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夫人心里一暖,可不开春儿哥儿就要参加科考了,感动得说不出话,躬着腰亲手接过。
另外一个自然是给她闺女的。
回了县衙,夫妻俩头碰头地低着头看匣子里宝贝,玉是好玉,图个吉利。
珍珠的钗子、项链、手链、戒指有粉的紫的象牙白的鸭蛋青的,各个莹润亮泽,摸上去温润柔滑。
“上等货啊。”孙大人叹为观止,都不敢去碰一下。
县夫人道:“可没把我吓死。”就把她诓大姜氏的那话说了。
孙大人也是一惊:“姜主子早就知道你是在扯谎了?”
“乖乖老天爷,可把我吓得,前胸后背都是汗。”
孙大人笑嘿嘿:“让我给摸摸?”
县夫人一巴掌打开:“亏我瞎了这一双狗眼,还嫌人家脸嫩不经事儿!”就凭着这一对儿礼物比送金子古玩窝心多了。
人家是事儿事儿都看在心里,不显山不露水罢了。
反而自己跳梁小丑似的在演丑角,县夫人拽着相公的大衣袖:“最后这礼该不是用来提点我的吧?”又觉得不是,礼是早就备好了的,不会这么巧。
“提点你又怎么样?”孙大人用手指头戳戳面前的这两个木匣子:“单单能送出这个东西来的,就不是个心眼儿小的。”
珍珠不常见,却也没那么稀罕,可是要搜罗到品相这样好的,还做成手串项链,不是这位不识货,就是不把银子什么的放在眼里。
第八十三章奶油草莓
县夫人走后,大姜氏浑身都罩着一股怨气,她觉得这事儿没谈成就是小妹捣得乱。你自己嫁了个好人家,就见不得旁人好。
她阴着脸道:“小妹也太不懂规矩了些,还好夫人人好不与你计较,换做脾气差的,一顿板子就下来了。”
姜如意:???
大姜氏哼哼两声:“娘瞧见夫人,也得行叩拜的礼节,小妹倒是自在,连身子都不动一下,坐在那儿跟个菩萨似的。”她的话越说越毒:“可千万别让肚子里的娃娃学了去,回头出去没规矩,得罪了外头的哪个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姜如意早知道她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干脆都不理会她,笑眯眯地去跟黄丫说话:“孙夫人给的那匹料子我瞧着不错,这会儿我也不急着新衣裳,回头你扯七八尺,你们几个一人做一件新衣服去。”
旁边的丫鬟乐坏了,那料子瞧着就是上等的货色,过年已经得了不少赏赐了,可这是沾主子光,一件儿顶他十件。要真让她们攒下例银买几尺这个布,还不如省着给自己做嫁妆用呢。
脸上都挂了喜色,矮下身子谢恩,大姜氏在旁边又不乐意了,招呼也不打,哗啦一下站起来,自己掀了帘子就出去了。
回了自己屋,拉着大姐儿说:“当我是个死人吗?好好的东西,倒给了那些下贱货色拿去糟蹋。到底不是养在跟前儿的人,这亲姐妹都是叫给外人听的,在她眼里头,我就算个屁!”
