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陆悠捏了捏霍邈的脸,左右摇动,“哇,第一。”
她天生对第一抱有无比的向往和好感。
霍邈任由某人的脏爪子揉在自己脸上,“嗯。”
“你爸爸呢?你不回去么?”
还要忍受某人连珠炮似抛出的问题。
“他有事了。”
“这是我的舍友,张琪。”张琪伸出手,“你好。”
霍邈礼貌地颔首,却未接过张琪的手。
陆悠没在意,说是要在比赛之前犒劳一下自己。对于陆悠而言,一顿可口的饭菜外加零食就是对自己最大的犒劳。
等陆悠找到小饭馆准备撒开肚皮胡吃海塞时,她才发现自己居然没带钱。舍友安慰她,“悠悠我带了小面包,我们可以一起吃。”
陆悠很知足,点头答应。
省里这几年发展得很快,街头比江里繁华太多。高楼平地而起,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空中交织。
在街口,霍邈在一家写满日文的店前停住。他仰头,目光落在那家店的招牌上。
“怎么了?”陆悠望着头顶符咒一般的文字。
“我请你们吃。”他回头对陆悠说。
“吃什么?”舍友拉着陆悠的手,诺诺地问。
“日料。”
“哈?”
“日本料理。”他解释。
*
过去陆悠以为自己很了解霍邈,这个瘦瘦小小需要侠肝义胆的她保护的少年。但是和霍邈相处的时间越久,她越觉得自己对霍邈的了解不过冰山一角。
这一角,还是霍邈自愿露出的那么一块小小的角落。
就如现在,她讶异于霍邈能这么淡然地盘坐在榻榻米上,用一口流利的日文和服务员对话。
他合上菜单,眸子清清冷冷,再转向陆悠时,才有了温暖。
“够么?”
陆悠只看过动画片里蜡笔小新进这样的店吃饭,想到美芽看着账单犯愁的样子,陆悠下意识的反应是,“你钱够么?”
霍邈说,“够的。”
陆悠这才放心,开始和张琪聊起明天的比赛。霍邈拿了小方帕一遍遍地擦桌子,只是等张琪谈到自己势必要进省队时,他才抬起头。
张琪很快就和霍邈眼神相对,霍邈小鹿般的眸子扑闪了两下,嘴角突然扯动一下。
“祝你们都能取得好成绩。”他说。
“哇,这就是寿司。”陆悠回答。
一个精致的小碟子里,装着两块小小的方团。陆悠夹起一块,包在嘴里,还未咽下就急于发表评价,“嗯,好好吃。”
她的嘴塞得满当当的。
霍邈倒了茶放在陆悠的手边,陆悠自然地拿过茶杯,猛喝一口。
“张琪、霍邈,你们也吃呀。”陆悠同学醉生梦死地吃到一半才发现,其余两个人都一脸懵得看着自己。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及时刹车,将剩下的几盘寿司让给他们。
张琪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一点点地嚼着。她手托住寿司,偏头看陆悠和霍邈。
陆悠说着最新的电视剧,霍邈安静地啜茶听着。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瞬,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陆悠之间,存在着一条与生俱来的、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心里酸酸的,但还是很珍惜地将那块寿司给吃了。
陆悠讲到一半,脸色突然变了。红润的脸霎时惨白。她对霍邈轻语,“厕所在哪?”
霍邈又对立着的服务员用日语问了一遍。服务员领着陆悠进了厕所,半响,服务员又跑出来对霍邈说了什么。
霍邈放下餐巾,连招呼都没和张琪打,就匆匆地进了厕所。在厕所外,他朝里喊了一声,“悠悠姐。”
店里人少,厕所这更是没人。于是陆悠壮胆喊了一句,“霍邈,你进来。”
霍邈看了一眼女厕所这三个字,犹豫了半秒还是走了进去。
“霍邈,我觉得我要死了……”陆悠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
霍邈一听急了,拍着门,“怎么了?我去喊医生。”
陆悠强打精神,“我有一个地方,流血不止。”
“哪里哪里?”
“那里那里。”
“哪里”霍邈重复问了一遍。
悠悠:“尻。”
还好,她上课听了一点文言文。
霍邈在原地滞住,缓过神来后更加失措,“悠悠姐,你等着……我去叫医生。”他很少有这么手足无措的时候。
陆悠一巴掌拍在门上,“你先外面打给我妈,和她说她闺女可能要英勇就义了。”
霍邈真信了陆悠的邪,到大厅去借电话。
江里,陆妈妈正和小姐妹打完牌九回来,恰好接到了霍邈的电话。陆妈妈憋着笑,问霍邈,“今天几号?”
