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以后有人替她,她又愧疚又激动。
她觉得自己的什么东西被抢走了不甘心。
她看见炕头上摆着的那几尺新布,心里头软了一下,她其实还是想补偿小媳妇的,心里头早就接受她了,不然怎么会给她买料子做新衣裳?
她是什么人,真泼起来十头牛都挡不住。她会真为了给婆婆做脸,让小老婆骑到自己头上去?
她是真觉得亏欠了那小媳妇,以后的日子她可得受着呢。
小媳妇真是好彩,这一病到躲过了一场祸害。要是今晚真让小唐得手了,估计最迟明晚老东西也能尝到了,她记得老东西办她的第一次,把她摁在驴圈里头,旁边两头驴子在办事儿,公驴是从老孙家借过来配种的。她觉得公驴说不定就是老孙给变得,看见了她婆家的丑事。老东西跟着驴一块儿喘,边喘还边吼:“儿子的就是老子的,你迟早都是老子的人。”
老东西等不及的,要是今晚平平安安过去了,明儿小媳妇就得手了啊。
难怪公公在院子里拉磨转圈了,心里头烦呗,到嘴边的肉给飞了。
小唐媳妇干脆给小媳妇做起新衣服来,扯了剪子针线,她心里合计了一下小媳妇的身量,想着这块料子做件衣服还能剩点儿。再给她作对儿新袜子,红袜子,多吉利啊?
要是做不成嫁衣,就做寿衣。反正她不欠她什么了。
她刚描了个衣服样子,就听见屋子那边传来婆婆凄厉的尖叫。
是小唐媳妇从未听见过的尖叫,她甚至不敢相信,这种只有山里头的母狼下崽儿时候才能发出来的声音,竟然出自婆婆。
她手里的花样子都没来得及放下,人已经跑到了姜如意的屋子里,她看见婆婆傻子似的站在床边,床上的火正在往里头烧。
她扭身出去要打水,公公已经提着一桶水过来了,照着火的地方登头浇下去,火熄灭了一大半儿,还有点细碎的小火苗子再乱窜,等着死灰复燃。
小唐爹又提着桶出去打水,小唐媳妇等不及了,就着手里的料子往那点火星子上扑过去,噼里啪啦一阵乱拍,火灭了,但是火舌底下烧的那块皮肤也毁了。
火势太迅猛,加上那几床装满了虫子屎的被子做燃料,一下就烧透了烧穿了,烧在了姜如意的身上,烧穿了她的衣服,开始舔舐她的肌肤。
小唐婆婆傻了,她哇的一声哭了,她的表情是慌乱而绝望的,但是从头到脚的动作都异常冷静。她扭过身子去橱柜里一阵翻找,叮叮咚咚找出来一堆瓶瓶罐罐,最终找到几贴黑黢黢的类似膏药的东西。
小唐媳妇刚想说使不得啊!
小唐爹也才把这句话说出口,小唐婆婆已经把那乌黑色的药膏严严实实地按在了姜如意烫伤的地方。
那块血红色的燎泡血泡,瞬间被乌黑色的浓稠的药膏给覆盖了。
小唐娘松了一口气,念经谢菩萨,没事了没事了,看不见那些烫伤的地方了,等膏药干了,揭下来,底下又是一块好皮子。
三个人站在床头前,甚至连窗户都忘了去看,忘了通通风,把屋子里的浓烟给放出去。她们眼珠子不错地盯着那块黑黢黢的覆盖着皮肤的膏药。
小唐媳妇听见她公公喉结上下翻滚的声音,吞咽口水的声音。
她扭头一看,公公的眼睛早就不看药膏了,他在盯着其他的地方看,那些地方虽然穿着衣服,严严实实地被遮挡着,可是小唐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具白花花的肉体。他的眼睛很神奇地穿过了层层衣服。
小唐媳妇打了个哆嗦。
他们三个无声地等待着膏药干掉,能够干得结成一块,再轻轻地撕下来。
只要等膏药干了,就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了,小媳妇还是白白嫩嫩完好的一个人,还能照旧入洞房。
小唐媳妇问她婆婆:“怎么就烧起来了?”
