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贝妮开始接电话,加快步伐,离开了楼前广场。
陈小西猛然起身,走了两步,又退回到桌前。“我这是要干什么?跟踪吗?”他用手遮住双眼,勉力告诫自己三思而行。
最终,他选择眼睁睁看着朱贝妮从视线中消失。
咖啡已经冷了。褐色液体的香味消散殆尽。守着一杯冷咖啡,陈小西感受到自己的那颗心,也终于由沸腾渐渐平息,重归冷静。
这一天,够闹腾的了。
上午躺在床上想了一个上午,自认为自己想出了一个周全的可进可退的好注意。下午找花店。顺便吐槽一下,玫瑰怎么可以卖得那么贵!可是他还是毫不犹豫买了。他抱着花,站在朱贝妮楼下,一遍遍默念设想的台词,他终于打通电话。他还是不敢自己送上楼,他找对面咖啡店的服务生冒充送花快递。他忐忑地坐在咖啡店里等她手捧鲜花下班,他计划好,等她路过咖啡店的时候,他出门来场“偶遇”的……
什么都不说了,计划成了滑稽。
他跟自己说,以后绝不询问送出去的那束玫瑰最后的去向,虽然他隐隐已经知道了答案。他以后绝不再像愣头小伙一样干这等不靠谱的事情。
陈小西五味杂陈,一直坐到天微微黑。
朱贝妮和杨青青碰上头之后,期期艾艾坦白了自己没有联系方式,因此也没有提前联系他们。
“不是有联系方式的吗?”杨青青不解。
“后来没了。”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连联系方式都删了!”
朱贝妮缓了一口气,在杨青青满是探究的注视之下,幽幽地说:“手机丢了,号码也就没有了。”
杨青青无奈地叹口气:“要开云账号,把通讯录备份,以后手机掉了不至于连人也一起丢了。”
朱贝妮头点了又点。心里默念阿弥陀摩,请神忽略掉她迫不得已的谎话连天吧。
杨青青只好拿出手机给许文衡打电话。这个号码她烂熟于心,却极少拨出去。为了不干扰他可能正进行的忙碌,她有事都写在消息里。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许文衡冷峻的声音:“有事?”
“没事。哦,不,我,们想去看看你。”
“不用了。我已经出院了。等等,你是说你,还是?”
杨青青停顿了,她苦笑一声:“我和她。”
“她吗?”许文衡快速追问一句。
“是。”
“怎么办?我已经不在医院里了……让我想想,可以约了一起吃个饭吗?”许文衡的声音开始升温,喜悦依稀可见。
杨青青在朱贝妮若有若无的注视中努力维持笑容:“我问问她。”
“好,不要挂电话。”
杨青青转向朱贝妮:“他已经出院了,喊他一起吃个饭吧?”音量大到足以向许文衡证实她忠诚地问了他想问的话。
“好了就不用了吧。”朱贝妮摇头。
杨青青转回头,继续接电话:“我刚才问了,她——”
“我听到了。”许文衡的声音重新冷峻起来。“算了。”
“那么——”杨青青充满了遗憾与不舍。
“就随她吧。再见。”电话里,许文衡的遗憾也轻易可感。
第036章 原来已出院
杨青青手握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好久才回转身,呢喃一样说道:“不是挺严重的吗?病危都开了,梁昉那天也说要留他多住一阵,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你刚才怎么没问他?”朱贝妮反问。
杨青青不是不想问,而是不敢问。她跟他讲话,从来不敢开枝散叶随心所欲,她怕他烦,怕他厌倦。“女汉子型好兄弟”,是她想来想去唯一适合的身份,至少是当下唯一适合的身份。
见杨青青不答,朱贝妮也不以为意。
“你想去哪儿吃?”朱贝妮念着杨青青电话里说寂寞,想找人人一起吃饭,便开口询问。
杨青青思索了一会儿,猛然抓住朱贝妮:“是不是VIP套房太贵?他舍不得?”
