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慈看她撒泼并不觉得厌烦,反而是有种柔软地心疼。她才五岁,失去了太多,之后人生的每一个欢喜的瞬间都难能可贵。若是等她长大后,不知道还会不会如此依赖她。
“咦……”乐畅低头看舒慈的肚子,双手环住,比划了一下,惊呆了,“母妃长胖了?”
舒慈:“……”
身边一直充作隐形的骆显:“……”
乐畅要掀开舒慈的裙子看,着急得不得了:“母妃怎么胖这么多了,我看看!”
舒慈按住她的手,尴尬:“本宫没有长胖。”
“你的肚子……”乐畅伸手戳了戳,“好大。”
舒慈仰头,欲语泪先流。
“乐畅,到朕这里来。”骆显开口。
乐畅赶紧过去,见礼:“臣妹见过皇兄。”
骆显看着她,问:“你是你母妃的好女儿,对吗?”
“当然。”乐畅点头。
“你母妃现在肚子里有一个小孩子,你能懂吗?”
“小孩子……”乐畅大惊失色,“他会不会把母妃的肚子撑坏啊!啊,不对!他怎么跑到母妃的肚子里去了,是母妃吃了他吗?”
骆显:“……”
舒慈一把撇开骆显:“越帮越忙,走开。”
骆显侧头,尴尬一笑:“朕没想到她想象力如此丰富。”
“你先回去,别给我添乱。”舒慈皱眉。
骆显迟疑,乐畅仰头看他:“皇兄,你不忙国事吗?”
国事……她从哪里学来的新词儿。舒慈扶额。
“朕这就忙去了,你们母女慢聊。”骆显再待在这里也无用,只好把时间让给新回来的小丫头。
“恭送皇兄。”乐畅转身,蹲身行礼。
舒慈:“……”
待骆显一走,乐畅就兴奋不已,她转头看舒慈:“母妃,皇兄怎么会来这里?他刚刚在儿臣好紧张啊!”
舒慈:“……”你紧张么,倒是没看出来。
“这个咱们先不说。”舒慈拉过她,伸手帮她理了理鬓发,说,“咱们先来说母妃肚子里这个孩子的事情。”
乐畅撅嘴:“是因为儿臣不在,所以母妃才另外找了一个孩子来承欢膝下么?”
承欢膝下……
如果是其他时候,舒慈几乎要感谢她师姐了,居然能让乐畅的词汇量突飞猛进。
“乐畅,你听母妃说。”
“嗯。”
“这个小孩儿是母妃的小孩儿,应该算作你的弟弟或者妹妹。”
“亲的?”乐畅疑惑。
舒慈点头:“母妃很喜欢小孩子,你知道的对不对?”
“知道。”
“母妃半年前去拜了送子观音娘娘,想让她送一个小孩儿给母妃,这样咱们就多一个亲人了。以后乐畅也有弟弟妹妹了,就再也不孤单了。”
乐畅蹙起了眉头:“观音菩萨送的?”
“对啊,她说乐畅这么善良听话,一定要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来一起玩儿,以后也能互相照顾。”舒慈认真的说道。
乐畅撅嘴,垮下脸:“母妃骗我。”
“嗯?”舒慈的脸有些僵硬。
“师太说了,观音菩萨、如来佛祖这些都是神话,都是话本里的人物,现实中是没有的。”
舒慈:“……”
师姐……亲师姐……
“母妃肚子里有宝宝了,那宝宝的爹是皇兄吗?”乐畅眼睫毛眨了两下,小心翼翼地看向舒慈。
猛然间吸了一口冷气,舒慈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望舒他娘亲才给他生了一个小妹妹,他告诉儿臣妇人大了肚子就是要生孩子了,我们都是从娘亲的肚子里出来的。”乐畅振振有词的说道。
舒慈握着她的小手:“你都知道?那刚才为什么还说吃人之类的话?”
“逗母妃笑啊。”乐畅笑着说道,“许久没见母妃了,儿臣高兴。”
舒慈无奈的笑:“小机灵鬼。”
“母妃,你有自己的孩子了,还会要我吗?”乐畅笑着问舒慈,脸上是一派天真,但眼底却闪烁着忐忑不安。她什么都知道,不要小瞧一个五岁的孩子,她或许什么都明白。
“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母亲不会不疼自己的小孩儿的。”舒慈伸手抱过她,用最直接地方式给她答案,“你和我都经历了这么多,难道你还不相信我是真心疼爱你的吗?”
