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又一次送走了不请自来的客人后,老爷子开始提前筹办自己的六十大寿。邀请了众多的人来家里。
又准备了八大大食盒的供品,当着众人的面,又用蜡油分别封了食盒,一份送往祠堂,去供奉祖先。另外一份就在相国寺。
自然,这批翡翠被用大食盒装着,运出了傅家,送到大相国寺供奉。
信件到此为止。
接下来的事情,可以猜想,就如傅老爷子所料,傅家抄家后,傅家那些东西自然被人瓜分一空,那些藏宝屋子被人打开,重兵把守,全部运出了傅家,最后进入这最大的藏家,皇宫大院。
傅家老爷子绘制下来这幅图,傅家大小姐匆忙之中把这幅藏宝图一分为二,藏在了自己所戴的坠子里,另外一个给了年幼的妹妹。实是盼着有朝一日,姊妹重逢,能借助这批东西东山再起?
谁想,一直到天人永隔,傅家姊妹也未有重逢这日,这桌最是令人乍舌的“翡翠宴”一直静静地供奉在傅家祖先灵位前,被当成最寻常的供品,堆积在那里无人问津。
想着傅家老爷子当日也不知什么心情,在自己操办的寿诞里,送出了这批珍宝?或许他觉得在这乱世之中,唯有佛前和祖宗灵位前才最为安心?
苏暖久久不能平静,凝视着这几个食盒,似乎看到当日在一片贺喜声中,众目睽睽之下,摆在庭院里,与另外几个食盒一般,敞开,又一一封上,然后被抬出了傅家大院。
“斯人无罪,怀璧其罪”,说得就是傅家么?
她眼中迷茫,不知想些什么。
郑卓信也不说话,看着手中的信发呆。
……
窗外传来说话声,是行痴师傅他们。
郑卓信先回过神,起身,端起一旁的盖子,重新又盖了上去。
“你,准备怎么处置?”
郑卓信咽下了一口口水,伸长了脖子,瞪着面前是四个大食盒,问苏暖。
。
她吸了吸鼻子,说:“收着吧。”
这些东西都是傅家的,得好好收着。
她说道。
傅家除了她们姊妹,不是还有一个傅小弟么?也不知他如今可在哪里?
想着那么小的一个孩童。怕是不知到了哪里,当日傅家小妹和他应该是一起的,傅家小妹都被拐卖到那等地方去,他呢?茫茫人海,不知是否在人世?
想着还是得去问傅老爷子,当日,傅琳婉可是他带回来的。这四个大食盒子被运回了苏家,摆在小郑氏屋子里。
小郑氏看着这满满的四大盒东西,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姨娘这么多年,小心翼翼地积攒东西,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一直省下来银子给她作嫁妆。
却是不知道,她原来有这么一批巨大的财富。
小郑氏赞同苏暖的意见,先存放着。
只是傅家小弟,几人相互看了一眼。
苏暖去找老国公。
老国公听了,也是愣住,半晌没有说话。
看看面前的女儿,又看了那封信,他踌躇了半晌,终是开了口。
当年,他去苏州公干,因为同僚想邀,刚刚新婚的傅老爷子被人拉着去了醉春楼宴饮。
席间,请来花娘喝酒跳舞,又有人来唱曲儿。
年轻的傅国公不胜酒力,到了中途,就醉了。
第二日醒来,就发现歇在那里了,床榻上多了一个小娇娘,他大惊,就要赶出去。
那小娇娘却是跪在地上,求他收留。
他看着那惊慌失措的脸,心一软。
原来昨夜是她的**之夜,当地一个官员给买了来,送到他的床上。
他看着簌簌发抖的女子,才十六七,再瞧瞧凌乱的床铺,真的想不起自己都做过什么。
糊里糊涂,他心一软,就留了下来。
找了那个老鸨,付了赎身银子,带了这个女子回去,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倒是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女子。
知道她自小被人拐入烟花之地,因为长相出挑,又聪明伶俐,一直被妈妈尽心培养,直到那日在她满十六岁才放了她出来。
她才情很好,傅老爷子自己尚武,遇到如此美人,自然就欢喜不已,一时红袖添香,倒也过得瑕意。
为了她,他在苏州一待就是二年多,瞒着家里,直到她怀上了身孕,才带她回到了上京。
自然,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可是,她已经有了身孕,老太太点头,只得住了进来。
他填了园子里的池塘,在那里重新建了院子,起名叫“梨落苑”。
.......
