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人扔出来一句话:“谁稀罕瞧你媳妇哦!”
又是一阵笑传过来。
这回,小唐媳妇是真把姜如意给往死里恨了。
她已经差不多猜准了小孽种是头母狼,她刚才手摸她胸口的时候软乎的啊,男人的奶能是软的?
小唐稍微松了一下,小唐媳妇就挣扎出去,一巴掌把姜如意推进了河里,顺带几脚把石头上摆着的装衣服的木盆也踹了下去。
等姜如意湿哒哒地抱着空木盆回到唐家,小唐媳妇正在帮婆婆打棉被,笑眯眯地说:“娘,这被子得多打打,睡得才软乎。”
姜如意进来,小唐娘坐在个小板凳儿上给枣去核,仰着脖子看了眼姜如意:“平安洗衣服回来了?”
小唐娘老花眼,姜如意走近了才看见她浑身都湿了,可是小唐娘先注意到的是她怀里的盆,里头啥也没装,她给小唐爹新做的线衣,想先过过水,上身才软乎。
她问:“你唐大伯的衣裳呢?”
她的声音抬高了一个八度,眼睛瞪着姜如意,好像姜如意这些天洗衣服都白洗了,干的活也白干了。
把她看成了个蟊贼,看成一个白眼狼。
姜如意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了,小唐媳妇应该早就在小唐娘面前颠倒黑白把事情说了一遍了。
所以她一句话不说,站在那儿让小唐娘把牢骚发透了。
小唐娘心里倒是知道真事儿到底怎么回事儿,可是她不能怪媳妇,骂走了媳妇谁给她生孙子去?
她当着媳妇的面,狠狠说了姜如意一通,然后让她自己去烧热水洗个澡:“冻病了可没银子给你抓药!”
姜如意到了灶屋一看,热水早就架在炉子上烧开了,蒸汽顶着铁炉盖突突往上窜。
她心里热乎乎的,就在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该走了,至少不能给善良的唐大婶儿惹麻烦。
小唐媳妇一路跟着她进灶屋,人还没进来,耳朵先听见了水烧开的突突声音,老东西还挺会,玩儿阴的,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她把姜如意一把推开,假模假样地看了看炉子,说正好,给我倒水我要洗澡。
姜如意想反正自己要走了,就不给唐家惹麻烦了,倒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么多天都过来了。
兑好了凉水,小唐媳妇不让姜如意走,把她推到橱柜后头,咬着牙说:“你伺候我洗澡!”说完她扭头把躺在床上挺尸的小唐拽起来,小唐一早上和媳妇打架去了不出去出活儿,这会儿躺在床上睡回笼觉。
梦见自己搂着平安亲嘴儿呢,媳妇一张嫩脸凑了上来。
这会儿姜如意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在橱柜后头愣了一会儿。
才一个愣神的功夫,小唐媳妇把自己已经脱了精光,小唐也只剩下个裤衩,他俩是要洗鸳鸯浴。
小唐人被拽进了木桶里,被热气一机灵,活过来,一眼瞧见了旁边的姜如意。
小唐气急败坏,湿漉漉从水里站起来,不敢看姜如意,就骂媳妇:“你干什么!当人面,就这么不要脸了?”
小唐媳妇咯咯笑,在水里头拨水花:“她也是个人?咱俩干咱俩的,你干这事儿的时候背着你家骡子马了?”
这是骂姜如意是畜生了。
说完,小唐媳妇得意地看着姜如意,一副胜利者的模样。
姜如意压根没看她,当眼前没这两人似的,推开门出去了。
她是真没上心,从进了这个门,她就开始在纠结自己的生计问题,她这些天存下来的口粮够不够她一路走到金陵。
小唐娘看见她湿漉漉从小唐屋子里出来,拽着她胳膊:“作死哦!闹了病可咋办!”