乐畅抬起小手,圈住舒慈的腰:“儿臣信的……母妃就是儿臣的娘亲。”
她的亲娘是宫女出身,生了她以后就因出血过多去世了,临终只得一个贵人的封号。每年清明,舒慈都会带她去祭奠亲娘,以牢记她的生育之恩。虽然她对亲娘并没有什么记忆,可舒慈教给她的第一课便是感恩。
就像骆显所说,隐瞒不是长久之计,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她将会接受这个世间所有的好意和敌意,她会渐渐明白,也会学着理解。
“皇兄是宝宝的爹爹,儿臣是宝宝的姐姐……”乐畅转动小脑瓜,仰头看舒慈,“母妃……好像有问题啊。”
很有问题。
舒慈低头亲了亲她的脑门:“这个以后再说。”
乐畅笑着闭上眼缩起了小肩膀,像是在害羞。
舒慈拨弄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目光温柔,她们的母女情分,且深且长。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姐姐!
乐畅:弟弟!
太子:我想出来了!
乐畅:快出来,别把母妃的肚子撑破了!
舒慈:……
第71章 害怕
自从南巡回来, 皇上就再也没有踏入后宫某位娘娘的宫殿里了,以前还能坐坐就走, 如今却是连门槛都不迈了。
低位的嫔妃是没有资格抱怨的, 高位的嫔妃,这样一一数来……郑淑妃是个不管事儿的, 一年到头也没见到她在非正式场合露几回面, 贤妃是常年带病,恩在, 宠是早就没了的,而唯独剩下一个纪贵妃, 如今正在跟那个不知名的怀了孕的女人较劲。
“哥哥和爹爹还没有查到吗?这么大的一个活人, 难道皇上不会将她好好安置下来?”纪贵妃肃着一张脸, 眉头紧皱。
“京城这么大,若是皇上打定主意藏个人,咱们又如何得知?”刚刚进宫的纪夫人叹气, “不怪你父兄不得力,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皇上要捂住的事情,你硬是要去翻出来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母亲,如今女儿地位尴尬, 若是……”纪贵妃气急败坏,“若是让那个女人生下皇子了,那该如何?”
“你当务之急是抓住皇上的心,那个女人如何, 生儿生女跟你有何关系?难不成你还想做什么吗?”纪夫人不赞同的说道。
纪贵妃哼了一声:“母亲这样说,倒像是自己没有拿捏父亲的妾侍一般。”
“你——”纪夫人没有料到她会如此说话,冷不丁地被气了个倒仰。
“世人都教女子要大方,可自己的夫君,哪里又能大方得起来!”纪贵妃神情黯然,见母亲被自己气到,她走过去拉住母亲的手,愧疚道,“母亲别怪女人,实在是宫廷生活艰难,女儿也是不得不如此行事。”
“早知如此,真该信你祖父的早早将你嫁出去算了。”纪夫人摇头。
“女人不悔。”纪贵妃稍稍抬了抬下巴,恢复了些许神采,“见过这世间最伟岸的男子,女儿就算是此刻死了也是不枉这一生的。”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
纪贵妃挽着母亲的手,道:“女儿福薄,怀了孩子也留不住。如今只想知道那个女人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若是男孩儿,女儿也早做打算。”
“什么打算?”
纪贵妃轻笑一声,满腹苍凉无奈:“还能有什么打算?洒扫整理一番,退位让贤呗。”
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说:“你就是个性强,较真儿。”
“命如此,已是改不掉了。”
纪夫人道:“你放心,我会让你哥哥暗自查访的,只是你要知道你哥哥虽在九城司,却也是能力有限。我想着……不如你在宫里多注意皇上的动向,他如果会去看那个女人,咱们自然也就能顺藤摸瓜了。”
纪贵妃眼睛一亮:“还是母亲足智多谋!”