小唐娘眼睛亮闪闪的,有眼光闪烁,小唐媳妇吓一跳,小唐娘没说话。小唐爹说:“你娘怕把人给冻着,把火盆摆在被子底下!”
小唐媳妇又哆嗦了一下。
外头小唐吆五喝六地赶着骡车回来了,小唐媳妇迎出去,左看看右看看:“大夫呢?”
“没来啊?眼珠子长屁股上了?”
“腊肉呢?”
“人收下了啊!”
小唐媳妇一脚踩在自己男人脚背上,“废物”两个字在喉咙里滚了滚,还是被舌头生出来的口水给吞咽了回去。
小唐废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废物了。
这时,里头小唐娘把干透了结痂了的药膏给揭了下来,就像是给猪蜕皮一样,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小唐娘怕弄痛了床上的人,所以快得很。
小唐一进门先看见的就是半只血呼啦的小细胳膊,还有坐在地上魂都吓没了的娘。
他先关心自己的娘,奔过去:“娘你没事儿吧?”
她娘把一个黑黢黢上头带血的东西摊开给他看,两个巴掌长的膏药帖子,小唐看傻了眼,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血腥让人恶心的东西。
“这是啥?”
他娘两只眼睛通红,一张脸却雪白。
小唐媳妇跟进来,凄厉地叫一声,小唐把头扭过去看她,小唐媳妇冲上来看床上那个人,看她刚才贴过膏药的地方只剩下血淋淋的一层。
“皮子呢?”她捂着嘴,头皮忍不住发麻,声音都带着哆嗦。
小唐娘抖着手把干透了的黑药膏递过来:“在这儿”
那层膏药把姜如意烫伤的那块皮给揭下来了。
小唐娘往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两耳光,像是只被打断了腿的狗似的灰溜溜地从房里出来,这回她是真摊上事儿了。小媳妇瘸了条腿,可人是光鲜的人,扯了褂子抱上炕,从头到脚都是溜光水滑的,可要是多了一块火烧的疤子,那就不值当了。
她整个人都怯怯地,缩着脑袋缩着鼻子抬头看小唐爹,小唐爹鼻子里哼哼两声,摆着脑袋叹气,往自己房里去了:“作孽啊!”
医婆子第二天大中午才慢悠悠地坐着骡车过来,还特意赶着饭点儿,但是家里男人下地割麦子去了,屋里三个娘儿们,就只是吃棒子面饼凑合,一点油星子不见。西婆子不高兴地撇着嘴,还是吃了三个巴掌大的病,一抹嘴上的油,站起来直起腰,让小唐娘带她去瞧瞧病人。
医婆子进去一看,噢哟一声:“这是死人活人啊?”
小唐媳妇凑到姜如意耳边,轻轻喊了一声,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哼了口气。
小唐娘赶紧说:“活着呢!活着!”
医婆子冷笑,坐下来翻她的眼皮:“怕是还没死透!”
小唐不乐意地皱着脸:“这能怨谁?”
医婆子狠狠地扭头,她才不怕吵架:“怨我?怨我昨儿个夜里睡得好好的,我男人好容易从城里回一趟家,我不好饭好菜伺候着。睡了大半年的素净觉,见着男人也不叫我解解饥。我得撇下我男人,我娃娃,坐着骡子车顶着雪珠子来给你家当奴才?”
小唐媳妇说:“那咋把礼还收了呢?”
医婆子冷笑:“哦!那我回去就让人给还回来!”
小唐娘说:“不敢不敢,害怕您嫌少呢,我这儿有攒了好些年的麝香,待会儿你带点走?”
医婆子鼻子哼哼笑了下,眼睛里没点笑意,脸上写着“你媳妇脸嫩嘴叼,我不跟小辈计较。”
她又转过身子给姜如意瞧病,看她一副痛的厉害的模样,奇怪道:“不是伤了风吗?怎么还痛上了?”
