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程煜抬头,一把将书信扔进了火堆,“别收拾了,赶紧走!”
“那些珠宝玉器还没有带上车……”
“命重要是还是它们重要,从后门走!”程煜拿起桌上的剑作为防身,大步往门外走去,“宇文教主呢?”
“他在处置那个女的。”
程煜握着剑,往关押舒慈的那间屋子走去。
“教主,别管她了,纪峒带人来了,快走吧!”程煜推开门,大声喊道。
宇文丞正蹲在舒慈的面前,他在审视她。
“屈屈禁军几人,也想奈我何?”宇文丞嚣张一笑,勾起了嘴角。
程煜上前,解开绑着舒慈的绳子,道:“如果她还有用咱们带上路就行,现在不是审问她的时候!”
宇文丞起身,点头:“也好,我还有些事情想从她嘴里知晓。”
程煜拉着舒慈的胳膊,推着她往外走去。他虽然松了她脚上的绳子,却不敢松开她手腕上的绳子,此时她双手被绑在前面,步履踉跄。
“砰——”
大门被撞开,禁军呼啦啦地进入了这座宅子。
“从后门走!”
“贼人,往哪里跑!”一柄长剑破空而出,直取程煜的脑袋。
程煜举剑格挡,一手拉着舒慈,一手握着剑,显得有些狼狈。
数十名禁军扑向宇文丞,他冷笑了一声,抽剑:“就这几条狗,也敢放出来咬人?”
纪峒和程煜纠缠在了一起,一个力大无穷身经百战,一个灵活机变,两人难分高下。
被程煜嫌弃碍手而一把推开的舒慈肩膀撞在了门上,她微微皱眉,察觉有些疼痛。
纪峒认识冯丫儿,见她被撞开,挥剑斩断了绑住她的绳子。
“还愣着干嘛,走啊!”纪峒大喝。
“冯丫儿”缓缓地站了起来,似乎是被绑了一晚上的后遗症。程煜注意到她这边的情况,立马一个健步上前,抓紧她的胳膊,不让她跑掉。
只是,此“冯丫儿”非彼“冯丫儿”,他注定要败在这方面。
他一个不察,舒慈抽出了一旁倒在花坛上的禁军手中的刀,反手挣脱程煜的桎梏,一个回身,刀刃触碰到了程煜的脖颈……
他睁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置信。
血喷涌而出,她手法干脆利落,没有留给他任何生路。
“对不起了程先生,多谢你刚刚救我一命,清明时节,我会记得给你烧纸。”她握着带血的刀,站在她眼前,眼睛亮比夜里最亮的星星都还要璀璨几分。
“舒慈……”程煜缓缓跪地,死之前终于喊出了一个正确的名字。
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刃滴在了地上,她微微一笑,:“是我,对不住了。”
此时,宇文丞被数十名禁军围攻,他们采取了车轮战术困住了他。
“贵太妃娘娘……”纪峒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声,从她抹了程煜的脖子之时就已经愣住了,别说程煜了,他也完全不敢置信。
“有弓箭吗?”她问。
纪峒挥手,身后的人迅速送上了一把弓和三支箭。
舒慈扔了刀,接过弓箭。
此时宇文丞已经突围而出,毫无遮挡地落入了她的射程范围内。
“嗖——”
第一只箭凌空而出。
“哐——”宇文丞即使被围攻却依旧耳聪目明,挥剑挡开。
踢开眼前攻上来的人,他朝箭矢飞过来的方向看去。他看着那个之前被绑在椅子上毫无反抗之力的女人,她拉开弓弦,眼中闪烁过一道杀意。
“舒慈!”
那么多的伪装和掩饰迷惑了他,而这一个眼神,却让他立刻洞悉了她的底色。
“嗖嗖——”
双箭齐发。
第67章 天下
舒慈丝毫没有手软, 她射出的那两支箭用上了八成的内力,即使宇文丞这样的身手也只能勉强挡开, 却也依旧被震退了好几步。
他纵身跃上房顶, 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消失在院子的那一头。
纪峒准备领人去追, 舒慈拦下他, 说:“不用追了,你们追不上的。”
“他受伤了, 这会儿跑不远。”纪峒说。
“受伤了你们也追不上去。”舒慈瞥了他一眼,把弓箭递给后面的士兵后, 抬腿往外面走去。
纪峒:“……”这是被看扁了?
