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姑端过一盆水,把那张丝绢缓缓浸入水中,片刻,上面缓缓有字显示出来。
郑容的面色凝重,仿佛要把每一个字吞入肚里:
庆元4年,十月二十三夜,林月花自宫外拎双层食盒进入琉华宫,盒内东西不知……
郑容有片刻的呼吸暂停,短短的几行字,字字千钧,平实道来,但她马上联想到一种可能,她的心大力地跳了起来,背上冷汗浸出,下意识地向窗外望去,好好的天,阳光灿烂,一树金色的叶子,闪着璀灿的光。
望了一会,她忽地扭身,嘴角慢慢绽开一个笑容,渐渐扩大,眉毛,眼角......郑容此刻感觉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舒展开来,异常通泰。
这个苏暖!
她眯起了眼,这真是小看她了。那个人,二次都没有得手,却被这个苏暖给轻易地得到了情报。
听说,她近日频繁出入怀王府,这可是个新鲜消息,难不成?
她轻笑了一声。
郑容心情愉悦地伸了个懒腰,曼声:“慧姑,捎信家里,让母亲尽快进宫一趟......
这边,苏暖却是被小郑氏盯着,足足有小半个时辰:“冬姐儿,你同娘说实话,爹他老人家好端端地寻你做什么?”
小郑氏刚回来,就听说苏暖去了草堂子,她心下惊疑,老国公从来不曾单独见过苏暖,小郑氏其实心下也是委屈的。她知道苏暖不是她亲生的,老国公这是在嫌弃。
可是,如今老国公忽然就见她了,隔了十年,她又心下不安了,第一个念头就是:老国公要干什么?
无怪她多想,郑家的女儿,都是要用在刀刃上的,她清楚。
就拿苏成君来说,当日虽然家里不显,但是,却是当朝太傅宋大人的得意门生。
小郑氏可不认为郑老国公有多喜欢自己这个女儿,过去做填房,她心里还是膈应的。不过后来,看到那个风度翩翩的苏成君,还有那个粉嫩嫩一团的小人儿,也就......
她当初执意要回到国公府,也是孤注一掷,知道老国公在婚配上面虽然势力了些,但是却没有黑了良心,几个姊妹包括郑家的上辈子的姑姑辈们的亲事,好不好两说,但是那种特别让人愤恨的姑爷倒是没有。
一方面,也有可能是国公府的场面撑在那里。娘家给力,这出嫁的女儿多少在夫家也有几分颜面。像自己,没有国公府,不然,怎能轻易脱身,不但带了嫁妆回来,还把苏暖也捎了回来。
奈何她问了半日,这苏暖只说没事,不过去聊了一些闲话。
小郑氏又问聊了什么?
苏暖却是不肯再说了,只扭身捧了那小册子来瞧。
小郑氏气结,禁不住伸手去拿,说:“娘不是与你说过,没事,也绣绣花,看书伤神,再说,你这看得什么书?还要考状元不成?看了几个月了,就这一本书?也不厌么?”
苏暖轻轻地抽出母亲手中的册子,小心地放在桌案上,转身说:“娘,你说对了,女状元我倒不想。只不过,我还真的想弄个女状元回来,不是去考试,而是我的铺子能成为这上京城里的状元铺子。”
说着嘻嘻笑,一派天真烂漫样子。
小郑氏笑骂了一声,:”浑说!娘不指望你开铺子赚大钱,只希望我的冬姐儿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嫁一个好夫婿.....”
“娘,你又来了。”
苏暖看着母亲,难得正色:“娘,我同你说过,我们这情况不同,您觉着府里能留给我什么好亲事?”
小郑氏着急:“肯定有的,到时候我多找爹,大不了我去求他。”
“这府里的亲事难道不是老太太在张罗么?”
“不会,我的亲事就是爹当年开的口,我......”
小郑氏急急申辩,眼睛发光。
苏暖见母亲这般笃定,心内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怕小郑氏伤心:小郑氏可是老国公亲生的,自然是不同,可他苏暖是谁?说白了,人家郑家只要一翻脸,立时可以扫地出门,这明摆着是八竿子打不着么。
她见小郑氏还在那里絮叨,回忆老国公之前如何疼她。
苏暖不吭声,不敢说老国公其实已经给她订下了,郑家准备送她入宫......
静静地听着小郑氏絮叨老国公的慈祥,她不由眼前浮现出来去草堂子的那一幕:
老国公听她说了来意,不说话,只定定地盯了她许久,看得她心头突突跳。
然后就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递过来一卷丝绢,说有什么话,写在上面就可。
说着,就转身出去了.