小唐娘的话方言口音最重,就算拼命地去模仿金陵的腔调,姜如意还是得使劲儿听才能听懂。
小唐娘把她拉进自己屋里,说你别动,你等下。
过一会儿热腾腾的水舀了过来,姜如意赶紧站起来说:“我自己来。”
小唐娘把她按着坐回去:“你伺候咱家这么些天,也让老婆子我伺候伺候你。”
姜如意皱着眉头一直推让,可提水的铁桶就像是长在了小唐娘的手上,她怎么都抢不走。
姜如意心里冒出来一点不安。
不是苦日子过久了被人伺候的那股不安,是有人突然献殷勤的不安。
事后证明这份不安是非常准确的。
她早早就预感到了后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那天,小唐娘拉着一个头上扎着一根手巾满脸横褶子的婆娘进她的屋子,脸上的笑和脚底下迈的步子都是喜洋洋的。
小唐媳妇知道婆婆的鬼把戏,所以一大早婆婆塞给她十几个铜板子让她去隔壁村子买身新衣裳,她就笑纳了。她不扯着嗓门质问婆婆,你是不是要把我支走好让你宝贝儿子办事儿啊?
这事儿轮不着她不答应。
婆婆现在还肯哄着她给她脸,就还把她当个人。她不能给脸不要脸。
她在男人面前是得意的,可是在婆婆跟前她就是个奴才。她对男人不好,别人说出去就说小唐怕老婆。可要是她稍微给婆婆点儿脸子瞧了,那小唐就能抄起家伙把她往死里揍,小唐能听她的话,就是看在她对婆婆恭顺的面儿。
不然村子里被打死的娘儿们,尸体都能成摞儿堆起来成一座小山了。村子挨着大河一点不穷,吃山吃田还吃河,拿到镇上全能换成沉甸甸的铜板儿,一个铜板买两个大肉包子一斤细白面三斤糙米面儿五斤玉米面儿呢。打仗打来打去,把铜板儿给打得值钱了。
所以村子里的男人不愁娶不到老婆,但是要和和顺顺老实听话不耍性子的,就有点难。他们用银子把媳妇扛回家,以为就能多个人推磨生火夏天伺候老娘,他们忘了那些娘儿们就是冲他们比别的村富“这一条河”才嫁过来的。
她们嫁过来是享清福做少奶奶的,她们才不干活儿呢,她们只会摸牌九嗑瓜子儿糟践玩意儿。男人一开始还受用着,熄了灯上炕抱着使劲糟践,把白天受的气全给泄出来。
可是等新鲜劲儿没了,看媳妇就鼻子不是鼻子了,也没那么金贵啊。
没出门的奶子是金子,过了门的奶子就是狗屎,摸一下还嫌臭呢。他们挑媳妇的刺儿,只剩下个不孝,不孝顺老娘,这个罪名可大了。能让这些男人们把手里的擀面杖打折了,年轻的小媳妇们鼻子耳朵里冒出血来。旁边瞧热闹的还说打得好,就得这么管教。
这就是这个村子的习惯,打死了也落不下话把儿,你媳妇该打,这能怨你?你媳妇要是我媳妇,还能等到现在?
所以小唐媳妇当着小唐面是母大虫,在婆婆面前一点儿尾巴尖儿都不敢撬。
她不仅乖乖地被赶出了屋子,她还要用婆婆给的那十几个铜板去给小贱人扯快好布料,她得趁婆婆挑她错儿之前先把事儿做圆乎了。今天小畜生要真让小唐给受用了,以后就是一个屋子里的姐妹,先低个头算什么,以后多个人给婆婆使唤,给她使唤,这比买卖怎么看都不亏。
小唐娘也是这么想的,她早早就把算盘打下了。
婆娘不值钱,小唐媳妇又是个当面是人背面是鬼的东西,哪天真造了反当起男人的家来,她保不准儿子能不能降住。
得先给她上上弦。
她是什么人儿?那伢子一瞧细眉细眼的,瘦成一个骨头棒子,瘦的她心坎儿发酸,她也一眼能看穿她女儿家家的身子。
唐家养活了一条命,菩萨都得记她老婆子一个功。戏里头不是总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伢子这辈子都欠他们唐家的。
还不清啦!