朱贝妮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杨青青:“我听说他豁出去喝酒是为了十几亿的业务,我们去医院的那一天,撞见他女朋友梁昉开着两百多万的车。套房就算贵,一天不过两千块。对于女友开豪车、自己追逐上亿业务单的人来说,病房的钱可以忽略不计吧。”
“你还记得吗?你夸许文衡是你认识的最厉害的同龄人,夸他本领配得上他的野心,不出十年,就能成就一番事业。看样子,你低估他了呢。”朱贝妮补道。
朱贝妮很难说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为许文衡得意如愿以偿过上富贵生活高兴?为动荡不安前途未卜的自己悲哀?至少自己还能看清一些状况,青青更像是井底之蛙,沉迷在与现实脱节的个人想象中,无谓地为别人根本就看不上眼的几千块瞎操心。
杨青青一怔。她明显很受触动,胸口随呼吸波动可见,表情却强装寻常。她目光停留在半空,避免朱贝妮看到她的眼睛。
看到杨青青宁肯自己别扭,也不肯分享内心,朱贝妮有些无措,陪同吃饭的心淡了很多:“那么晚饭还一起吃吗?”
“我忽然想起来,我忘记先回家喂小奶猫了……”杨青青终于抬眼,却有些躲躲闪闪。
朱贝妮哑然失笑。养个猫真是好,进可攻退可守。
“哎呀,真不好意思。改日我再约你。”杨青青一拍额头,人渐渐自然起来,声音也宏亮不少。
朱贝妮配合到底:“快回去吧。不要饿到小猫。”
和杨青青分别后,朱贝妮心里颇为不爽。交了一个假朋友的感觉,怎么也挥之不掉。
还好想到自己到底是有使命在身的人,还是老老实实回公司宿舍,领上她的小跟班,去社区活动室看专业书比较靠谱。
陈小西从咖啡店出来,看看夕阳已经隐入都市的天际线,只在楼栋间隐约可见半张脸。抬手看看时间,六点半,正是酒吧要开门的时间。
步履匆匆的人群中,他信步闲庭,踱步到最近的公交站台,上了一辆公交车。从公交车上下来,他路边看到有小摊贩在卖炸萝卜糕。小时候弄堂口有家固定摊点卖这个,每次路过他看到都眼馋。少年时,握着不多的零花钱,看到炸萝卜糕仍旧眼馋。长大后,想着体脂健康反式脂肪,看到炸萝卜糕仍是眼馋。
“多少钱一个?”陈小西指着炸萝卜糕问。称不上拗不过内心涌动的欲望,他压根就没想太压抑它。
“3元一个,5元两个。”
陈小西默默递上一张5元纸钞,心里想,偶然放纵吃一个,口腹之欲得到满足,晋升成心灵幸福。这幸福的成本很低,边际效应很高!
