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方才那个烧茶的小丫头利索地收拾了茶具,又掩了门,方匆匆穿过回廓,出了小门,往西跨院去了 ......
036郑卓锋的执念
院外粉墙环绕,绿柳垂荫,三间厢房一明两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珠帘晃动之处,隐有一个穿戴富丽的姑娘正端坐窗前。
正是二房的郑云甜,她圆圆的脸,肤色白皙,身量苗条,五官秀气,正轻握一卷书,定定地瞧着,只是那不时眨动的眼,显示她并不专心。
门口传来轻微的说话声,压得极低。她未抬头,知是金儿与她妹子。
一会,絮絮的说话声消失,帘子一动,金儿掀帘进来,“小姐!”
郑云甜眉毛一挑,金儿忙近前细细地说了起来……
鹤祥苑正房暖阁内,愈发热闹,因是小生辰,老太太一再吩咐,不得布置寿堂,但还是在正屋堂上两旁排列大坐椅,披了红色椅披,长条几案上摆放银器,上面供奉寿糕、寿果、寿桃等。
擦得一尘不染的暖阁窗台上摆了一大捧怒放的桃花,给屋子平添了几分喜庆。那是三奶奶亲自从园子里折来,给老太太祝寿的。
两边门帘子尽数都打了起来,方便进出。
被一众女眷围在当中的郑老太太望了一眼门口进来的贵妈妈,知是送走了。
外头院子陆续又有人进来,拜寿的小辈们来了。
......
郑卓锋与郑卓信站在左手地上,一双眼睛却是不住地瞄向门框那里。
他翘首期盼着苏暖,昨日刚到的家,还未曾见到苏暖,算算离上次见面又有近二月了吧?他心思不宁地伸长了脖子,又嫌身边的人聒噪,害他听不清外面的说话声,要不是碍于母亲在一旁,依着他的性子一早就跑到那院子外面去候着了,谁耐烦在这听她们说些有的没的。
他并未注意到斜对面一双眸子正火辣辣地望着他,眼里的情意掩都掩不住,正是王晴。
王晴今日一身花样繁丽的银红外衫,精心编制的发髻上别着两支宫制纱花,那荧荧发光的纱料正是掺了金银丝制成,上回郑贵太妃赏下的纱花。
原是家中姊妹一人两朵,共十朵,五种色。王晴的这两朵色彩一黄一粉,原不是一对.....
她紧挨着郑云玲站着,紧张地不时偷瞄一眼郑卓锋,眼里都是钦慕。因知道今儿郑卓锋要来,她特意起了个大早,用了足一个时辰梳洗。
又为了配今日这身衣裳,特特挑了两朵花儿来,一左一右高高地簪了,一心为了出彩,也顾不得露谄:这纱花本该有苏暖一对,却被她截了去......
门帘子一掀,有人进来,是苏暖。
郑卓锋眼睛一亮:苏暖只着粉色素面薄夹衣,头发尽数拢在脑后,与屋中艳光四射的一众姐妹比起来,她最是清简......可等她抬起头,众人皆眼前一亮:唇不施而红,眉目间波光流转,怎一个清雅了得。
见众人望过来,她微微一笑,颊旁两个梨涡闪动。饶是屋内的人见惯了苏暖的美,也禁不住要赞一声:表姑娘着实好相貌!
郑卓锋早怔了眼,眼晴一眨不眨地,火热:暖妹妹愈发漂亮了!
苏暖行过礼后,就往右边下首行去,郑云玲见她过来,哼了一声,身子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让一让的意思。
苏暖不以为意,低头往最末走去,那里靠近门边。
忽一人拉住她:冬姐儿,这里!”
是一个长脸的姑娘,大房的郑云意,姊妹中排行老二。她感激地笑了笑,顺势挨着站了。郑云玲轻哼了声,故意住左边又挤了挤.......
对面,一直紧盯着苏暖的郑卓锋看的双眼冒火:恨不得拉了郑云玲出来,好好教训她一顿,动不动就欺负暖妹妹!
奈何也只是想想而已,堂上这么多人......他只得怜惜地向苏暖望去,满是安抚的意味,却见苏暖正低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懊恼,但仍舍不得收回目光,只目光痴痴地粘着苏暖......
一旁的郑卓信一早就注意到郑卓锋的举动,他好笑地望着堂弟。
郑卓信与苏暖的事情,他也约略听母亲提过,听说还闹了一出,那回,一向沉稳,从不拿琐事麻烦郑国公的金氏不免与父亲抱怨了几句......
看堂弟这样子,还真是情根深种呢!
他摇头,似他们这样的人家,子女的婚事向来可由不得自己作主,都是由家中父母长辈再三权衡利弊,慎重定下的。不要说郑卓锋是嫡子,就是庶子,虽则宽松些,也是要挑上一挑的。
就连郑家的女儿......
抛开大郑氏不说,就说苏家二小姐小郑氏,嫁得苏暖的父亲,苏成君,当日也是才高八斗的探花郎......
而自己,二年前定亲,对方为郝家小姐,礼部尚书郝正英的嫡长女。
他只远远地见过一面,是个美人。
听闻她才貌双全,兰心慧质,是京中一众公子的梦中人。
借用周思聪那厮的原话:“你小子,真是好福气哟!……”
他未置可否。
这桩亲事是祖父权衡再三为他定下的,无论是谁,他都会娶。两家巳交换信物,婚期定在明年十月。
上头传来一阵笑声,老太太正在拆小辈们的贺礼,几个奶奶夫人在旁凑趣,不时夸奖几句。
轮到苏暖的抺额,几人不由“啧啧”出声,更有那三奶奶高高拎了出来,细端详:当真绣得活灵活现,上面的富贵花仿佛都活了起来,衬着亮黑色的底,很是精致大气。
老太太也眯了眼瞧去,不由语气柔和:“这是哪个丫头的针线?”
