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意果然头也不回地出去了,一个下午伙计都被那夺出来的六两金子纠缠,他开始盘算那六两金子能干点儿啥。
反正没啥损失,要是小畜生敢使坏,问问他的拳头是不是好使!
他又去乞丐堆里把小乞丐叫出来,单独在巷子里问他:“你有什么法子能卖到是十二两银子?”
姜如意说:“今年是马年,你去把马,猪,鼠给收起来。再摆在柜台上卖。”
活计第二天照做,摆了几天,有几个喜好珍收古玩的败家子绕着剩下的那九个陶瓷又是转圈,又是皱眉,嘴里发出唏嘘的叹气声,说可惜啊可惜。
活计不露声色地偷偷观察,心里称奇,还真让小乞丐给猜对了。
这十二生肖倒是不难卖,六两银子对那些人来说还真不算贵,所以每天来瞧的人真不少,就是没谁要买。但是第一回来了的人,第二回准保还要来,还会拉着伙计问:“怎么偏偏少了个头尾和马呢!真是可惜可惜!”
伙计说:“大爷,这还不是讲究个缘分。要不是少了那三个,能好物贱卖吗?”
那人说:“哦?多少钱嘛?”
“原先要是凑足了十二只,八个金子。您猜猜现在要多少?”
“多少嘛?”
“折一半儿,只要您四个金子。一个生肖连半个金子都花不着,我跟您直说了,要不是丢了这仨儿,我家掌柜的能舍得卖这么低的价儿?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是您捡着便宜了!”
伙计口灿莲花,说的那个败家子心痒痒,摸脑袋摸腮帮子,“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好货好卖,您好好想。”
下午败家子儿就过来交了金子,取走了那九个生肖。
正如姜如意所说的,他买走了那九个之后,不仅没有不上古玩店了,比之前还来得勤快,天天来逛,眼睛就盯着之前摆生肖的地儿。
伙计看见装作没看见,要不就躲到一边儿捂着嘴乐。
姜如意私下说:“他该问你缺的那三个生肖的事儿了。你再调调他胃口。”
伙计已经把姜如意当成了自己的狗头军师,如果这一桩买卖成了,他以后就能天天捞着油水了,他把姜如意当成好兄弟都,他说哥儿们要是真赚了六个金,就分你两个。
姜如意摆着手做出惭愧的模样:“不敢不敢,我只要二两银子就好。”
伙计一巴掌拍在她瘦不拉几有点硌人的肩膀上,哎哟一声:“真疼!”
“你小子这幅孬样,白长了一颗聪明脑袋瓜子!”伙计买了包子给她吃:“趁热,凉了可不好你就站这儿吃完再回你的乞丐窝,不然得让你那帮乞丐兄弟给抢了”
过几天,伙计把猪和鼠的生肖摆出来,以一个二两金的价格卖给了那个败家子儿。
现在已经多挣了二两金了,伙计手里还多着一个马的生肖,姜如意说:“你把它藏好了,回头再四两金卖出去。”
伙计眼睛瞪圆了,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来:“真能行?”
姜如意说:“今儿你卖他的时候他答应的爽快吗?”
“他是一定要的,就是要跟我砍价。要个要是卖四两,怕是不好办。”
姜如意说:“你要是信的过我,就把它给我,三天后,四两金一个子儿不差,交到你手里。”
伙计说:“信你!”他已经挣了二两银子,那个马就算白给他,也不亏了,她能卖出半两金都算她本事!
三天后,姜如意果然四两金子一分不差,整整齐齐送上来,伙计这回是真的叹服了,他摇着头说:“你要是不是个乞丐,你能挣大钱!”
姜如意摸摸鼻子:“我只是瞎猫碰着死耗子了。”
伙计问她是怎么卖的啊,姜如意说,我就在大街上把那个生肖亮出来,叫大家伙儿来瞧,正巧他路过过来问价,我不肯卖,他就瞎喊价格,喊到四金,我就卖给他了。
伙计狠狠拍了几个巴掌,把自己的手心拍得火红得发胀,说:“不得了啊!以后咱哥俩儿搭火儿一块挣大钱?”
姜如意说她只要那二两银子。
伙计好爽得狠,把多出来的六两金子里拣出来二两,放在衬上面过了,塞进姜如意的怀里:“该你的,我一分不多。”
姜如意说:“我只要银子,东西是你的,我就出了个主意,算不了这么多的。”
活计嘿嘿笑:“东西也不是我的,是掌柜的。要是不分给你,我良心过不下去。”
姜如意有点无奈地收下了金子,这怎么花啊?银子能砸成一小块一小块花出去,可是金子就值钱多了啊。
伙计说:“你要赶路啊?你不是这儿的人?”