小唐娘把昨儿个的事儿学了一遍,医婆子揭开被子一看,差点没吐出来,捂着嘴干呕了一阵。看人大半个胳膊,从手肘到胳膊肘,上头的皮全没了,只剩下白花花红花花的息肉、脂肪层。当然,医婆子不知道那层白色带着红色和黄色的东西是啥,她就是觉得恶心,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东西。
比活剥了兔子皮还要恶心,兔子皮剥下来还剩一层皮脂呢,血红色鲜红色的,她这个直接就是肉了,隐约还能瞧见青色的筋,血管似的东西。
医婆子感觉头皮有蚂蚁上上下下地爬,她正在犯恶心呢,床上人的眼睛突然一下瞪圆了,就这么大喇喇地望着她。
她一下就脊梁骨寒进了心口,好像看她的那个不是人,是鬼,是妖怪。
看她一眼就把她的阳气给吸了不少。
她把小唐娘和小唐媳妇都赶出去,低下头听姜如意说话,她昨儿个把那块祖母绿的扳指给男人瞧了,男人说起码值一百两!
乖乖,大半夜唐家来人,她还以为这事儿被发现了呢。
所以今儿一大早她就催着男人赶紧去镇子上还是县里头,把这扳指给当了去,换成真金白银,他唐家要是赶来扯皮,也没证据。
她把唐家婆媳俩赶出去可不是为了治病,是为了翻翻看姜如意身上还有没有值钱的家当。
姜如意喘息声大了些,她咬着牙忍着痛说:“甭找了,就是有值钱的玩意儿我也不带在身上。”
医婆子吓一跳,手从她的衣服兜儿里收回来。
“你咋没死?”
说完这话又不大对,医婆子脸上带了几分尴尬,还冲她笑了下。
姜如意说要可以跟她谈个条件。
等医婆子再出来,外头婆媳俩围上去问:“要紧不?手上的皮子能不能再长出来?”
医婆子卖了会儿关子说:“这可真说不好,救过来就活了,身子能养回来。要是救不好,命都能搭里头。”
医婆子说,得把人带到她的屋子里治,她有秘法子。
小唐娘说:“那可不行!”跑了咋办?你赔我?
医婆子板着脸让跟班儿去套车,准备走了,小唐娘拖住她的手:“急什么,留着吃了晚饭再回去?”
“可不敢吃!”医婆子一张脸黑成臭鸡蛋。
小唐媳妇一杯热乎乎的奶子送进她的怀里,又塞过来一个茶酥饼:“您受累,尝尝这个看火候到了没,咸淡行不行。”
医婆子占了会儿便宜,让人婆媳陪了好一会儿笑,还是摇头:“不行,人不带走,我可保不齐救不救的活。我这也是为你们好,要真死了,银子白搭里头了,人也没了,图啥?”
小唐娘说得等孩子爹回来商量下。
医婆子说:“商量好啊,等人死了商量用什么木头打棺材板儿,商量埋哪块地儿风水好嘛。”
第一百一十一章出逃
医婆子说:“你们商量着,商量好了再去我家来找我。”说完就要走。
小唐娘拽着她的衣袖:“人要是死了,我这些天的粮食不是喂了狗?”
医婆子知道她早把人当成儿子的小老婆了,她知道小唐娘人不坏,也有善心,不然不会一直拽着她的衣袖不放了。小唐家不差这一张嘴的米粮,小唐娘说舍不得粮食,其实是舍不得里头人。
要是医婆子没见着那透着夜光的玉戒指,不知道那玉戒指这么值钱,她还真挺赞同姜如意给小唐做小媳妇的。小唐媳妇嫁过来五年,连个蛋都没生出来(她不知道小唐媳妇两次小产,都是被三个月大的时候被她公公给折腾没了的。)小唐媳妇干脆就不想生了,谁知道是谁的种?
虽然都是姓唐的种子,可她做娘的已经糊糊涂涂一辈子了,她可不想娃落了地还不知道该管谁叫爹。她要报复唐家,就不给唐家生孩子,让唐家断子绝孙,让老头子咽气前都见不着半个孙子的影儿!让老头子到地底下去给唐家的祖宗八代赔罪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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