444翠珍阁
老国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说过,她姓傅。她说过的,是我叫她改来的。”
当日,他既然起心要收了她,自然专门去调查了她的来历。
老鸨说她是被人给拐卖过来的,只说自己是姓傅,叫傅琳婉。家里已经没有人了。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姓傅。
他知道太原傅家牵扯进了谋反案,一夕灭门。不知她与这个傳家有什么牵扯,为了不节外生枝,就嘱咐她改了姓。
她就说她母亲姓程,自此就改了程姓。
“婉儿她很谨慎,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那颗猫眼,从来没有叫人发觉。说那是她和姐姐唯一相认的东西。直到后来,进了府里,才戴了出来。恐怕也是想着纪念的意思。”
可惜,对于家里之事,她所知不多,到底太小。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没有想到,她真的是太原傅家人。难怪平日里她对珠宝玉器很有自己的见地,这竟是从小耳濡目染,家学渊源的缘故。”
“这些东西本是你娘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只是切莫张扬,傅家,就是前车之鉴……”
老爷子过来见到了那些东西,虽然早有思想准备,可真的见到了,还是吃了一惊。
他感慨之余,又目光黯然,禁不住叮嘱了几句。
几人自然是晓得,都点头。
……
梁旭听说苏暖要求见他,很是惊奇。
他放下了手中的笔,先让内侍退到外间等候,自己起身,仔细理了理衣冠,自觉没问题了,方才昂首挺胸,咳嗽了一声,端着脸,向外殿缓缓走去。
大殿廊下,一个粉衣女子正规规矩矩地立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听得脚步声,转过头来。
苏暖看着站在五步远的梁旭,一身明黄的衣袍,头戴紫金皇冠,少年天子,面如冠玉,唇若涂珠。此时的他,早已是脱去了先前的稚气。
“皇上!”
她大礼参拜下去。
梁旭向前几步,伸出手去,又缩回:“何须如此大礼?”
他低声:“你我就如此生分么?”
说话间,他眼中波光流转,洋溢着笑意。
苏暖依旧:“多谢皇上!”
梁旭只能扑哧一笑,快声说:“免了。”
一边向一旁的座位上走去,整了整衣袍,端正了脸色:“此番进宫,是有什么事么?”
“我想进司宝司瞧一瞧。”
苏暖直接说。
梁旭睁大了眼睛:“你进宫求见,就是为了进司宝司看一看?”
看着苏暖,见她脸上神色,他又笑了起来:“也是!你本就喜欢这个。这有何难?”
他唤了内侍过来,吩咐他去找了司宝司的司珍过来,带紫阳郡主去库里瞧一瞧。
很快司珍过来,苏暖看着那熟悉的脸,微微一笑:蕉叶!
如今司宝司的老人儿都已经七零八落,司宝司人才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蕉叶能够坐上这个位置,也是意料之中。
蕉叶在前头带路,不时偷看一眼身后默声不响的紫阳郡主,心里不断猜测。
这司宝司的库房,除了司宝司的人,一般人进不去。就连公主皇子也是不能随意进去闲逛的。可是这个紫阳郡主确是得了圣上的亲自吩咐,可以进去一观。
她心内嘀咕着,脚下丝毫不敢怠慢。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她知道自己是有多幸运。前头那么多的师姐,真论起来,都比她好,可是如今都不在了,那一场祸事当中,司宝司死了不少人。
她们也都是伶俐的人,只是没有跟对人,或者是时运不济。
她蕉叶赶上了好时候,新帝初立,这么年轻,正是用人之际,宫中白废待兴,也正是她蕉叶大展身手的时候。
她一路想着,很快到了司宝司的库房前。
再次站在库房里,看着架子上琳琅满目的各式珍宝摆件,苏暖心下却是没有了激动和兴奋。
她默不作声,一目十行地瞧着。心下却是心潮翻滚。这当中,只不知有多少是傅家的东西?或者它们本又是来自哪里?
自知道傳家珍藏的去处,苏暖就按捺不住要来瞧一瞧。这个她之前最熟悉不过的库房,如今她却觉得陌生的很。
她缓缓穿行在各架子之间,浏览着两旁的东西......
只不知,傅司珍年年岁岁守着它们,不知可曾心里有恨?
两个时辰后,内侍同蕉叶一同去回话。
听到说苏暖只是看,然后看完了,就出宫去了。
梁旭有点黯然,原还想着苏暖能来他这里辞行,他这一直不曾走开,就怕她回来拜谢,他刚好不在,错过了。
可是,她竟然就直接走了。
梁旭挥手,两人退了出去。他看着晃荡不止的帘子,外头是层层的宫墙,想着苏暖此时应该已经出宫去了吧?
想到她说的:宫中有什么好?我倒是更喜欢这外头的日子,肆意自由。不过,你这样倒是最好。你瞧,身份够尊贵,亲王,却是又不用操心,作个富贵王爷也是不错的。多好啊?”
他掀起嘴角:富贵王爷,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没有法子,他只能,必须去争,他是梁氏子孙,要是不坐这个位置,那么张家会被人一脚踏入泥泞,永世不得翻身,既然梁隽不坐,那他来好了。
说实话,他还是羡慕梁隽的,他理解,如果他是梁隽,他也许愿意这么做。
……
……
苏暖站在宽敞的大殿里,扫视着四下的摆设,几个伙计正在忙上忙下地搬东西。
“小姐,吉时已到。”
小荷笑着跑进来。
两人走出去。
外头张成正指挥几个工匠揭了那牌匾上的大红绸子,一阵“劈劈啪啪”的鞭炮声瞬间响起来,“翠珍阁“几个镏金大字明晃晃地横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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