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地转身,往回走去,往架子边那个大鼎走了过去。
她手心里都是汗水,默默祈祷,但愿还在......
.......
望着苏暖手中举着的那本帐册,几人都愣住了。
喜贵反应最快,一把抢了过去,眼睛一扫,就翻到了最后面,脸色变化莫名。
他默默递给了郑卓信,点头。
冷雪芳的脸真的白了。
这是司珍的账册,她万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本帐册子。
郑卓信翻到最后面,落款是傅明珠。
这是?
喜贵已经出声,伸了一个手指点着,说了句:“前任司珍。”
厚厚的一本,足足有冷雪芳手里的几倍厚。
冷雪芳再无话,傅司珍的账本子,她再无辩驳。
苏暖松了一口气。
那个青铜大鼎,里头常年放着熏香,主要是防止有虫子咬。每个库房里都有,一般常年不去清理,据说里头的熏香积得越久,效果越好。
方才她从里头抓出了一个包袱,黑乎乎地,用块青布包着。
她望着郑卓信手上厚厚的册子。封皮上几个娟秀的大字“司宝司库存名录”
她无比快意地瞧着万丽萍几人的脸色。
冷雪芳一下瘫倒在地,任她是没有想到,傅司珍竟然在司宝司库房里藏了账册。
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她抬眼向悄悄喜贵瞧去,目光里有着恳求。
喜贵撇开了眼睛:这浑水他可不淌,瞧到这里,他也瞧出点门道来了,这里头有猫腻。
苏暖垂了眸子。
师傅经常带着她在库房里面盘点,因为司珍账册不能离身,她就拿了傅司珍留下来的,大同小异,以供她学习揣摩。
她经常猫在库房,进出带了册子不方便,想来想去,每次用了就随手塞在里边的。
这个大鼎着实安全。
不必担心哪天它会被突然赏给了谁。它一直在那里安安稳稳地呆着。又因为上头有防虫香,时隔多年,竟然完好无损,隐隐散发着香味。
郑卓信两眼发光,激动地翻开,直接拿了方才那账册,略一对照,就大声地:“喜公公,你来瞧。”
喜贵望一眼一脸死灰的冷雪芳,木着脸,说:“冷司珍,怎么样,借过?”
他一搡开了拦在过道上的冷雪芳,伸长了脖子凑过去。
180内鬼
直到天傍黑,库房里还是如火如荼地,几人挑灯夜战。
苏暖手捧一本册子,仔细对照、记录,到后来她已经麻木了。
陆续有东西不知去向,逐年记载下来共有一千多件。
都是大件。
司宝司总共库存大约两万四千多件,就有将近一千多件丢失,要知晓,这么多年从司宝司赏赐出去,有记录的,也不过近400多件。
喜贵早一溜烟地去报告了梁弘。
梁弘当即朝服也不换,就带了贴身内侍匆匆跑了过来。
站在宽敞的库房里,梁弘一阵眼晕,他铁青着脸,如果可以,他大概想把冷雪芳几人当即大卸八块,撕吧撕吧地扔到外面喂狗去。
可他倒底是皇帝,最终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地吐了出来,无数的咆哮、愤怒只简单地浓缩成一个字:“审!”
若不是有了傅司珍的那本帐本子,稍稍平息了一下梁弘的怒气,恐怕,司宝司立时变成了人间地狱。毕竟不是整个司宝司烂了,尚还有忠诚于皇帝的人存在。比如傅司珍,还留下这本帐本子。
慎刑司接下了这项审讯的任务。
主犯既已确定,只须审出细节就可。
在一切酷刑面前,这些平日里娇滴滴的宫人们,哪里还绷得住?
最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一个人,守库太监张方。
还有一个人被扯下了水,那就是前任司珍贺素贞。因为无从查证,这些丢失的东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傅司珍的账本子只记录她在任期间的库存。
所以,在她之后的司珍都有嫌疑。
苏暖刚刚松下去的那跟弦又刷地一下绷紧了。
怎么办?
之前的种种迹象看来,万丽萍几个是绝对要把贺司珍拉下水的。
而且最好把这些全部都栽赃在贺司珍的头上,好撇清自己。
反正她一个疯子,死了就死了,岂不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事情?
苏暖想一阵,又抖一阵。
她几乎掉下泪来。
要怎么证明师傅的清白呢?如今唯一的证据就是司珍帐册,可是,每任司珍离任后,按例都是要交给下一任司珍的,贺司珍的帐册应该在冷雪芳手里。
可看这情形,她必定早就销毁了吧?即使有,也是不肯拿出来的,现如今,人家就指着贺司珍这个前任脱身呢!一根救命稻草,傻子才会放手。
至于总账册?更加不用想。要做,定然是做全了。再说,那可是中御府里的底帐……
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这才意识到,司宝司似乎陷入一个怪圈里,而师傅正被一只无形的黑手给拖了进去.......
