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疯。”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师哥,眼睛里透着刺骨的凌厉。
师哥望着他,倏忽住了嘴。
*
霍邈打人这件事,很快就从酒店的某个房间传到了记者的笔下。三人成虎,没人关心霍邈为什么打人,人们喜欢脑补,于是就将打人的事情自然而然归咎到霍邈输棋上。
师傅压着怒火,对媒体的质问一直摆手,“回国我们会处理。”
霍邈坐在医院的走廊里,五指骨节擦伤,溢着血滴。隔着一道门,他都能听见师哥杀猪般的嚎叫。
“霍邈。”陆悠从记者群里拼命地往里面挤。她声音尖锐,划过空气传至他的耳畔。
他双手垂着,偏头去看陆悠。
“小喵。”她终于挤到空旷的走廊里,立在他的面前。
“悠悠姐。”他苍白的脸露出一点笑。
“你没事吧。”她没有关注霍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关心他打人的原因,跑了这么就,她只想问霍邈有没有事。
霍邈还未开口,陆悠就握住他的手,轻轻扳开,指尖点在他的突出的骨节。
“霍邈,我去找医生。”她转身要走。霍邈握住她的手腕,拉至自己的身边。
“不用。”他开口,声音轻柔。
夏日天气炎热,医院的白布一晃,泻出大片浓烈的阳光。霍邈眼眸上抬,眯成一线懒懒地从下至上望陆悠。
陆悠抬起双手,挡在他的眼前,为他过滤所有刺眼的光。
她说:“小喵,你别怕,我会为你保驾护航。”
他睁开眼,眸中依然温柔。
“103”护士用日文喊了一声。霍邈捏着自己的挂号单,“我进去了。”
悠悠歪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霍邈推门进去,门里师傅和师哥都在。他坐在医生的面前,伸出那只受伤的手。师哥不敢看他,转向师傅。
“霍邈,你怎么这么冲动。”师傅痛心疾首,他万万没想到,霍邈会因为输棋发这么大的火。
霍邈是围棋世家,在圈里的名气很大。昨天才发生的事,早就传到了国内。国家队向来重视声誉,上头立刻发话对此次恶性事件要严肃处理。
但,霍邈好像不以为意。
“老师,我没有错。”他轻声回。
“霍邈!”师傅大吼一声。
他瞥了一眼师哥,对师傅鞠了一躬推门出去。
*
队里是怎么处置霍邈的,陆悠不清楚。她只知道回国后,拳跆中心的省比赛结束,女子队未拿到任何奖牌。
她还是半天陪练,半天训练。江若尘天天对她们进行体能训练,依然没有进行专业性训练。只是晚上队里人走了,他会和留下继续练习的人练一会拳。
“陆悠,转肩。”
陆悠轻松抬起左拳,向右侧身巧妙避开江若尘的拳。
“可以了。”江若尘靠着擂台,解开护具。陆悠捡起包,挎在身上。
“陆悠,你称一□□重。”江叔叔拉了一把陆悠。陆同学本来想开溜的,没想到还是被江叔叔发现了……
“超了3公斤。”江若尘睨了一眼,“下周一之前,减掉。”
下周一!陆悠数了数,四天减六斤?!她真想抽自己,怎么就这么管不住自己的嘴。
关键是,许露这只吃不胖的小瘦子还在一旁嘲笑自己。陆悠扁扁嘴,敷衍着点头。
刚和许露拉手走没多远,帽子又被江若尘扯住,江教练塞给她一瓶盐水,“喝了再走。”
陆悠旋开瓶盖仰头喝了,江若尘转开瓶口,看了眼陆悠身边的许露。顿了会,将自己手上的水递给她,“给你。”
许露双手接过,受宠若惊,“谢谢若尘哥。”
江若尘没回,转身走了。陆悠扯动嘴角,“哇塞,江叔叔也太傲娇了吧。”
