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蜜运进京后,又有一批采蜜丁留下,将运来的生蜜负责熬熟,滤去杂质,最后把纯净的蜂蜜交中御府入库备用。
既然,汪才人那罐子蜂蜜有毒,那么,那一批蜂蜜都有问题才是。每年,上交的贡蜜都有定数,少说有近千瓶。这么庞大的一个数目,要怎么销毁?
对,作为证物,而且又是吃食,按例,应该会全部被移往城外的焚烧池挖坑埋掉。唯今之计,只要找出这些蜂蜜,对,只要能找到一瓶,没有倒干净的,就可以知晓到底是蜂蜜本身有毒,还是单独那一瓶有毒。
两人相互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眸子里看到了一丝兴奋,更多的则是沉重。
周长丰眸子亮晶晶,他说:“这件事情我去办。”
他匆匆走了。
苏暖坐在椅子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她心里沉甸甸的。想着很有可能只是那罐子蜂蜜有毒。
即使能够还苏成君,周凌天一个清白,又怎样?逝者已逝,活人依旧受罪。
又想,当日那些蜂蜜还会在么?这么多年?
周长丰能找到么?
她呆坐了半日,方才起身,门外好像有客人进来,兴儿与张成正热情地招呼。
她看了一会,回身懒懒地趴在柜台上,看着门外的青石街道,黑黝黝地,有几处大约是被来往的马车辗压碎了,那里就露出一个洞来,豁着牙似地,有人经过,就绕道走,也有一不小心就踩了进去的,脚下冒出一股污水来,污了鞋面,不免狼狈。
她绕有兴趣地瞧着。
眼见得又一只绣花鞋踩了进去,“呀”了一声,急急提了裙子,跑了进来。
苏暖一抬头,一张脸露了出来,圆圆的下巴,大眼晴。
“雯星!”
雯星顾不得脏污的鞋子,急急上前:“小姐,夫人唤您回去呢!”
........
苏暖看着一脸惊慌的小郑氏:“娘,到底有什么事?”
小郑氏着急忙慌地:“你大伯派人来了。”
苏暖半日才反应过来,苏家大伯?来做什么?
小郑氏拉了她坐下。
原来是丰台的黑河忽然决堤,苏家的祖坟被殃及,苏成君的坟墓被水泡了。
等水退后,要重新敛骨埋葬。
需要小郑氏回去。
苏暖听罢,望着母亲一脸惊惶的样子,问:“舅舅怎么说?”
丰台远在千里之外,小郑氏要回去的话,必须要国公府专人护送。
苏暖不知道这里有什么讲究,只是看着母亲那哀伤的脸,知道,她必是放心不下。
224回老家
苏暖知道,虽然小郑氏离开丰台这么多年,但是,父亲一直是她心里一块柔软的地方。
果然,小郑氏仰了脸,说:“你舅舅不让我去,说是派管家去看看就行。可是,你父亲,我。”
她抓了胸前的衣襟,显得很是难受的样子,说:“他会怪我的。难怪我上次给他上香的时候,那香一时点不着,点了好几次。原来他生气了,他怪我不回去看他。我就知道的。”
小郑氏喃喃地,用手捂住了脸。
苏暖一把拥住了她,扶着她坐下:“娘,你先别急。大舅他也不是不让你去。可能是觉得丰台太远,你一个人去,人地生疏,千里奔波,怕你吃不消。你不是说,当初我们可是走一个多月才到京的?”
苏暖安慰着小郑氏,心里却是暗暗打定主意。
回丰台一趟。
去看看周长丰口中的丰台,去看看这具身子的家乡。
她亲自去绞了面巾过来,给母亲擦了把脸,方挨着母亲坐了。
“娘,这样子,丰台我们是要回去一趟的,毕竟父亲迁坟,这是大事。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在的。我想着,我回去一趟。”
见小郑氏抬头,似要说话,她摆手制止,继续:“我扮了男装,叫上护卫陪同我去。加快脚程,母亲就不要去了,免得见了伤怀。”
小郑氏呜咽一声,一把抓住苏暖的手,摇头:“不行,太远了,娘不放心,我也去。你不知道的,那些人......你不能去。”
小郑氏欲言又止,只是紧紧地抓住苏暖,摇头:“娘也不去了。让你大舅派个人去好了。”
苏暖一笑,说:“娘,你放心,我先去和大舅商量一下,看他怎么说。回来再议。”
她招呼了木青,往前院走去。
郑启华正叫管家说话,忽听得苏暖在门外求见,诧异,看了一眼管家,让他退下,说:“叫小姐进来。”
一个少年抬步进来,见了郑启华施礼。
他一愣,这才放应过来,是苏暖。
“你这是?”
他瞧着男装打扮的苏暖,心下有了几分猜测。
苏暖微微弯曲身子,看着桌案后的郑启华说:“大舅,我要回丰台一趟!”
“胡闹!”
郑启华霎时沉下了脸,看着苏暖,见她目光并不闪躲,依旧望着自己,抿着嘴唇。
郑启华板着脸:“丰台离这儿有千里远,慢说你一个女孩家,就是男子,也要斟酌,这一路上山高水远地,家里可是放心?相信你母亲也是不许的。快些回去,此事莫要再提。你放心,我已经吩咐管家带几个人去,必将你父亲的事办理得妥帖。”
他声音洪亮,目光有神,说完,就转身去书案上提了笔来,准备写字。
良久,未见响动,他诧异地抬头,见苏暖依旧立在当地,两眼亮晶晶地盯着他,不吭声。
“你?还有事么?”