舒慈登上马车, 朝外面的人说道:“纪将军, 把我安全的消息散布出去,冯丫儿如今还在躲,你们在城里多注意一下, 找到她后带到我面前来。”
“是,末将遵旨!”纪峒抱拳。
驾车的士兵一挥鞭, 马车朝中山王府驶去,徐徐落日,照得天空大半边都是金黄灿烂的。
舒慈撑在坐垫上, 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里面安安静静地,像是睡着了一样。
“真乖。”她轻轻拍了拍肚子,奖赏里面的小豆芽。
骆显等在王府的门口, 见到马车驶来,忍不住冲上前去。他登上马车,掀开帘子一看,里面的人倒在一侧,双眼阖着。
他伸手垫在她的鼻下,感受到平稳的呼吸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骆显抱着她下了车,夏荷迎了上来,大惊:“娘娘这是怎么了?”
“睡着了。”骆显嘴角含笑,目光一刻没有离开她的脸庞。不过三四日没见,他却觉得漫长得犹如好几个春秋,抱在怀里,沉甸甸的,终于踏实了。
“奴婢让人去烧水。”夏荷同样松了一口气。
骆显把人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撕开她脸上的面具,见到熟悉的脸蛋儿,他忍不住上前亲了亲。
“歆儿……”一声喟叹,满腹的感慨。
“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朕了。”他伸手帮她剥去衣衫,抱着她去沐浴。
夏荷识相地退了出去,拉过屏风,挡住里面的景色。
舒慈这几天绷着神经累坏了,她感觉到他熟悉的气息,甚至能听到他的自言自语,但她就是懒得掀开眼皮,太累了,她好久没有这样累过了,她要休息……
这一睡,便睡过了晚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有人在灯下批折子,昏沉的烛光下,他高大的身躯占据了一个很小的位置,面前摆着炕桌和奏折,烛光将他的身影投射到墙上,高大威严,像是一尊模糊的神像。而在他旁边的一大片,都是属于她的领地。
“怎么不多点几盏灯?”
骆显听到声音,抬头看她:“醒了?”
舒慈撑着手肘坐起来,他拉过一边的外衣披在她的肩膀上:“冷不冷?饿吗?”
舒慈点头:“有点儿饿了。”
“夏荷。”骆显抬高了声音。
夏荷匆匆进来,看到舒慈坐在床上,立马福了福身:“娘娘您醒了!”
“嗯。”舒慈微微一笑。
骆显说:“把炉子上的粥端上来。”
“是,奴婢这就去!”夏荷高高兴兴地跑出去。
舒慈偏头,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目光瞟到他桌上的折子。
骆显把折子移到她的面前:“光明正大地看。”
舒慈也不矫情,倾身上前,问:“这是处理中山王的奏折吗?”
“哼,谋逆之人,要不是他跟朕同宗同族,朕抄他全族也不为过。”
“说来,他也没把你怎么着。”舒慈挑眉。
骆显伸手环住她的腰:“他差点儿杀了你。”
“不是他,是宇文丞。”
“一丘之貉。”骆显冷笑。
夏荷把煨好的粥端了上来,热乎乎的,一股肉糜的香味儿飘散在空气当中。
骆显把奏折收拾到一边,把炕桌移到她的面前当饭桌,用勺子搅拌了几下,说:“还热着,小心烫嘴。”
舒慈看着他,目光有些温柔。
说起来,她差一点儿都见不到他了呢。
“那日,惊险吗?”她问。
骆显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都在朕的意料之中,翻不出什么幺蛾子。”
舒慈伸出左手搭在炕桌上,勾了勾手指,朝他笑。
骆显放下勺子,伸手和她相握。
“真好,没有后爹了。”她轻轻感叹。
“什么?”他挑眉。
舒慈笑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这是我和小豆芽的约定,要是你有什么不测,我就带他去找后爹。”
骆显:“……”
“你生气了?”她凑上前去看他。
“没有。”他硬着一张脸,面无表情。
“生气了,看看你这脸,都青了。”舒慈笑道。
骆显伸手揪她脸:“知道朕生气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
“因为确实有可能发生啊。”舒慈眨眼,“那个时候我被关在一个完全不知道外面情况的地方,暗无天日,前途莫测,我肯定要做好你会死的准备。”
他看着她,似乎要盯进她的灵魂里。他突然想到骆晟了,那个弓马毫不娴熟的男人,死在了那场血淋淋的叛乱当中,当时,她是不是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你是天生当政客的料。”半晌,他如此说道。
“嗯?”这是褒奖?听着不像。
他把搅拌得温度适宜的粥推到她面前:“吃吧。”
舒慈握着勺子,一口一口的进食。
她抬起勺子,递到他的嘴边:“啊——”
骆显轻笑,握着她的手吃进嘴里。
“香吗?”她问。
“特别香。”
“还觉得我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吗?”她笑眯眯的问道。
“一直这么觉得。”
舒慈把勺子从他嘴里抽出来:“哼,不给你吃了。”
骆显温和的看着她:“朕不吃,朕看着你吃就够了。”
“喂!”舒慈扔了勺子,红了半张脸。
“嗯?”
