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一紧,苏暖环了上来:“母亲,我没有乱说。我就是这么想的,冬姐儿喜欢同母亲一起,冬姐儿不想同母亲分开,母亲,你不想么?”
小郑氏低了头,苏暖这话戳中了她的心窝子。
她怎么不想?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出落成这般大,她又怎么舍得?
可是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儿终归是要嫁出去的。
自己终究还是要一个人独自生活,重新面对那无穷无尽的寂寞日子。
想到当初那惶恐无助的日子,跪在苏成君的棺椁前,她意识到今后就剩下自己独自一人了,她拖着脚步,游魂般地回到房里。
房里一灯如豆,王妈妈守在小床边,苏暖睡着了。
看着苏暖那红扑扑的小脸,睡得满头是汗,她忽然就不怕了。
她还有女儿,夫君去了,还留下一个苏暖,以后这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她要好好抚养她长大。
她的心里又满了,充溢着一种为人母的坚强和盼头。
这么多年,她全副心思都用在这个小人儿身上,衣食住行,无一不周到。女儿渐渐大了,她欣喜。可是,苏暖的话,却是勾起了她内心深处一直遗忘的事:她要嫁人了,会离开她,小鸟要出窝了,留下她一人在这里。
肩膀上苏暖压着她,重得很,她微微笑了起来,展开了笑颜:这丫头,又长个子了。
219姊妹像
早起,下起了雨来,淅淅沥沥,愈发觉得冷了。
苏暖与木青两人拢了袍子,在门口等根伯的马车。
入冬来,府里的马车紧张,爷们出门也大都弃骑马改用了马车。
苏暖两人等根伯送了二爷回来,再回头载她们。
苏暖抬头瞧了瞧天气,天上阴沉沉的,这雨好像没有要停的意思。
回头招呼木青到前头巷口去等。这里不时有人来往,不乏各房的仆妇丫头,苏暖两人站在这里太扎眼。
木青撑了油纸伞,两人踮着脚往外走,小心绕过地上的积水,免得溅到袍子上。
今日是要去周口市选一批东西。
前方看见有马车过来,正是根伯。
根伯也见到两人,就一个勒马,准备停下。不防身后一辆马车正疾驰而来,来不及勒马,慌忙之中,转了一个弯,马车的车厢后角碰到了一旁的墙上。
马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车夫急忙跳下车,绕到后头仔细查看了一番。
这才回身,指着根伯说:“你怎么赶的车?不知道这会出人命么?你?”
他忽然住了口,看着车厢上的标记,言语刹时柔和下来:“郑国公府的?我说你,下次小心点,看吓着我们小姐。”
根伯只是憨笑,拱手作揖。说:“对不住了。是我突然停下,惊吓了小姐。”
苏暖与木青两人站在那里,见那车厢的帘子一直低垂,并未有人吭声。
两人奇怪地对看了一眼,外面这讲得热闹,怎的里头一点动静都无?
她摇头,说:“根伯,走吧!”准备蹬车。
忽然一声:“可是苏家妹妹?”
车帘子掀了起来,一个少女的头探了出来,正对苏暖笑着。
周霓虹?
苏暖一下就认了出来。
她忙下了车子,走到车厢旁,与周霓虹打招呼:“周姐姐,是你啊?方才可有吓着?”
一边往里头瞥了一眼,里头似乎还有人。
周霓虹笑靥如花,说:“没有,没有。你这是上哪里去?”
她瞧着苏暖一身男子打扮,好奇地问。
方才她没有认出来,只是觉得这人眼熟,
及至苏暖开口说话,才反映过来。
她笑眯眯地望着苏暖,很是开心。
身后人动了一下。
她缩回了头,对苏暖说:“明日可有空?与阿珠过来玩,就我们三人。”
苏暖笑眯眯地说“好。”
心内欣喜。
明日她本有事,可是这周家,还是要去一趟的。
上次周长丰说了,周凌天为人谨慎,他查了许久,都没有发现有什么破绽。
苏暖想着,去瞧一瞧也好的。
.......
苏暖跟在梁红玉身后,边走边打量,驸马府大得很,应该是新建的,看不到高大的树。倒是沿着湖边假山处一架子一架子的藤萝到处可见,只是时下正落叶,落了枯枝盘旋在架子上。显得园子里面开阔了许多,一眼望去,很是宽广。
从楼廊上层走,可见远处满地金黄色的树叶,飘飘扬扬,铺洒了一地,看着很是美丽。那里背对站了一个妇人,长袍曳地,身后有两个侍女袖手站立。
苏暖收回了眼。
那是安庆公主。说不上为什么,苏暖一眼就认出来了。
安庆是林妃娘娘的女儿,苏暖前世并不曾见过,听说安庆小时候常在琉华宫的,那会子她还在司宝司。
等她到了琉华宫,安庆早已经嫁人。是以,她还是第一次见安庆,这个传闻中的公主。
一直听说她长得很美,可惜是个痴的。林妃娘娘还因此受了皇上冷落,再没有生育皇子或者公主。
倒是皇后张嫣,因为大皇子梁辉也是有痴症,倒是怜悯,对安庆从小就多疼惜了几分,时常接了过来,赔梁辉一起玩耍。要不是林妃心里膈应,恐怕这安庆就在琉华宫住着了。
是以,林妃娘娘去后,安庆倒也生活得如意,这太后很是照拂她。周家的爵位是一再地往上升。在这京城里,成恩公如今是除了怀王爷之外,最受恩宠的皇亲国戚了。
苏暖一路想着这些传闻,看着这园子的景致,这周家也不是像外传得那般恃宠而骄。
与怀王府那花团锦簇比起来,周家这算是清汤挂面了。
想着周长丰的话,她暗暗敛了心神:周凌天,看来这般无欲无求,他这般一个人,与当年那件案子到底有什么纠葛呢?一个当朝驸马,一等成恩公,与一个四品地方官还有一个县令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当弄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要落了那个汪才人的胎儿,又何必牵扯那般大?