他唐家要娶媳妇,这话只要在村子里放出风来,五十里开外,谁家有姑娘的不撅着屁股捧着嫁妆把姑娘奉上来。要不是现在窝里这么个不下蛋的媳妇,对她还有几分孝顺,早就给儿子另外娶老婆了。
小唐娘心疼姜如意,看她忙里忙外干活,就偷偷给她塞鸡腿,糟了多少媳妇的白眼?
她还不是为了把丫头养得白白胖胖,把肉养起来,好给儿子受用?
她本来是是想等过年的时候再让两个人圆房,可是外头那些眼睛冒着绿光的男人让她等不住了。
她喜滋滋地牵着一个医婆来给小伢子验身,她特意今天不让姜如意干活,好米好水伺候着,还给她端了一碗有点发叟的羊奶。
小伢子果然是妙人啊,一口奶喝下去,整个人都成了奶馒头,像是刚蒸出来的发透了白面馒头,软乎啊,嫩得不得了。
一声细皮子肉,小唐娘是真把她当闺女疼了,把她养得这么好,都有点舍不得给儿子糟蹋。
医婆在里头给小伢子瞧病,验身子,她隔着一道墙跟蹲在柴火堆边上的儿子交代,她一张脸虎得铁青:“小杂种你要敢给她身上来一道伤,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第一百零九章不是黄花闺女我也要
小唐先是眼睛哆嗦起来,然后是两只胳膊,整个身子都颤栗了,为了这一个时刻。
他特意洗了个澡,脸也洗了好几遍,她娘上下打量着,觉得哪儿不对。
过一会儿发现了,儿子两个鼻孔还是黑的,被柴火给熏黑了的。
推着儿子过去洗脸,里头的医婆子驼着背阴森森地出来了,她朝小唐娘看一眼,小唐娘心里咯噔一下子。
小唐洗完脸过来,医婆子已经走了,他娘屁股坐在地上,两手就这么摊着,一口气长一口气短地在那儿半死不活。
嘴里念念有词:“儿啊,娘对不住你。”
小唐问了半天才从娘嘴里得出,平安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还生过娃娃。
他摸摸鼻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还要她。”
小唐娘现在恢复了一些过来,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手也不再“帕金森”了,扶着儿子粗壮的胳膊站起来,小唐给她扶到椅子上坐好,抬起头看见自己的娘哭成个泪人了,耷在两腮边上的白头发也被打湿了。
小唐想说点啥,他娘呼噜一下站起来,说:“不行,我不能让你吃这哑巴亏。”
小唐娘看着有点驼背,个子也不高,可是平时在家里头连老头子都得瞧她脸色,听她拿打主意,打了这么些年的仗,村里进过蒙古人,来过土匪毛子,说北京话的,说南蛮子话的。什么场面都经历过了,家家都换代绝种了,就他唐家熬了下来。
小唐娘是个打不倒的老娘儿们。
她虽然生了五个娃就只活了儿子一个,但是她没让唐家绝后,她把五个娃的疼都放在小唐一个人身上。
她绝不容忍有女人欺负他儿子,给他儿子戴绿帽子。
虽然她忘了,姜如意从来就不是他儿子的人。
可是她早就默认了,她疼姜如意是一回事,但是是对一个畜生,一个物件的那种疼。驴子刚跟你犯倔不拉磨吗?平时好料喂着,给你端屎端尿,你敢撂挑子,老子就敢今儿夜里吃你的驴肉!
小唐娘咚一声推开姜如意的房门,要骂人的话被眼前的场面给惊了回去。
姜如意换上来刚来的那一身麻布衣服,这些天穿得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上,下面规规矩矩摆着一双布鞋。
另外,其他地方的摆设,比如豆油灯,缺口子的大腕,杯子,都妥妥帖帖地归为原位。
姜如意对她鞠了个躬,说谢谢唐大娘的照顾。
她好像没看见小唐娘冲进来时脸上的铁青,故意忽略了她的暴怒。
刚才医婆子一进门就吐了真话,姜如意把藏得最后一个家底,一枚祖母绿戒指,小拇指大点儿,只有韭菜叶这么宽。医婆子走南闯北是个识货的行家,一双眼睛早就给磨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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