急,“够够,起来吃点饭,吃饱了再睡。”
“妈你去休息吧,睡够了我就会吃的,我太累了。”和筱白说着,她又睡着了。
这一觉,是和筱白这么多年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次。
她只做了一个梦,梦里只有一个人,后来那个人走了。和筱白看不到他的脸,可她就是知道,那个人是陆良鋭。
和筱白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就睡不着,很晚了还精神奕奕的看电视剧。和妈担心她,“你还怀着孩子,早点休息吧。”
“我睡不着。”和筱白睁着眼睛,却空洞。
和妈说,“你不睡,肚子里的小的也要睡觉了。听话,去躺着吧。”
和筱白坐着没动,有个问题,她想问很久了,“妈,你生我的时候,发现又是个女孩,你后悔了吗?”
“没有。”和妈说,“有你的时候,我和你爸就说好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两个孩子就够了,生你的时候又经历差点死掉,后来就不想再生了。老年人想要孙子,你奶奶不依寻死腻活的非要我们再生,后来就有了家俊和谷雨,到小寒时候是戴了环,想着安全了,谁知道又多了她。”和妈笑着说,“既然来了,就是和我们有缘,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不能丢掉的。”
和筱白看着自己的肚子,没说话。
缘,她和这个孩子有缘吗?
“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坐月子应该是不冷不热的天气,这孩子懂事儿,不折腾你。”
“不知道。”和筱白说,气势有点弱,“是陆良鋭叫你来做说客的吗?这个孩子,我不想要。”
“小陆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我过来看看你,说你心情不好。”和妈问她,“为什么不想要?”
“来的不是时候,我还没做好准备。”
“你要做什么准备?”和妈又问她。
和筱白一下子竟然答不出来,她就是觉得这样不对,又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到底哪里不对,“我们还没结婚,这个孩子就是未婚先孕,我刚换了工作还不稳定……”
“上次你带小陆去家里,小陆说想娶你我答应了,礼钱我已经收了,担心你不乐意就没和你说。”和妈缓缓地说,“我们觉得小陆这孩子挺好的,虽然赚的没你多,可是个知冷知热的能过日子的人。”
“妈,你什么都不知道。”和筱白头大,“他没我赚的多?每个月的零花钱就比我一个月赚的多。”
“那你还这么辛苦赚钱图什么?”和妈说她,“你从十五岁就出去打工赚钱,赚了这么多年钱,还没工作够吗?谷雨毕业了,家俊能自己赚钱,小寒能照顾自己,我申请了老家里的低保还有庄稼够吃够花够用了,我们都不需要你赚钱补贴,不拖你的后腿了,你还这么辛苦赚钱做什么。”
“……”和筱白被和妈说得无法反驳,这个城市有上百万的外来人口,她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个,在这个城市里没有房子没有车子,没有依靠的时候,她们想努力赚钱攒钱改变现有的生活。对于和筱白来说,她现在的生活状况已经不错,不再需要她拼死拼活地扎着头赚钱。
可她,只会赚钱,不让她赚钱了,和筱白的生活,好像就变得没有意义了一样,她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和筱白想了想,她剖析着自己的真实想法,“如果我怀孕了,后面几个月就不能上班,孩子半岁间不能工作。这些日子,我必须依靠陆良鋭生活,完全依赖在他身上,又是把希望完全靠在一个男人身上,仰仗着他的喜怒哀乐生活着。妈,我怕了。”
“这些心里话,你和小陆说过吗?”
“没有。”和筱白说,“说了,他只会觉得我没事儿找事儿,他不懂。”
和筱白说着不瞌睡,可到了十点还是去睡了且睡着了。和妈没去睡,她开着客厅的灯,开着电视,手里拿着织毛衣的针和线,桌上腿上放着些裁剪的布料,手里捏着的小孩子脚型的纸。
陆良鋭打开门,看到和妈,他看了眼关着另外一扇门,“她睡了?”
“睡了。”和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吃饭了吗?再给你做点。”
“我吃过了,您别麻烦了。”陆良鋭说,“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够够是我女儿,她的事情就不叫麻烦。”和妈招呼陆良鋭过来,“最近很忙,总是这个时间点回来,你和够够有些天没照过面了吧。”
“嗯,有点忙。”陆良鋭疲惫地说。
“你看看这些小样,喜欢哪个?”和妈把小孩子鞋样摊开,给陆良鋭看。
陆良鋭指着其中一个说,“这个,这个是做什么的?”
“你和够够选的是同一个。”和妈高兴地说,“给孩子做几双鞋子,等他学走路了能穿。”
“……”陆良鋭低着头,手指蹭着绒面的布料,轻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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