“不吃了。”她推开剩下的半碗粥,转开头。
骆显把粥碗端了起来,说:“告诉朕,你被掳走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我一定会逃出来。”她咬着唇。
“你就没想过朕会来救你吗?”骆显舀了一勺粥,喂到她的嘴边。
她张口吃掉,说:“想了,但你若是顾不过来,我也只能自救了。”
看,这就是她。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喜欢,却无法感知那种全身心的依赖。即使喜欢上一个人,她还是独立的个体,始终相信自己的力量。
“你想我依赖你吗?”她多聪明,他这一问,她便闻弦歌而知雅意。
骆显又舀起一口粥,送到她的嘴边,他说:“想让你不在朕身边的时候坚强,又想你在朕身边的时候软弱一点。”
“多软?”她咽下这口粥。
骆显挑眉,她跪坐了起来,跃过炕桌,她伸手搭在了他的脖子上,修长的手指滑过他的喉结,钻入了他的衣领,她凑在他耳边吹气:“这样软够不够?”
“朕现在说的是正事。”他无奈地捉住她作乱的手。
舒慈撅嘴:“太枯燥了,不想听。”
骆显:“……”
“夏荷!”舒慈扬声喊道。
“奴婢在。”
“把炕桌撤下去,这一堆乱七八糟的奏折也给本宫弄走。”舒慈挥手。
骆显握住她的手,低头看她:“你要做什么?”
“小别胜新婚。”她使劲儿眨了几下眼睛,双颊粉扑扑的,看着他。
骆显苦笑:“你这还怀着身子呢。”
舒慈蹭过去,吊在他的脖子上,说:“看,你想歪了吧!我说的是抱着睡一觉。”
骆显:“……”
“喜欢一个人不是看你说了多少,而是看你做了多少。”她白生生的手指戳了戳床面,“我想的很简单,有一个人能每晚都陪着我睡觉,陪着我起床,那就足够了。”
骆显嘴角一掀,觉得有些新鲜。
“这就是你想要的?”
“很简单?”舒慈嘴角一弯,笑出了声,“我说的可是一辈子。”
陪你用膳,陪你睡觉,陪你散歩,陪你游玩……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但如果在这些繁杂的琐事面前加一个定语呢?一辈子,还简单吗?
他拥着她躺在床榻上,两人共享一床被子。
“我不是菟丝花,做不到以攀附你为生。”她的手指在他胳膊上画圈。
“朕知道,你是青松,并立在朕的身边。”他抓住她的手指,一口咬住。
她笑着翻了个身:“你明白就好。”
中山王谋逆,已于叛乱之日身亡。其余部下,附逆者,格杀勿论,不知情者,亲眷流放北方苦寒之地,其他党羽留案,终身不得入仕。一场灾祸就这样落下了帷幕,除了那些在前线身亡的将士和他们的亲属,没人会了解其中的惊险和痛苦。
“藩王坐大,与朝廷不利,淮王与中山王便是这般血淋淋的教训,故而,朕认为削藩势在必行。”
南巡的最后一站,骆显撂下了这样的狠话。
不管朝臣是如何议论的,藩王是如何胆战心惊的,圣驾回程途中,骆显却再一次带着舒慈微服私访。这一次,他们去的是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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