买萝卜糕的大婶快速利索地包了两只萝卜糕递给陈小西。陈小西只得默默接过,咽下“要一个”这句话。
边走边吃。陈小西走得从容,吃得更从容。走了小半条街,终于品完一个炸萝卜糕。抽一张纸巾擦擦游手,丢纸巾的时候,想顺带把多出的那只萝卜糕也一并丢掉。稍一犹豫,还是留下了它。
陈小西顺势拐进一家酒吧,那时候时间尚早,酒吧人还很少。陈小西坐在高脚凳上,有一搭没一搭跟调酒师聊天。调酒师正有条不紊擦酒杯,忽然手上动作一慢,轻轻抬起下巴跟后来进来的一个女人点了点头。
陈小西回过头看,一个身姿玲珑有致的年轻女人,优哉游哉,一步三摇地进来了。注目间她已经走近,一头紫色的短发,越发衬托皮肤莹白娇嫩。
陈小西抬手:“给你。”手上半截小袋敞口露出了一只炸萝卜糕。
“阿影才不要吃这个!”调酒师看到率先笑出声。
可是,阿影却心无芥蒂地很快接过手,调酒师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咬了一口。
“不用吧。晚上回去要跑多少圈才能消耗掉!”调酒师一脸的惋惜。
“朱弘,这你就不懂了。”陈小西摇头晃脑,一脸得意:“这叫儿时的味道,魅力不可挡。”
被称作朱弘的调酒师听闻陈小西的话,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看出来魅力不可挡了,是不是因为儿时的味道,就不知道了。”
他说的不重,酒吧又响着背景乐,可还是字字分明地被阿影和陈小西听到了。陈小西只咧嘴一笑,假当没听到。阿影远没有那么客气,扬起手中的包就砸了过去。
“小心!高档玻璃杯!两百多块钱一只!”朱弘跳着躲开。
陈小西一脸心痛,拿起酒杯放在眼前打量:“真是不拿投资人的钱当钱用!不就是一个装酒的容器吗?你丫舍得花几百块钱买一个!”吧台上这样的酒杯摆了好几排,以前从来没有拿正眼瞧过它们,原来都是亮闪闪的银子啊。
“这叫品味。握在手里,光亮度、通透度、分量,分分秒秒都在说话:我与众不同,高贵,有品!”朱弘用白布垫着,一脸崇敬地看着手中的玻璃杯。
陈小西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的合作伙伴,玻璃杯分分秒秒都在说话吗?我分分秒秒都想撤资怎么办?
第037章 暗恋流行么
阿影笑看陈小西和朱弘斗嘴,那只没有拿炸萝卜糕的手,很随意地搭在陈小西的肩膀:“我去后台看服务员人来齐了没。”阿影人娇小明媚,深得江南女子的灵动,天生一副略略发哑的声音,一说话就透出慵懒的意味儿,为她凭添不少独有的魅力。
等阿影拐进吧台背后,完全看不见了,陈小西一把抓住正忙碌的朱弘:“说这种玩笑话,好吗?”
朱弘看陈小西难得一脸严肃,不禁怔了怔,回想了几秒,才意识到陈小西在指他刚才说的魅力不可挡云云。
“下不为例!”陈小西近乎一字一顿。
“……”朱弘眼睛转啊转,陈小西都要离开位置了,他才想出想说的话——咳,正是自知脑子慢,不是坐办公室的料,他才不顾家人反对,一心一意爱上了调酒。
“你总不能一直这么视而不见吧?”朱弘对着陈小西的背影说道。
“男女之间,难道连最基本的默契都没有吗?”陈小西杀回来,趴在吧台追着朱弘的目光问。朱弘因为调酒师做久了,眼观耳听的爱情顺带也看多了。加上自己不多言语,多看少说,不知不觉,倒修炼成了半个爱情大师。当然,是理论大师。
“要看站在谁的立场上谈默契。要是站在她的立场上——”朱弘用胳膊指指吧台背后,同时压低了声音:“你就应该默契地从了呀。”
陈小西马上色变。
“不,不,不是你自己问的吗?”朱弘自然想到了陈小西刚才的“下不为例”,顿时有些紧张。
陈小西只好甩个背影给朱弘。据朱弘透露,这背影也“修长、挺拔,沉默不语,却与众不同”,当然朱弘不说,陈小西也知道引言来自阿影。
阿影、朱弘和陈小西是青梅竹马长到大的同学,义务教育阶段,三个人同班了九年。高中时,成了为数不多的将小学同学关系晋升为高中校友的同学之一。虽然分在不同的班级,同在一个校园,见面的几率自然比其他同学多。
高中毕业之后,大家各奔东西了几年。朱弘抛弃所谓的专业,爱上了调酒。几年积累,成了魔都小有名气的调酒师。他广受追捧,并非只是因为五官俊朗,而是在调酒上真的“有一套”。陈小西不知“有一套”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在品酒、调酒方面,绝对只敢尊敬。就冲朱弘考下的那些品酒、调酒证书,他也只有尊敬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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