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提醒你,你自己犯下的错。这么多年,错一直在你,不在我。”
他看着她,眉心高高耸起,眼中有着不确定的怀疑。
“你确定,错不在你?”
“不在。”皇后抿了抿唇,带着坚毅,“你如何对我,我都接受,但淳儿没有错。你给他机会,我很感激,但他也没有让你失望。我只是希望,你不会让他处于危险的境地,毕竟他是你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嗯,说好的二更
明天更的是关于皇帝的一章,这一章会把轻璇和穆淳的身世交代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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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皇帝的瞳孔紧缩了一瞬,继而低下头,再抬头时,见他的皇后缓缓跪下,叩首,抬起头来时,眼中盈满泪水。
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挑帘离去,而他,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感觉胸中闷得很,从镂空雕花的窗棂向外望去,方才还晴朗的天色,如今已有些暗沉了。
她说,毕竟他是你儿子。
他二十五岁那年,是并不得先帝宠爱的嫡皇子端王,他的母后早逝,父皇偏宠贵妃詹氏,连带着詹氏之子宣王穆昭也格外得宠。
他是长子,嫡子,天下本就该是他的,可太子之位却迟迟未被定下。
同样未落定的,是他的王妃人选。一方面父皇对自己不上心,各重臣勋贵在未知他前程的情况下,也少有人愿来攀这门皇亲,另一方面,是他固执地等着,希望能有一个与自己一心的人出现,不为名利,不为家族前程,只为彼此。
可在遇到楼临月时,他放弃了心中所有的苛刻,只身跪在父皇面前,求父皇允准。
楼临月那年只有十六岁,秀外慧中,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她的哥哥襄国公楼临风年少功高,是炎朝最年轻的国公爷,他的父皇思虑多时,心内思衬,哪怕自己有心将太子之位传给宣王,却也不能太委屈了嫡子,授人话柄。何况他一片诚心求娶楼临月,若是自己不允,恐怕将来他怀恨在心,对宣王不利。
于是楼临月便这样嫁与了穆猷,成为了端王妃。成亲的第二日,夫妻二人进宫面见皇帝,回王府的路上遭遇了前朝余孽的袭击。对方来势汹汹,侍卫抵挡不住,他只好亲自拔剑迎敌,那贼人却格外狡猾,趁他被围困,将他的王妃掳走了。
恰巧宣王穆昭骑马经过此地,见此情形立刻骑马去追,楼临月被贼人抱在马上,一路用刀抵着脖子,他们飞奔出城时,官兵们吓得不敢拦阻,一行人便这样离开了京城。
他发了狠,杀掉那些意图谋害他的人,再出城去追时,已没有了那些人的踪迹。他派人四处去寻,一面心急如焚地等。
过了两天,还是没有消息。他又恨又自责,极度难过中,他开始盼望楼临月已逃出那些前朝余孽的掌心,他想,也许穆昭救了她,也许她躲了起来,也许她不想再回来了。
他宁愿她不想再回来,也不希望她有事。他去到襄国公府,去到楼临月曾经的闺房,试图平静自己的内心。
她被掳走,迟迟未归,有可能永远回不来,而他做为她的夫君,居然除了她的身份和才女之名,对她没有任何了解。
他发现了她写的诗词,那些字句,都是关于另一个人。他去向她的闺中密友打听,又问遍襄国公府的下人,才依稀从几个人那里探到实情。
他的王妃早已心有所属,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异母弟弟,宣王穆昭。
又过了几日,楼临月回来了,脚上带着伤。她说,当时宣王的马上有弓箭,射杀了两个前朝余孽,那些人怕死,只得将她从马上扔下。她落下马时脚扭伤了不能走路,穆昭带她去京城以南的龙岗镇将养了几日,待她伤情基本恢复才回来的。
他逼问她穆昭的事。
楼临月杏目圆睁,姣好的面庞涌上恐惧,她连连摇头,努力去向他解释,他按奈不住心中怒火,将她闺房箱底那些笔迹娟秀、写着诗文和穆昭名字的纸页扔到她面前。
微微泛黄的纸页簌簌落下,经过她苍白的脸,散落在她脚边。
楼临月跌坐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回首看去,那段日子,竟是他此生最难捱的时光。
皇后走后,皇帝在软塌上一直沉默,再抬起头,殿内已灯火通明,他起身走出正殿,夜空一片繁星点点。