大姐上午被纪氏安排学规矩,别看她是主子,嬷嬷上起课来,手里尺子打得都是主子,不知道打断了多少根戒尺。
一个上午就叫她两个膝盖骨儿青得发紫,大姜氏心疼地给她抹万花油:“我的儿,你忍忍就过去了,娘也是这么熬过来的。”
大姐身上虽然疼,心里却美的狠,等熬过这阵儿,她就真成了小姐,走哪儿都得带着面纱,斯斯文文地捏着帕子说话。
她现在看着又黑又干瘪的娘,穿戴得都体面了,一身头面都不算有多差,可是从头到脚哪儿哪儿都瞧着别扭,瞧着还没有外婆年轻。大姜氏想往她跟前贴近一些说体己话,她撇撇嘴躲开了。
大姜氏也没察觉,怜爱地看着女儿:“这日子过得是真快,头两年你还跟那群男娃一块儿玩尿泥。”
大姜氏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进城之前,她觉得,这辈子能嫁给村子东口的大牛哥,她的造化就到头了。
可是现在她都快记不清大牛哥的长相了,突然被大姜氏提起来,一群野孩子围在一起捡牛粪捡柴火挖蚯蚓,脱光了下河滩洗澡的场面瞬间全浮了上来。她恨透了这些回忆,可是只要起了个头,这些肮脏的回忆就像是毒蛇信子里吐出来的毒汁,一点一点侵蚀她的骨髓。
大姜氏说:“那会子你奶奶总不让我去瞧你,每回好不容易咱母女俩儿见着了,你总跟我说隔壁家的牛娃子待你好,给你送好吃的,怕你冻着,把自己个儿的棉衣拆了,棉花给你做衣服。”
大姐想堵住她的嘴儿,眼里就看见她的两片唇一张一合,不停的有什么字眼吐出来,她想捂住耳朵不去听,可她还是听见了大姜氏说她年纪不轻了,得赶紧相中一门好亲事。
她的魂好像又被勾了回来。
眼前这个人还是她娘,不是奶奶家那个替骡子拉磨的村妇。
大姜氏取笑她:“这会儿还想不想你那个大牛哥啊——”
大姐脸通红,红成柿子,又紫成茄子,这幅小模样逗得大姜氏哈哈笑却不知道她闺女想得是两只手把她脖子卡住,好让她不再揭她的短,不再这么取笑她。
大姜氏:“还别说,我那时候还让你爹去老牛家说了一嘴儿呢。”
大姐整个身子瞬间崩成一根弦,她是真不知道有这一出,毕竟从她记事儿起,她奶奶就说要把她卖了换粮食,说她要是不干活,就卖给姓许的老光棍儿做媳妇。她有次听见奶奶在灯下面跟他爹说话,说别瞧着那人儿一把老骨头穿成那样到处讨饭,老东西存了不少宝贝呢。她真想着把大姐给卖过去:“我就不信这老东西不馋肉!嫩牙子闺女,准保他瞧了眼睛都不会转了,见了咱家大姐儿,还不得乖乖把那堆宝贝给捧出来。”
后来要不是大姐儿偷偷给了那老头一块玉米面疙瘩,那老头就是她往后的男人了。
为着攒齐那块疙瘩,她每吨儿都不吃饱,攒了有七八天才半个巴掌这么大,饿了三天的许老头哈着腰看到那块面疙瘩的时候,口水从嘴角淌出来,他用袖子抹一把,眼珠子都挪不开那块玉米面。
大姐像是喂狗一样丢在他屋子门口,然后躲到旁边看见他蹲下去捡起来吃了,那面疙瘩早就馊了,狗都不吃,老头儿觉着是山珍海味,吃的吧唧嘴声儿可响了。
大姐觉得,说不定他一点都不想媳妇,他哪儿有奶奶说的那么多宝贝。他就是个吃不饱饭的糟老头子。
可是老鼠药还是搁在面里头了,药味儿忒大,是个人闻见了都要躲得远远的,可是老头吃得香,大姐看见他鼻子耳朵开始流血,还是蹲在那儿捧着面疙瘩啃,他吐出来的血还没有他吞下去的面多。
这事儿她谁也不说,许老头是逃难过来的,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老伴儿,有没有儿女,他死了,村长过来瞧一眼说是饿极了,在地上捡了专门用来毒老鼠的粮食吃。
大家伙儿都高兴,小姑娘更高兴,老光棍死了,家里头大人就没个话头吓唬小孩了。
谁再说:不听话就把你嫁给许老头。
小孩就会插着腰回嘴:“许老头早死了!”
后来被卖到村长刘家,大姐心里还是挺满意的,老刘年纪不算太大,几十亩田,屋子是青砖白墙,还养了两天大狗,还许诺她以后再不饿着她不让她干活了。
这话大牛哥也跟她说过,两个人躺在割完麦子的地上,要是现在她肯定觉得扎,可是那时候她快活死了,她仰头看着头上星星听大牛哥说以后要娶她。
大牛哥比村长是差远了,灾荒的时候他家还到大姐家借米粮呢,被奶奶用扫把给赶了出去,奶妈往门口吐着唾沫:“臭不要脸的,要饭要到姑奶奶头上了!”