许露还沉溺在江若尘替自己开瓶盖这件事里,直到陆悠已经将她拽到马路边上了,她才恍回神。
“这瓶水我要供在家里,一辈子不喝它。”她拨了拨头发,笑盈盈。
陆悠啧了一声,“露露,你好变态。”
*
训练没多久,高一就开学了。从日本回来后,陆悠就没看过霍邈。他未来等她训练结束,也没有出现在总是分别的十字路口,音讯全无。
也是开学典礼那天,她才看到霍邈的。霍邈穿着校服,站在据她很远的班级很是扎眼。
陆悠在江实验最差的二十四班,霍邈在的班级是一班。她还纳闷,霍邈不是说自己失误了么?她差点以为霍邈没考上江实验。
而后,校长喊了学生代表上台发言,一会,陆悠看到霍邈站在国旗台下。
他手上捧着稿子,高挺的鼻梁上夹着一副无框眼镜。一身白色校服荡在秋风里,颀长的腿笔直挺立。
他身上仍旧有种慵懒的少年气,仿佛一切还定格在少年宫那段时期。
霍邈生硬地念完稿子后,后排就有女孩开始低声念叨起霍邈,话语里透着对他的莫名的崇拜和好感。
开学典礼不久后,就是再次分班的第一次模考。班主任说这是学校给他们第二次的机会,也是一次重新地洗牌。
这次洗牌后,班里确实走了不少同学又来了不少同学。陆悠从来都是学习上的咸鱼,自然妥妥地坐在24班的教室里。
只不过,出乎意外,霍邈从1班搬到了24班。他搬着课桌进教室的时候,除了陆悠,几乎所有人都以一种看到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班主任一查成绩,霍邈这次居然考了年级倒数第三。
陆悠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听到身侧有动静扭了扭身子又继续睡着,毕竟下晚的训练实在太辛苦,一天下来浑身胀痛。
半响,她突然感觉一本书掀开盖在自己的头顶。她揉了揉眼,课本从她头顶滑下。
陆悠从书本的页脚探出眼睛,迷迷糊糊地朝外看。她看到一张俊逸的脸,凑在自己面前。
“霍邈?”她捂住小喵的半张脸,脸上的大多的表情被课本挡着。
“嗯。”
她觉得自己还在梦里,于是疯狂地捏霍邈的脸,从鼻子捏到脸颊。
“你怎么来了?”
霍邈拍开陆悠的手,将课本朝上推了推,挡住了她全部的脸。隔着课本,他对还处于昏睡状态的陆悠说:
“来当你的同桌。”
19、晋江独发 ...
霍邈搬到了陆悠的右边, 正式成为了陆悠的同桌。陆悠上课走神对着窗外的风景发呆时,总会不经意瞥见霍邈的睡颜。
他用书挡住直射进教室的阳光, 俊逸白皙的脸藏在书后, 吐息平稳均匀。陆悠伸出一只手指垫在他的鼻尖下, 便会感受到湿漉的温暖。
“陆悠,你作业呢?”老师敲了敲讲台,“赶紧交上来。”
霍邈的眼睛睁开一条缝, 目光落在陆悠垫在自己鼻下的手指。陆悠顿了一会, 赶紧缩回手去桌肚里找作业。
她确实忘了写了, 装模作样地找了好一会, 老师不耐烦了,“下课给我。”陆悠吐吐舌, 停了动作。
斜眼, 她见霍邈还在看自己。她正了正身子,随意翻开数学书的某一页,霍邈枕着胳膊, 手指爬到陆悠的书角, 翻到好几页之后小声提醒,“讲到这里了。”
他指尖点在其中某一行。陆悠拿起笔, 在霍邈指的地方随意画了一条波浪线,指背却无意触到他的骨节。
她条件反射般缩回手,心跳突兀地加速。
该死的冬天,为什么简单的肌肤相触都会让人感到一股暖意。
对此,许露并不认为是冬天的锅, 她认为这显然是因为陆悠在思春。陆悠将手里的一根串串丢进签筒,“再怎么着,我也不会对小喵思春的。”
许露脸上溢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笑容,“是么?”