过往的岁月,便如同这满天的星,让人无力去一一细数。然而清楚烙印在他心间的事,他却不会忘记。楼临月回到王府后一月,被诊出身孕,当御医口中说出“恭喜”时,他心间犹如有一股烈焰混着不知所措的迷茫炸开,整个人呆呆立在那里。
他看见楼临月脸上愉悦的惊喜,心蓦地一沉,她会这么高兴,定然不会是因为自己怀了一个不喜欢的人的孩子。
原来……原来……那几天,在云岗镇,他们果然一直在一起。
楼临月抬眼,对上他的失魂落魄,心头突然涌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种恐惧,比被他发现自己喜欢穆昭的事还要可怕。
穆猷喜欢楼临月,到底也不忍打掉她的孩子,他知道,若是没有了这个孩子,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温柔也会当然无存,楼临月将记恨他一生一世。
况且,他的身份和处境不允许他这么做。
楼临月怀胎十月间,发生了很多的事。
首先是穆猷的侍妾宋弱衾,在第二天也被诊出身孕。一时间上门恭贺穆猷的人络绎不绝,人人都说,一妻一妾同时有孕,是何等的喜事。
消息传开后不足一月,十七岁的宣王穆昭纳了一名小妾,宣王府中并没有其他女子,据说他十分疼这小妾,以至于除却进宫请安,就很少出府门了。
再后来,便是太.祖皇帝的宠妃詹贵妃去世。太.祖皇帝悲痛欲绝,众臣趁此时机力劝他立嫡长子穆猷为太子,太.祖皇帝无法,只得下了立太子诏书,年幼丧母的穆猷,终于成为了大炎的皇太子。
自那以后,太.祖皇帝身体每况愈下,楼临月和宋弱衾临盆时,已是皇后娘娘和婉贵人了。
而穆猷,也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两方的下人都被打发,留下的都是穆猷的心腹。及至楼临月生产那日,宋弱衾也阵痛起来,穆猷嘴角挑起,他到底等到了这一日。
楼临月产下的,是一名男婴,穆猷仔细看了一眼,确有几分像穆昭,他将双拳握紧,闭上眼忍耐住情绪,转头看向床上虚弱的女子,她正极力睁大双眼看着他,又用及其担忧的眼神凝视着他手中的襁褓,他知道,若这个婴儿有何不幸,她会与他同归于尽的。
他抱着孩子大步迈出宫门,身后是女子绝望的呜咽。
有嫡子而不立嫡,是多么奇怪的事,他坚决不能让朝中人、让天下知晓他遭受了怎样的侮辱,更不可能让穆昭的孩子继承皇位,唯一的办法,便是让他成不了嫡子。
宋弱衾生的是公主。
那日黄昏,宋弱衾从昏睡中清醒,想要去抱身边熟睡的孩子,却发现本该陪着楼临月的穆猷坐在她床边,手中抱着另一个孩子。
她最倾慕的人,问鼎天下的帝王,柔声恳求她,让她把他怀中这个男婴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大。
他从不开口求她,也从未关心过她,此时却注视着她,说着一件对他来说顶要紧的事,她想起在那片血腥气中,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抱一抱的女婴,艰难地闭上眼。
自此,她再也不能在这谧雨宫中看见她了,不能伸出手去抱她,只能见她站在别人身旁,随着旁人以嫡公主之礼待她。
她抬眼看向眼前丰神俊朗、金冠玉带的男子,心中涌起一丝奢望——他会不会从此以后,对她特别一点,待她温柔一些?
穆猷临走前回头对她道:“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若此事被其他人知道,皇后宫中的嫡公主便会不得好死。”
时隔多年,他仍然想不明白,为何那一日,这两个女人都不曾歇斯底里地哭过,他的皇后接过女婴时,只是露出凄苦的笑意。
原来,她真的只是不敢忤逆他。
他是帝王了,他的父皇,那道在他眼前如巍峨高山般的影子已然倒塌,他再也不用战战兢兢地活着。
他目睹那被世人拥戴、令四海臣服的男子在宠妃去世后迅速老去、变得衰颓无力,最终难敌众议,只得立自己为太子。他也是随父打江山、立下赫赫战功的人,无法容忍自己永远活在一个为了宠妃目无大局的人的阴影中,他要世人知道,他比他的父皇更强大。
于是他重新描绘大炎版图,亲自率军攘蛮安夷,下旨除海贼、修运河,整个大炎在他的统治下越发强大不可侵犯。
他封了婉贵人为婉妃,免了她对皇后的晨昏定省,令穆淳与皇后无缘相见。他自己却常常去谧雨宫,幼童奶声奶气地唤他“父皇”,听得多了,心中会酸涨难言,最后终于无法忍受。
而“当今陛下更胜于先皇”之言,也渐渐令他疲惫腻烦。
他做了这么多,不过是因着不服气罢了,如今天下泰平,他却有不知所归之感。
终于有一日,在阮氏捧着温热的羹汤送至他书房时,他握住了她轻轻按压他双肩的手,将她搂进自己怀中。
他太知晓阮氏是怎样的女子。
于是当年端王府的通房丫鬟阮氏成了宠冠六宫的阮妃,成为能在皇后面前耀武扬威的女人,而皇帝也不再去那安静清幽的谧雨宫,后宫、朝堂都知晓了婉妃与穆淳的失宠。