伙计热心肠地给姜如意全换成了银子,等价二两金子换多少银子就给她多少,顺便还给她换了几串铜板儿:“这些零钱好花。”
姜如意道过谢问这儿离金陵多远。
伙计说:“那可远了!”他拿出一张地图,对他指指点点,姜如意在地图上看见了唐家的那个村子,她走错了方向,朝着离金陵的反方向一路走到了这儿。
她有了银子,不去洗澡不去买衣服,她还是把自己做出一副乞丐模样,她一旦把脸上的一层黑垢洗干净了,乱蓬蓬的头发梳好了,她就成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租不着车,小姑娘还会被人占便宜。
她还不如乖乖地做一个乞丐。
没有谁会打一个乞丐的算盘。
她买了几双鞋,然后买了一张地图,买了一堆干粮,还有一把伞,又开始上路了。
她不敢租车,唐家的教训让她不敢相信任何人,哪怕她一无所有,她只要是个活人,就会有人在她身上打不知道的主意。
她会在马车上吃喝拉撒,她不信她在车里头熟睡的时候,驾车的车夫不会起歹心。
她索性让自己安下心,有了地图,她走也能走到金陵城。
就这样,她一路走到了钱家军对面的那个小山丘,对着那口泥塘子照镜子。
泥塘是马车车辕压出来的一个坑,里头的水是下雨积攒的水,成了一个小小的水塘,供她洗脸洗头。
她决定吃一天的干粮,然后饿一天,再吃一天,这样不会太饿,也不会太快把干粮吃光。
终于来到了钱家军跟前,她太高兴了,她浑身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她甚至没有察觉出来现在扎营的军队跟之前的不大一样。
之前的钱家军的旗是镶着红色的边儿,可这个军旗镶的是黄色的边儿。
她太高兴了,太兴奋了,她不在意这些细微的东西,她只知道自己安全了,以后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她兴高采烈地走过去,脚下的步子一点儿也不漂,满是细细血口子的一双腿一瘸一拐,迈得却是欢快的步子。
她仰着脸,对那一排看守的小兵说:“我要找你们的张参军。”
小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中间的两个后退一步,把腰上的刀拔出来,对着她说:“你要干什么?”
姜如意眼泪一下就出来了,这口纯正的北方人的口音让她的心安宁无比,她没有走错路,他们只是不认得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要饭的,或者一个逃难的。她一点都不慌乱,她满脸都是泪,说话断断续续,她说:“你叫张参军过来,他来了他知道的。”
小兵把她围成起来,七八个人围成一个圈儿,看她身上是否携带武器,看她肩上挎着一个包,粗暴的用刀砍下来,发现里头装着三双鞋。
他们又互相看看对方,然后问姜如意:“你是卖鞋的?”
姜如意激动地摇着头,眼泪珠子摇得满地都是,她说:“你们看着我,我绝对不动,你们去找张大人来,冯玉春冯将军也可以。他们都认得我。”
她不敢直接说钱昱钱三爷,小兵是没有资格去给钱昱传话的。
她安静地让他们打量着,就这么等着,可是没有一个小兵进去传话,她有点着急了,跺着脚说:“你叫他们谁出来,他们认得我的!我不是反贼也不是小偷,他们知道我。”
一个小兵可怜她,把她当成疯子,还是回了她的话。
“我们这儿没有张参军,也没有冯将军。”
姜如意说:“那钱三爷呢?”
小兵们脸上露出了几分惊恐,三四把亮闪闪的刀齐刷刷抵在了姜如意的脖子根下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姜如意不开口了,她等着他们按捺不住告诉她一些情况。
还是刚才那个回她话的小兵,善良的告诉她,这是太子爷的兵,不过太子爷不在这儿,太子爷在京城里头坐镇处理朝政呢,带兵的是姚将军。他们的参军姓黄,不姓张。他们也没有一个叫做冯玉春的偏将军。她刚才说的钱三爷早就不是钱三爷了,他反朝廷,被太子爷下旨让镇压了。
姜如意不知道脸上瞬间糊满了泪水,她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连摆手:“是我找错了,我找错了。”
她不知道这日子发生的这些风卷云涌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她现在知道了,也学这些日子,钱昱比她过得更辛苦。
她的记忆回到了被绑架的那一天,顾沂,还有一帮兵。
她理不清楚头绪,但是她明白了,顾沂绑走她,不单单是为了报复。而是要用她来对付钱昱。
她不知道最危险的是当下。
因为此时此刻,顾沂正朝着军营外头走来,顾沂正在失察周边,刚好走到这儿,就差拐一个弯儿,就能看见她。
她跪下给各位军爷磕头,说她是戏文看多了,她男人当了兵,她天天糊里糊涂,把戏文里头的事儿当了真,求各位军爷饶命。
当兵的都不想惹事儿,军法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收回了刀,姚将军说了,刀不是用来砍老百姓的。他们像是踹过街老鼠一样把姜如意踹到一边,然后当做没见过这么一个人,又整整齐齐器宇轩昂地站会原来站岗的地方。
刚好顾沂走过来,他直觉有些异常,可是他的眼神绕着这群当兵的人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别的东西,又接着走到下一个帐篷巡视去了。
他没看见姜如意,但是灌木底下趴着的姜如意看见了他。
她浑身都在哆嗦,很有可能姜家被灭了门,强一点被关在大牢里。
那钱昱呢?
还有女儿
她在草丛里泣不成声,她捂着自己的嘴,用牙齿咬自己的手指头,这些天吃的苦算不上什么了。
当她混在一堆老百姓里头,走进金陵城的时候,她看见城墙上头高高地挂着一个人。
她当时没认出来那是钱昱。
她就这么看了一眼就走了过去,她着急赶紧到姜家去瞧瞧。走到一半儿她的心狂跳起来,手脚也不听使唤了,一股力量让她拼命地回头,她转过身,又朝着城墙底下走了过去。
她这回直接把头仰起来,眯着眼睛认认真真地朝上头吊着的那个人看过去。
她看见一个红头发的人。
她看到乱从从的红发下面一张发白发青还算干净的脸,两颊的肉凹陷下去,一双眼睛显得很大,鼻子挺起来,眼睛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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