“呀!这个东西好。”
梁红玉一蹦,指着吊在廊下两棵大树之间的吊床说。
她提了裙子跑过去,很快就躺在上面,晃啊晃的。
那是一架用各色葛布结起来的吊床,褐色,吊在两棵粗大的树干上。
周霓虹也走了过去,说:“你要把脚翘起来,双手抓紧,这样,对,晃起来了,舒服么?”
梁红玉咯咯笑着,说好。
又不无羡慕地:“还是你好。我也想要一架这样的吊床。可是我娘不许,说什么没有闺秀风范,不好。叫我荡秋千去,算了,秋千也是老早之前的事情了。还是你娘好,什么都依你。”
说完,梁红玉一吐舌头,这才想起安庆公主哪里会管这些事情?
她低了头,继续晃着。
周霓虹微笑,没有说什么。伸手一指:“那里有亭子,咱们到那边去坐,可好?”
苏暖拉了梁红玉,一起跟过去。
三人围了小桌子,慢慢地坐了说笑,有侍女不停送了糕点来,几人吃着,倒也惬意。
苏暖一边吃东西,一边打量周霓虹,见她眉目间一团温和,见苏暖望过来,她一笑,体贴地推过一碟子杏黄色的米糕:“尝尝,这是我娘做的。”
梁红玉忙拿了一块,含在嘴里:“是公主做的么?好吃!”
她方才说错了话,正想法子弥补回来。
两人看着她一笑。
梁红玉忽然指了两人一声轻呼:“别动。像,太像了。”
两人莫名其妙。
梁红玉咽下了口中的东西,这才指着两人说:“你们方才笑起来,很像。真的,我还以为是姊妹呢?”
“是么?哪里像了?“
周霓虹与苏暖同时向对方看了一眼,心里嘀咕。
苏暖是鹅蛋脸,周霓虹是团团脸,这样的两人能像么?
220不吃蜂蜜
几人正说笑,有小丫鬟过来,拿了一个食盒,说是大厨房那边送过来的。
周霓虹接过来一瞧,里头是两碟子烤肉,一端上来,香味扑鼻。
周霓虹欣喜地:“大哥回来了?”
小丫鬟躬身“是!”
周霓虹打发小丫鬟走后,开心地:“来,咱们来尝尝胡家庄的烤肉。”
几人团团围着坐了,苏暖见那肉里头隐隐有血丝,她小心翼翼地挑拣那边沿熟透的吃了。
周霓虹两人瞧她一眼,相视一笑,也不管她,两人都大口地咀嚼了。
但觉入口爽滑,很是香嫩。
周霓虹吃完,方放下叉子,擦干净嘴巴,说:“怎样?是不是与我们这边的烤肉不一样?”
梁红玉往嘴里又塞了一块,方说:“好吃。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胡家庄的烤肉,那里买的?回头我去买了来吃,不错,一点都不腻。”
苏暖也望着周霓虹。
周霓虹挤挤眼睛,得意地:“你是买不到了。这可是我大哥他们独家的,亲自动手烤的。里头加了好些东西。”
她哈着气,用手使劲扇着嘴巴。
“好吃,就是有点子辣.“
梁红玉也说了一句,两人赞同。
有丫鬟上了茶水来。
苏暖喝了一口茶,忽然说:“我听说一种方子,就是在烤肉里面再加上蜂蜜的。尤其好吃。甜中带辣,那味道才好呢。”
周霓虹眼睛一亮:“加蜜糖?可以么?这倒是新鲜。”
“要那野生的蜂蜜最是好,不同蜂蜜的香味会不一样,边涂边烤,等到最后烤熟,那蜜的味道已经深深入了肉里面,与肉的味道混在一起,吃起来,就别有一番风味了。不过,我也只听说过,并没有吃过。”
苏暖说。
一边注意周霓虹的表情。
梁红玉早舔了嘴巴,说:“这个好,可以一试,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宝儿,快把你家的好蜂蜜都拿出来,咱们现烤是来不及了,不过抹一抹还是可以的,先救救我这嘴巴,尝一尝这辣中带甜的滋味还是到底是怎样的。”
周霓虹转了转眼珠子,也是颇感兴趣,她说:“这可真是要叫你失望了。我们家什么都与,却是唯独没有这个蜂蜜的。这样,你说要哪种好?我叫丫鬟去买,我们试试看?”
她雀跃,到底是十几岁的女孩子,说到吃的,还是禁不住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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