陆悠笃定点头,拿起另一根串串。
许露笑笑不予置评,将自己头发拢到另一侧,转到另一个话题上。中考结束,许露不出意外没有考上高中,于是她直接上了当地职中,学习舞蹈。
许露盘正条顺,那张小脸总是带着学生没有的妖冶风情,在职中里追她的人不计其数。
她点了根烟,手腕上的镯子闪着银光,“漂亮吧。”
陆悠眼里发着光,“哇塞,真的。”
“卡地亚的。”许露弹弹烟灰,“有人追我送的。”
陆悠摸着许露的镯子,许露吐了一口烟,“但是我还是对若尘哥哥一心一意。”她说,“听说他喜欢看电影,我攒钱买了两张票。”
2004年,看电影对于江里人来说,算是一件奢侈的业余活动,毕竟当时大家都喜欢晚上聚在小区里,边乘凉边看露天电影。
陆悠着实佩服许露这种越挫越勇,永不言败的追汉精神。
她们正聊着,霍邈背着书包推门进来。看到许露,他极为礼貌地笑了笑。
陆悠朝他挥手,“小喵,你看露露的镯子漂亮不?”
霍邈拉了张凳子坐下,没看镯子只问了句:“你喜欢么?”
陆悠点头,目光从镯子落到了剩余的串串上。
“霍邈,你不去棋院吗?”许露单纯好奇,最近霍邈似乎时间多了,整日和陆悠这种闲杂人等厮混在一起。
霍邈摇摇头,“暂时不去了。”
陆悠问:“队里惩罚结果出来了么?”
霍邈又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吃完晚饭,陆悠去训练,霍邈回学校上晚自习。他们吃得太慢,霍邈到校门口时,大门已经关上了。
“要不,你爬墙吧。”陆悠对着铁门若有所思,给霍邈指了一条明路。
霍邈怔了怔,他确实还没有爬过墙。陆悠见霍邈站在原地反应迟钝,阖眼张开双手对着他:“来,小喵,我抱你上去。”
霍邈走上前半弯下腰搂住陆悠,陆悠赶快抱住霍邈的腰想竭尽全力地提起他,过了会,自己的头被按了一下。
“悠悠姐。”他在她耳边喃喃,“好笨。”
阿嘞?
她松开手,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一跃翻到墙的那一边。霍邈站在围墙那,对她露出一个清冽的笑。
小喵的装逼时间还没超过五秒,大队长拿着“记仇”小本本飞速赶来,对陆悠和霍邈大喊一声:“高一(24)班霍邈、陆悠,晚自习迟到、翻墙,扣班级分五分。”
陆悠从铁栏杆的另一头凄凄惨惨地伸出一只手,“不是大队长,你听我解释啊。”
解释……啊。
第二天,陆悠和霍邈就被提溜到办公室进行批评教育,讲到一半老班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一个在踩着碎步到处移动,一个光明正大的在闭目养神。
“反了你们嘿。”老班一敲桌子,“回去抄20遍<出师表>。”
陆悠呆在原地,她又做错了什么!
从老班办公室回来,教室里的学生已经走光了。灯被关上,走廊里空空荡荡的。今天是周五,陆悠本想趁着没有训练、没有晚自习,好好地回去看两集《浪漫满屋》,谁知道,居然要留堂抄《出师表》。
她愤怒地铺开作业本,拿出两根圆珠笔拇指食指抓牢,开始偷工接料地抄文言文,“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扭头,她看见霍邈正在一个字一个字慢吞吞地抄,“小喵,这样两支笔抄起来快一点。”
霍邈很奇怪地看了一眼陆悠的抓笔姿势,顿了一会,拿出三支笔用胶带绑在一起开始抄写。
好像这样抄写,更工整一点。
陆悠翻文具笔袋找胶带,学着霍邈,将三根圆珠笔结结实实地绑在一起,趴在桌子上抄了一会,一遍还没抄完困意就涌上大脑,她戳戳霍邈,“小喵,过一会叫我。”说完面朝墙壁香香地睡了过去。
她睡了,整个教室都变得非常安静。静的只有墙上钟摆的声音和笔尖划在纸上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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