“10月18日。”
“哇,我家闺女长大了。”陆妈妈用彩笔在日历上划了一个圈,压低声音,“霍邈,和你们一起吃饭的,有没有女孩子?”
“有。”
*
今天,霍邈和陆悠同时涨了知识。张琪给陆悠买了卫生巾,又到厕所里友情指导陆悠同学操作步骤。
从厕所出来,陆悠难得脸上飘起绯红。
“第一次来,得喝口冷水。”张琪告诉陆悠,“以后一定要多喝热水。”她这句话对陆悠说,好似也在对霍邈说。
搞得陆悠还没点头,霍邈先说了句,“这样啊。”
张琪:“……”
陆悠第一个担心的问题是,“可以剧烈运动么?”明天她就要比赛,这个时候来姨妈,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十几秒。”张琪安慰陆悠,“没事的。”
陆悠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那明天你走得时候千万要叫我一声。”
张琪承诺道,“好。”
霍邈睨了眼张琪,“那我先回去了。”
悠悠叫住他,“小喵,你明天会来看我比赛么?”
霍邈的手拽紧包带,很诚实地告诉陆悠:“嗯,不一定。”他不知道,他父亲什么时候能见到那个人,也不知道见过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做不到的事,他不会轻易承诺。
陆悠眼眸如星,“行,随便你。”她朝霍邈摆摆手,“等我拿了奖,一定告诉你。”
他们就此作别,朝两个不同的方向走着。霍邈上了公交车,绿灯一亮便消失在涌动的车流中。陆悠迈步,偶尔回头望一眼消失的车。
张琪问陆悠,“你们认识多久了?”
陆悠数学不好,扳着手指数来数去,“好久。”
*
为了防止自己迟到,陆悠定了2个闹钟,还千万请张琪喊醒自己。到了早晨,闹钟叽叽喳喳地叫,陆悠依旧没听到沉沉地睡着。张琪倒是醒的早,洗漱完之后走到陆悠的床边准备叫醒她。
“陆悠。”她推推陆悠,陆悠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她设得第二个闹钟响了,叮叮地在她耳边叫着。
张琪蹲在床脚,想到了昨晚的陆悠。
她什么都不缺,一个省队的名额对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但她不一样,她只有这一次机会,这一次能够切切实实地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陆悠,无疑是她最大的竞争对手,也是她迈向省队之路最大的绊脚石。
有些想法一旦有了,就会在脑中旺盛生长,藤蔓一般盘踞在整个脑海中。
“悠悠。”
“对不起。”
她起身,将陆悠的闹钟朝后拨了一个小时。背上包,她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开。
做完整件事,张琪忽然很轻松。她步履轻盈,踏上了公交早班车。
9.第9章
陆悠再醒来时,时针已经转向了8点。她来不及多想,焯起外套一路狂奔。
她千万不能因为迟到而错过她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的比赛。
千万。
她赶上公交,戴着表的手腕抬起又放下。和陆悠挤在一起的好心人睨到陆悠扶着圆杆的样子,难免都要问一句,“同学,你没事吧。”
她像是从河里打捞上来的溺水者,脸色惨白,性命垂危。
公交车上开始播报省里的新闻,开幕式已经结束,田径比赛陆续开始。快来不及了。她心里清楚。
越是这种时候,人就越想有一根可以紧紧抓住的稻草。陆悠首先想到的稻草就是霍邈。
她想一开车门,霍邈就站在站台上,骑着二八车载她去运动会场。而后,公交车到站,站台一片荒芜。
陆悠晃了晃脑袋,意志坚定。
“小姑娘,你慢点。”
她背着书包,一路狂冲。待她千辛万苦挤进会场时,刚好跨栏小组赛开始。
“陆悠你去哪了?”赶来的教练像蚊子嗡嗡叮在陆悠身后问。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错过比赛?”他问了一会,倏然发现陆悠神色不对劲。
“你怎么了?”
陆悠接过毛巾擦自己湿漉的头发。
休息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哗哗”的刮个不停。
教练在陆悠面前半蹲,仔细地窥伺着陆悠的神情。许久,他得出结论,“陆悠,我们下次再来,你这样很容易受伤的。”
陆悠少有的沉默,眼睛直直望着钟。教练从陆悠小学就开始带她,稔知她的性格。
他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去劝这个性格倔强的孩子。
休息室裂开一条小缝,门外探出一颗脑袋,“B组开始准备。”
陆悠放下毛巾,径直走出休息室。
休息室和会场宛如两个世界,外面锣鼓喧天,观众席上坐满了人,她一晃神,耳朵里飘过无数句人们高声喊出的“加油”。
或许是刚才一路匆忙地跑来,陆悠的小腹开始隐隐作痛。她手撑着膝盖,尽力地调整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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