郑启华咳嗽一声,不悦地看向她。
“苏暖要回丰台,请舅父成全。”
苏暖深深一礼,长揖,一到执拗的样子。
郑启华不禁恼怒,瞧瞧苏暖单薄的身子,又放缓声调:“我说了,不行,你一个女孩儿家,怎么放心?叫谁去护送?这么远的路程。万一出点事情,想想你娘......”
“我随她去,父亲!”
一声忽然从外传进来,一个青年从门口大步跨进来。
郑启华一愣,对不请自来的郑卓信怒目而视。
郑卓信懒懒地站在苏暖一侧,高高的个子掩了身后的亮光,他先对苏暖说:“表妹,姑父的事情我知晓,这是大事,你放心,必让姑父入土为安。你先回吧!”
苏暖直起身子,看了郑卓信一眼,见他微笑点头,她心内一松,告辞离去。
郑卓信转身对不再看他的郑启华说:“爹!”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
郑启华瞪了他一眼,:“你表妹胡闹,你也昏了头不是?也跟着瞎掺合?你不当值了?”
郑卓信笑眯眯:“圣上准了我一个月的假期,让我在家休整。这不是要过年了嘛。”
他向前一步,看着郑启华,正色说:“姑父迁坟是大事,表妹是他唯一的子女,应该到场的。我护送她回去,一来一回也就个把月的时间,必在过年前回来就是。爹可是放心了。”
郑启华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只是咕哝了一句:“你休假,怎么没有听你说起?”
说着,也就不再提这件事情,只是叫了管家重新进来,准备过几日去平南的事宜。
这里苏暖回去不久,就听得前头来传话,叫她们准备好,说是三日后启程。
小郑氏听了喜极而泣,赶紧收拾准备。
苏暖感激郑卓信,要不是他肯护送,郑启华那里恐怕没有那么好说话。且得费一番周折,如今这样,倒好了,有郑卓信去,还有什么比这更稳妥的?
只是想到他刚回来,次番又要出去,真是辛苦他了。
金氏听得这个信儿,对吴妈妈抱怨说:“老爷就不能另派个人去么?这信儿刚回来没有多久,这又要奔波。老大和老二整日里又没有什么事情,这别的事情他们帮不上忙也就算了,怎的,这送个人,也不成了?合着我这信哥儿就该是个劳碌命的?”
吴妈妈就笑,说:“夫人,你想啊。这说明我们少爷在老爷心目中是那一等一的人选,什么事儿都先想到我们少爷呢。不过,奴婢可是听说,这回这个差事可是少爷自己邀来的,可不是老爷指派的。真的。”
金氏一个愣怔:“真的?”
她看着吴妈妈,刚要再问一句什么。
吴妈妈一拍手说:“奴婢晓得了。”
金氏就看着她,吴妈妈笑哈哈:“姑老爷家离这里远,这么多年没有回去过。姑太太两人回去,恐怕生疏了,那些人也难免会欺凌。这咱们少爷陪着过去了,既彰显了咱们国公府里的威仪,又得了姑太太的好。回头,这姑太太还不知怎么感激夫人您的。夫人,您好说这是也不是?”
她拿眼觑着金氏,挤眼。
金氏也就一笑,释然,说:“你说得也不错。哎,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容姐儿这里我也是挂心着呢。这信哥儿就当是位他姐姐出一份力吧。”
吴妈妈称是,一边就下去忙着收拾一些路上用的膏药之类的,打发人给清风院那边送过去。
众人一通忙乱。
225二房的院子
三日后,一辆大车从郑国公府出发,离了上京,轱辘轱辘地往平南出发。
一路上,因要赶时间,昼行夜宿,又换车乘船,十七日后到了平南丰台地界。
此时天色已晚,郑卓信下令抓紧赶路,争取在太阳落下之前赶到旅店。
车子加快,颠簸了起来,小郑氏靠在车厢里抚着胸口直喘气。
“娘!”
苏暖跪坐在车厢地板上,拿过水囊:“您喝点水。”
小郑氏苍白了脸,勉力接过水喝了一口,咽了,方长舒了一口气:“这是快到了吧?”
小郑氏前几日晕船,有些脱力。这二日都躺在车厢里,整个人疲倦得很。
苏暖扶了她复躺回去,跪坐到窗旁,探身出去,瞧了一瞧,见郑卓信骑马在车厢后。
“四哥!”
她叫了一声。
郑卓信转过脸来,一脸的尘土,两只眼睛黑黝黝地。
无法,自进入丰台,这二日都是黄土路,起大风,一阵风一阵沙的,不止他,苏暖她们也是,一天下来,晚上洗下来的水都是灰的。
“这是到了哪里?”
苏暖使劲探头瞧了一瞧,四下空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远处一轮红日眼看要落下去,四下里灰暗起来。
看来,要抓紧赶路了。
郑卓信坐在马背上,一手握缰,手搭凉棚,瞧了一瞧说:“还有约五里地,前头应该有镇子,咱们到那里歇息。姑姑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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