事情到这里搁浅了。
张方也招了。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贺司珍。
郑卓信拿着手中这张刚得的供词,一口茶抿在嘴里,怎么也咽不下去。
苏暖正直挺挺地跪在他的面前,一个劲地叩头。
“嘣嘣”地,不要命地叩。
“救救贺司珍!求你!”苏暖说。
郑卓信唬了一跳,去扯苏暖起来。
却扯不动,苏暖眼睛血红,死死盯着他。
他一怔,他看到了绝望,从一个13岁女孩的身上,那么真切。
他用了大力拉了起来,把她按坐在椅子上,低声说:“说说,到底怎么回子事情?”
苏暖仰了头,定定地望着他:“你之前不是问过我,我这一身鉴宝的本事是从何来的?我今日告诉你,我是有师傅的,贺素贞就是我的师傅。一年前,我做了一个梦......”
苏暖快速地说完,目光空洞:“四哥,我答应她的,闽寒香已经死了,贺素贞就是我的师傅,四哥,你帮帮我,不然,师傳会死的,她们要她死......”
郑卓信沉默不语,他瞧着苏暖,眼里有着深深的震惊:还真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这是不是善行师傅口中所说的借魂?
他目光惊悚地望着苏暖,还是那个小表妹,精致,漂亮。
却是得了人家的记忆。
手下一滑,瞥到苏暖左手的那串手串,目光一凝:怪不得师傅要赠她手串。是不是师傅一早就看出来了?
这个贺司珍明显是被人冤枉,这点他不傻。
一个疯子,如果最后全部推到她那里,那这个案子就了解了,就成了一件无头公案,疯子么,你能指望她说什么?
他自然是不相信的。
贺司珍就是顶缸的。
可是,要有东西证明她们在说谎。
他屁股下火烧火燎地,这事办的。他就知道这事不行,慎刑司的人能做什么事?
可是,这事他又插不进去手,这已经是历属皇家内务事,皇帝再愤怒,再咆哮,这宫中事也是要由宫内有司执行的。
他转动着眼珠子,皱紧了眉头,怎么办?
见苏暖那哀切的眼光,他下定决心“我只能保住她尽量不受拷打,但是撑不了几天。所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查出东西来,得抓紧。对了,能找出贺司珍的帐本子就好了。”
这事他原本就准备深挖下去,他可是准备兜出更大的。
慎刑司么?
看来,这人......
他瞬间有了好胜心,血气澎湃,激动了起来。
......
长秋殿,郑容吃惊地望着王喜,:“你确定,没有听错?”
她眸子眯起,站了起来。
郑卓信这两日在查司宝司,一干人等都押了起来。
慎刑司,听说连审三夜,竟然审出了张方和贺司珍?
多年风平浪静的后宫,又要掀起大波澜了么?
只是,信哥儿搅进去作什么?
她缓缓坐在玫瑰椅上,默默思忖着。
“娘娘,”!
墨月掀了帘子,进来:“少爷来了!”
郑卓信大步进来,坐下端了茶,喝了两口,就直接说:“慎刑司那个李大年怎么样?”
郑容倒了一杯茶,推了过去:“来点菊花茶吧?清心明目!”
望着面前的青年,她不动声色。
郑卓信接了过来,但见汤色清碧,几朵小花沉浮其中,飘飘忽忽的就是不下沉。
他笑了一声,往后靠了一靠,轻呷了一口:“入秋,这小白菊不错,只可惜略苦了点!”
郑容笑眯眯,挽高袖子,拈了小银勺,轻轻加了一勺糖说:“苦就加一点糖,不就甜了。”
见郑卓信抬头,望着她,她抬高了杯子,状似无意:“听说是出了内鬼?前司珍与守库公公张方勾结一起......”
181明哲保身
“姐姐信么?”
郑卓信淡淡地说到,轻抬杯子喝了一口,有丝丝甜味。
郑容手一顿,轻瞥了郑卓信一眼,曼声:“信与不信又有什么要紧?现既已招了贺素贞,岂不圆满?你亦完成了任务,皇上也高兴。死一个疯疯癫癫的废司珍,换来大家的安宁,这笔帐看来挺划算呀!”
郑卓信转头:“此番没有这般简单,这事......牵扯甚广,若真是一个司珍就能兜下所有事,皇上也用不着,着我一力追查了。”
他放了杯子,起身告辞。
看来郑容这里是得不到有用的消息了。
慧姑上前一步,掀了门口的帘子。
“听说,郝正英的二姨娘李氏,是李大年嫡亲的妹子。”身后传来幽幽的一声。
郑卓信一怔,转过身子去:“阿姐……”
郑容慵懒起身,抚了抚额头:“乏了,你也回吧,办案子要紧。身体是自己的,也别太累着了!”
郑卓信微笑,这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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