她看了看桌子上的一只笔,就坐了下来,飞快地写了下来,写完,提起来,却是发觉之前的字迹正逐渐不见,待得老国公进来,已经是彻底消失不见,白绢一块。她正发呆,老国公已经接过去,卷了起来,唤过门口的管家,吩咐了几声,管家点头去了。
她也就告辞退了出来,身后却是一道视线紧紧地追随着她,她的步子加快。
这人会是小郑氏口中那个慈祥,和蔼的父亲?苏暖摇头。
重生以来,她遇见了太多人,重新审视,发觉自己那点子心思都不够用的,在这些人老成精的人面前。
所以,她方才对小郑氏说的话,不是随口说的,她唯一能抓住的,就是争取把自己的小铺子做大,不敢说像华明扬那样,要开遍全大秦,她只要在上京挣出一番自己的天地,就成。
足够养活她、母亲、师傅。
132生意
苏暖一早就去了铺子,这几日陆陆续续都有生意,还算不错,这生意就是越做越纯熟。
顶着金灿灿的日头,怀王梁旭笑眯眯地一脚踏进门,引得店内好几个客人转头,无他,实在是长得太惹眼,玉面朱唇,不笑还好,一笑,煜煜生辉。
苏暖自柜台后转出,兴儿早小跑着去泡茶,颠颠地,又引得几个客人多看了他好几眼。
梁旭现在好像很有空闲,隔个十来天就来苏暖这里逛一回。
一来二去,熟了,苏暖也就没有先前那般敬畏了,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她笑着引了他往里头那个架子去。
梁旭脱了外头的披风,递给苏暖,兴儿忙接了过来,被梁旭一瞪眼,笑着退下。
苏暖的存货,差不多都快被他掏光了,这厮虽然不是很懂,但是眼光很毒,挑走的都是些好东西,如此一来,苏暖又只剩下些下脚货了。
眼见他不厌其烦地浏览,挑拣,苏暖不禁退后一步,悄声问他身边的长随:“你家小王爷,这些前次都瞧过,不如一次看中的都带上,何必每次都跑一趟,这不麻烦么?您瞧,左右都是这些,我这里已经有一段子时间没有进新货了。”
长随一窒,望了望一脸疑惑的苏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话他可不敢乱说,只是努了努嘴,说:“主子的脾气,我们这做下人的可不敢瞎琢磨。王爷要做什么,小得,可不敢胡加揣测。”
苏暖笑笑,不再说什么。
梁旭却是听见了,回头斜睨着她:“小王这是想起来,就来挑一挑,原本瞧着不喜欢的,可是回去想起来,忽然又喜欢了。”
苏暖彻底闭嘴了,这些王孙公子,哪个不都是心血来潮,想一出是一出。
等到怀王终于抱了一个小香炉走了出来,苏暖惊奇地:“您这是改口味了?”
怀王一向只是挑那稀奇的,今日却是挑了这个香炉,黑沉沉的,看不出什么。她好奇随口问了一句。
梁旭眯眼一笑,:“这个你就不晓得了,听闻那个西夏的三王叔正在到处搜罗各种香炉,我这是先囤着,到时与他的比上一比,可有高低?”
他拍了拍手,两眼盯着苏暖,见她眯着眼,心下也开心。
苏暖很容易满足,特别是银子。他发现只要说到银子,她的两只眼睛都是发亮的。
他颇有兴味地瞧着苏暖,微微笑。
苏暖却是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一个客人,兴儿说,有一个客人,专门来买青铜器一类的。
“那个,王爷,您的那些香炉啊什么的,都是从哪里搜罗来的?”
苏暖小心翼翼地瞧着怀王。
梁旭用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随口:“这个,我不知道。喏,长青,你来说。”
长随长青忙上前一步,哈腰:“就是周口市,那里定期有集会。我们只要按时贴出我们需要的东西,那些摊主自然会寻出来,供我们挑选。”
苏暖目光一闪,还有这样的好事?
她垂下头,她忘了,那里好像是梁旭的地盘吧?上回不是见他在那里出现过么?
她羡慕地,果然是有钱好办事,如果是她也能如梁旭这般,需要什么,任她挑选,那这生意做得可不顺溜。
梁旭一直瞧着她,见她神情,眼珠子一转,约略知道了她的想法。
他笑笑,抬脚往外头去,长青抱了东西随后跟着。
苏暖送到门外,正待转身,梁旭忽然转身,苏暖顿住,疑惑地:“王爷,还有何吩咐?”
梁旭笑嘻嘻地:“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告诉长青,叫他下次顺便把你要的东西也一并捎带上。”
苏暖很快反应过来,忙对梁旭拱手一礼,欣喜地:“多谢王爷。”
梁旭看着苏暖,心情大好,抿着嘴微微笑,转身上了轿子,走了。
苏暖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才开心地返回店铺,这下好了,这个梁旭真是她的财神爷,她得好好供着。
她开心地浏览了一下铺子了的东西,又叫兴儿拿过账簿子来,开始梳理这几个月的盈利,罗列出最是好卖的货物来。心里盘算着下回的进货。她这里主要还是经营瓷器,但是瓷器不多,有时候也捎带一些别的什么的。这个多数还是应客人所求,碰上那合适的,就捎带了来。
文玩这类东西,苏暖很是谨慎。瓷器她有把握一点,其它她很是小心,怕栽跟斗。
这几个月来,她细细地研究了师傅的那几卷小册子,里面记录得非常杂,门类繁多。看得她有点眼华缭乱。
而且那些都是至宝,坊间不轻易得,她也就歇了心思。还是一心一意地经营她的瓷器。大到瓶子,小到罐子,这个她瞧着有满足感。
这下子,可是解决了她的一个大难题。周口市的货物集中,丰富,不乏好东西,虽然没有上回万公子家那般好的,但是,很是符合苏暖的小铺子,转手快。
她拿了桌案上的砚台,手又习惯性地摸了摸。这方砚台,现在被她放在柜台之上,充充门面。
“其腻若脂,其润如玉。摸之就如幼儿之肤,温嫩软却不滞。”她想起册子中描述的这一段关于砚台的语句来,眯着眼睛,细细地摩挲,体会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触感。
这方砚台因先前有瑕疵,被蔡掌柜给抛掉,她捡了回来.
原本想过,找个匠人修补一下,或许还能用,卖是万万不能的了。
现下忽然随它了,虽然有瑕疵,但是,不妨碍苏暖对它的喜爱。就这样摆着瞧瞧,也不错。
整个上午,苏暖都是眉飞色舞,心情甚好。以至傍晚木青来接她的时候,多看了她两眼。
到了晚间回去的时候,苏暖心情更好了。
郑容奖励她上回带去的好消息,叫金氏赏了她许多东西。又问她需要什么尽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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