一时众人静默......小郑氏开心,脸上漾开笑容,只拿眼去瞥苏暖,几人了然,“咦”了一声。
老太太也露出笑容,招手:“冬姐儿,来!”
苏暖含笑上前,方近前,被老太太一把拉过,“好孩子,手真巧!”
她满脸慈和的笑容。
一旁小郑氏满眼的笑意:她就知道冬姐儿一准出彩,看看,连一向苛刻的老太太都夸了,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她仰着脸,面上焕发着光彩,一早的阴霾一扫而空。
郑老太太微微笑着,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低头喝茶的老国公,甚是慈和地拍拍苏暖的手,笑着递了一个红封过去,方让她下去了。
苏暖抿嘴笑着,屈身退了下去,转身时,捏了捏,唇边绽开笑意,眼里也满是亮晶晶的光。
就像是一只偷了米的耗子,笑得眯眼。
银票:老太太当真大方,竟然给了银票的红封......
她回到一旁,一旁默不作声的郑云甜仔细瞧了她两眼,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内却思量:老太太今儿反常。
苏暖从来入不了她的眼,今儿怎么当着一众人夸奖了起来了?又联想到上回,单单带了苏暖去了汾阳郡王府......莫非是......
她抬头,苏暖正笑看着郑云意小声说话。侧着身子,平板的前胸,她像扎了眼般,缩回了目光:才13,还未及茾,那边可是立马等着抱孩子的.....
她吁了口气,笑吟吟地站得直了些。
037郑卓锋的执念2
苏暖一边低头与郑云意不时说上两句,一边却是竖耳听着上座传来的动静,那里还在逐样地翻拣着东西......
她微微地又侧了一下身子,郑卓锋的眼光太过热辣,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想着早点离开此地才好。
终于老太太发话,小辈们先退出,往外边花厅里去,那里早已摆了席面。
苏暖吁了一口气,眼见得郑卓锋跟在郑卓信身后走了出去,她故意落后一步,等郑云玲也走了,才提裙,出了门,往左手廊下去,想着先去净房一趟。
刚拐过一根柱子。
“暖妹妹!”
眼前一人拦住了她。
她一惊,继而极快低下头去。此地清幽,四下无人,只有墙角栽种的两棵大芭蕉在微风吹拂下发出“沙沙”声。
净房就掩在芭蕉树下。
郑卓锋总不至于跟过来罢?
她含糊应了一声,转过身子,一幅内急的样子,抬腿要走。
郑卓锋却发急,上回,苏暖就未与他好好说过话。
一方面,是韩氏看得紧,每回归家,像看贼似地......
另一方面,是苏暖好像一直避着他,他方才那眼珠子都瞪了出来,也不见她抬眼瞧他一眼。
暖妹妹生气了!
上回,确是母亲做得过分了!
郑卓锋满面笑容,一颗心欢喜地蹦跳着,苏暖低着头,只看到一个乌鸦鸦的发顶和纤薄得透明的耳朵,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抬起她的头,看一看她娇羞的脸。一边轻声说:“妹妹给我绣个笔袋子罢?”
苏暖一直竖着耳朵,全身戒备,当净房里金氏一步踏出来时,她巳条件反射般地弹到了一旁的花木丛里,顾不得坚硬的树茬子戳痛了脚。
郑卓锋一愣,伸手就去抓:“暖妹妹,小心!”
“锋哥儿!”
“大伯母!”
郑卓锋讪讪地唤了一声,手仍伸着:“没事儿吧?”
他关切地,少年青涩的面上是满满的关心。
苏暖撇开眼,仰头,“大舅母!”
拾裙踏出花丛,径直往净房里去了。
郑卓锋愣了一会,看了看伫立不动的金氏,只得转身。
金氏呆愣了一会,望了一眼身后,那里悄然无声。
她摇摇头,顺着石子小径拐上一旁的回廊,却见郑卓信正站在那儿与郑卓锋说话,两人见她过来,郑卓锋匆匆走了。
金氏一眼瞥得他涨红的脸,疑惑,又见郑卓信笑眯眯地,禁不住问:“锋哥儿怎的了?”
郑卓信跟在母亲身后往前走,随口:“母亲今日的簪子好看!”
这是不想回答了。
金氏摇头,郑卓信就是这样滑不溜手的,他不想说的事情,你打死也从他嘴里掏不出半个字来。
那厢,郑卓锋低头一阵快走,心内恼火。
“你这是作什么?你是打算娶了她?”
刚郑卓信歪着头,拦下了他,这样问。
他激动,冲口而出:“自然!”
他不服,郑卓信凭什么这么与他说话,这简直是污辱!污辱他,污辱暖妹妹。
他自然是要娶了苏暖的,可暖妹妹不是还小么。
他满脑子冲动,脚下生风,堂哥那满脸的不信,他可是看得明白。郑卓锋一时少年心性,胸口鼓着一腔子气:他现在就去找母亲,与母亲说,他要订了暖妹妹。
此时的郑卓锋早忘了先前苏暖寻死的事情。他只当是苏暖小孩心性,顽闹,浑然不知她的暖妹妹早已一缕芳魂离世......
他“噔噔噔”地一路不歇气地又跑回了上房,此时,老太太正笑眯眯地坐在当中铺着大红绒布的太师椅上,韩氏正挽了衣袖,细细地给老太太布菜,边上围着几个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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