***
用了晚膳又听了乐畅背完书后,舒慈慢吞吞地走向自己的寝殿。
寝殿里灯火通明,这是有人把书房搬到这里来了。
“要批折子回养心殿去,别在我这里占地方。”舒慈走过去,瞥了一眼。
骆显提笔蘸墨:“养心殿冷得很,你这儿暖和。”
舒慈嗤笑一声,撑着垫子坐下,真是什么借口都使出来了。
“乐畅睡了?”骆显问道。
“睡了,疯完了就睡了。”
骆显轻笑:“朕就说她是个聪明的丫头,果然没有看错。”
舒慈伸手剥橘柑,一边剥一边说道:“女孩儿早慧一些,她又跟着我师姐混了大半年,懂这些不算奇怪。”
舒慈看他皱眉,凑过去喂了他一瓣橘柑,顺便瞄了一眼奏章,问:“又是北狄人作乱了?”
“冬季快到了,草原上物质缺乏,他们又闲得慌,这是对边境虎视眈眈啊。”骆显叹道。
“游牧民族想来也是可怜,没有固定的住所,随着水草迁徙,一到冬季就愁得慌,不像咱们中原人可以屯米屯粮,且北边又极为寒冷。”一向怕冷的舒慈无法想象大冬天住在帐篷里的感觉,想来便觉得刺骨的冷。
“哼,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缺粮便会打劫边境的百姓,看看,这是薛帜明上的折子,短短的半个月,已经有两处小城被打劫过了。”
“可有人员伤亡?”舒慈皱眉。
“百姓将士皆有所伤。”
“那……”
骆显抬头看她,舒慈迟疑:“可要打仗?”
“朕在北地时,北狄人从不敢来犯。”骆显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要亲自出征?”舒慈大惊。
“没到这种地步,放心。”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孩子在这个冬天就要生出来了,朕怎么可能离开你。”
不得不说,舒慈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怎么,害怕了?”他笑着看她。
舒慈贴上他的胸膛,笨拙地抬手,抱住他的脖子:“恩,害怕。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一圈,我怕我到时候在鬼门关绕圈的时候没人替我看住四周的魑魅魍魉。”
“不会。”他伸手拍上她的背,“有朕在,你一定能安全的生下孩子。”
“那薛帜明上这个折子是什么意思?”她抬头看他,“想让朝廷派兵?”
“他想组织一场大规模地反击,请求朕的允许。”
“你怎么说?”
骆显道:“这不是一件小事,待朕明天召户部尚书进宫,清算国库后再做决定。”
她贴在他的怀里,难得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安全感。有一个人,你确定无能发生什么情况他都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保护你,这就是安全感。
“怎么还越抱越紧了?”感觉到她收紧的双臂,他笑着低头看她,见她睫毛扑扇,像两把小刷子似的来回扫,可爱极了。
“你答应了的,不能离开我。”她撅起嘴,在他脖颈吻了一下。
“那你也没必要勒死朕吧?”他笑着无奈地说道。此时,她双臂正好缠在他的脖子上,越收越紧,到了快要让他难以呼吸的地步了。
“这是让你记住,再把我们娘俩儿置于危险之地,你就死定了。”
他拍了拍她的背,又一次想到了在中山的事情。虽然她当时沉着冷静,想出了应对之法,可心里还是慌的吧?
一个人可以孤身上阵,无所畏惧,但她早已有了软肋,不可能再天不怕地不怕了。
“朕记得了。”他郑重承诺。
***
冬天快来了,前朝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冷冽,朝中对于是否出兵反击北狄人一事占成了两派,各执一方,争论不休。
以往骆显还能陪在舒慈身边,睡前给肚子里的孩子读读书,如今却是连人影也难见了。她晚上睡了他才躺在她的身侧,她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去上朝,这样紧张的气氛,她不可能察觉不到。
这晚,他又很晚才摸上床,她翻了个身,双眼睁着,幽幽道:“你要去便去吧,我不拦你。”
骆显惊了一瞬,而后躺入被窝:“瞎说什么呢,朕怎么可能亲自去。”
“你生来注定是平天下的,这两年坐镇宫城你也腻了吧?想着外面的广阔天地,是不是很怀念?”她侧着身子,看着他。
“别多想,朕要亲眼看着你把孩子生下来。”他伸手揽她入怀。
“不走?”
“区区一个北狄人而已,杀鸡焉用牛刀?”他轻笑一声,低头一吻落在她的额间。
舒慈悬了几日的心落了下来。又舍不得他,又不想绊住他,这样纠结的心思终于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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