后来听说奶奶在饭桌上说大牛哥两岁的弟弟给被饿死了,大牛哥就再没来找过她了。
是啊,连自己饭都不管饱,还能养活得了她?
大姐长长舒了一口气,要她早知道有这么亲事,恐怕早就把自己身子给了他了。
大姜氏说:“这事儿本来是有信儿的,县夫人他有两个宝贝儿子呢!”她用手比了个二,“就得怪你小姨,不是她打岔赶着夫人走,这事儿就成了!”大姜氏又开始呼哧呼哧地哼气。
大姐翻了下眼皮,大姜氏道:“我看,你小姨迟早都栽跟头,就她那性子,再加上你小姨夫那处德行,都是眼珠子不瞧人的角色,真以为攀上咱们姜家就坐稳了皇位了?”大姜氏边说边冷笑:“上头可还有我这个做大姐的压着呢,白白让她享了十几年的清福,也该还回来了。”
大姜氏在闺女面前说了一通坏话,结果大姐一用完膳就换衣服要出去,大姜氏扯着脖子喊:“慢点儿跑!这是往哪里去啊!命都不要了!”
大姐最恨娘这副大嗓门,活脱脱就是第二个奶奶,她也恨她娘吃饭吧唧嘴,用舌头剔牙,吃饱饭打响亮的嗝,笑得时候把嘴咧得贼大,露出里头粉嫩的牙床,上头还粘着昨儿个晚上吃的菜叶和肉渣。
她故意气她娘,回头道:“我去找小姨说话!”
大姜氏追出来,巴着骂:“没良心的贱丫头,老娘这些年的饭都喂了狗吃!”
下午回来,大姐就抱了一堆宝贝,玛瑙翡翠珍珠白玉象牙梳
大姜氏本来还一肚子火要发,看见这一堆好货色,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龇着牙夸闺女有本事,能从小妹恁抠的人手里骗到东西了。
所以,等晚上钱昱来姜如意屋子的时候,换了衣服进去内室,第一句话就是:“你这儿遭贼了?”
姜如意耸耸肩,专心吃面前的那盘奶油草莓。
她不说,钱昱没往下问,直接坐在她边上,问草莓上头沾的是什么,姜如意就用银叉子插了一颗塞进他的嘴里,他有点迟疑,还是张嘴吃进去,嚼吧嚼吧咽了:“不错。”
姜如意又喂他吃了一颗,他干脆自己用叉子吃,一口气吃了二十几颗,姜如意示意黄丫赶紧去准备吃的。
钱昱笑道:“好久没吃到这道奶泡了。”
姜如意眼珠子一瞪:你竟然吃过?!
钱昱笑着点头:“小时候总馋,不过这东西吃了长肉,不让多吃。”
姜如意:那你还吃这么多?
“爷晚上没吃吗?”
钱昱一愣:“你看出来了?”
姜如意心里呵呵:你什么时候大晚上吃这么多甜食了?
假期愉快!
第八十四章娘儿们唧唧
敞开肚皮陪着钱昱大吃一顿的姜如意反客为主,把桌上的小吃甜点一扫而光,因为是晚上该睡觉了,不上正餐,灶房就只端上来两碗猪油糖心元宵,配点小菜。
全是甜的,钱昱心里有事儿吃的不多,姜如意安慰自己是吃夜宵,不是她饿是宝宝饿,吃完又躺在床上后悔。
钱昱都没注意到她吃了那么多,手环在她的腰上就这么抱着,放在她的肚皮上还跟以前一样上下地摸着。
她也不敢问他有什么心事,只好扯些别的吸引他的注意力,说黄丫又摘了几只梅花过来她插了,他要不要看?
钱昱“嗯”了声,她就让黄丫颠颠儿从外间取过来。
他看了就皱着眉摇头,亲自拿着剪子修剪了一会儿,剪成一长一短,修了下枝,摆回去看了会儿还是摇头。
“你这瓶子就不对!”
黄丫战兢兢出去,刚推开门李福气就凑上来问怎么了,黄丫边走边跟他说怎么回事儿,李福气也挠着脑袋不懂:“要不,就把库房里头的瓶子都抱过去?”
开库房就得惊动嬷嬷,事儿一下就传开了,到了大姜氏耳朵里就是:“净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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