他的后宫中也有了形形□□的女人,那些劝谏他的大臣换了一批又一批,终于不再有大臣能像他父皇临终前那样来干涉帝王的决定。
在长子穆华十八岁那年,他在朝堂上提出要立穆华为太子。他只有两个皇子,一个是受宠的贵妃之子,一个是普通宫妃的儿子,高下立现,谁也没有异议,于是穆华顺利受封,入主东宫,阮妃也成了阮贵妃。
同年,婉妃病逝,穆淳被封平王迁移出宫,再后来便是皇后发了疯似的来找他,那一夜,穆淳与惠宁失踪,自此没有了消息。
此后的几年,两个孩子没有回来,皇后除去各类庆典仪式也很少再见他,日子如同定格一般,只有越来越颓靡的生活和一些旧臣的离去,能提醒他岁月的流逝。
仿佛一切都已落定,陋习已成,他以为此生就会这样过去了。
指尖一疼,原来是他想得出神,不自觉将手中的奏折捏得太紧。
将青色硬壳展开,入目的是穆淳的笔记,疏阔中略带苍劲,却到底不狂放,他一生阅字无数,知晓字如其人,眼前字迹的主人,最是胸有丘壑,却又温平仁厚。
他也曾是有抱负的人,甚至比穆淳的心更野,他大刀阔斧地改制,除弊革新,却终究耗尽气力,倚身温柔乡。
他的太子不曾经历如他一般的迷惘波折,从一开始就是享乐之人,却也格外懂得抓机遇、走捷径,这一点同他的母妃一摸一样,却又跟穆淳完全相反。
他有些痛苦地捂住额头,若是他的皇后不曾背叛他,若是他们感情深厚,他会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若是他依然变成这样,他的皇后会不会失落?
他真的很想和皇后有一个孩子,一个比他更能震慑山河的孩子,能给他这个做父皇的无尽信心的孩子。
又或者,无关皇位,无关江山,他只希望他们的孩子如他年轻时一般生机勃勃,如皇后一般温文宽厚,大抵……就是穆淳那样。
他长长地叹息,感觉有酸涩的泪快要流出,胀痛了双眼,他再次想起皇后说了十几年的那句话——她从未欺骗过他。
自穆淳三岁以后,他便很少见他,他辨认不出穆淳更像他还是更像穆昭,或许,更像他父皇年轻的时候。时至今日,他仍无法判断,只能躲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算是回忆吧,跟正文比较脱节的,但觉得在此时写出来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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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京中蝉鸣阵阵之时,大理仍是一派春景。
这一日,轻璇正在穆淳宫中享用大理盛产的红提,苏远走了进来,轻璇抬头,见他皱着眉。
“什么事?”穆淳扬眉问道。
“王爷,卓将军传信过来,说军中有人在市集与人起了争执,竟出手伤了人,情形有些严重。”
“打架伤人?”轻璇一脸疑惑,抚南军一向军法严明,士兵们都受过训诫,若非对方蓄意挑事,是不会乱起冲突的。
“是我们的人先动的手?”穆淳问。
“这个属下不清楚,”苏远也一脸困惑,“卓将军已赶过去了,让属下先来禀报王爷,相信一会儿便会有消息的。”
穆淳神情平静,继续饮着盏中的茶。不一会儿便有禁卫队长来报,伤人的士兵已逃脱,寻不到踪迹。
轻璇放下手中的水果,用绢子擦擦手,思前想后,觉得事有蹊跷。
傍晚时,卓如风来到王宫正殿,将今日之事说与穆淳听。
事情发生在一家印染坊,染坊主人在临近街道处还开了一间布庄,居店家所言,那名穿着士兵服的男子先是要买布,却对店家出的价格不满意,店家见他是抚南军,怕他不懂此地行情,便很和气地告诉他,小本生意不好做,况且每家布庄的价格都差不多。
可那士兵却大怒,指着自己的兵服道:“睁大你的眼看清楚!我可是抚南军,若不是我们,谁知道你们这会乱成什么样子!”
店家从没见过抚南军中的士兵如此蛮横,一时之间有些无措,只得小声陪笑道:“可是……小的若是以便宜价格卖给您,便也要便宜卖给别人,这……生意便没法做了呀……”
此时已有了围观之人,一队巡逻兵见这边有争执也走了过来,那叫嚣的士兵喝道:“就你这么差的料子,还想卖个好价钱?我倒要去你的染坊看看,你是用的什么染料,在这里欺行霸市!”说着冲那一队同样穿着抚南军兵服的巡逻兵振臂一呼:“兄弟们!跟我去抄了他家染坊!”
谁料那几个巡逻兵竟真的随他一道闯进了印染坊,他们一进去,根本没有看染缸和布,而是直接一阵乱砸,当时跟去看热闹的人也很多,见到抚南军这样的行径皆是指责不已,闹事的几人见围观者不忿,竟一个个抽出了腰间军刀,吓得众人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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