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衫衫合着眼,努力平复着呼吸。感到腿间有黏滞的液体缓缓流下,她猛地睁开眼睛,“你……!”
卫修一低头,瞬时懊恼,“抱歉,我太冲动,居然忘了……”
往常他都是认真做好措施的,可今天他太开心,一时忘了形……他有些慌,“宝贝怎么办?就一次,应该不会……吧?”
梅衫衫咬着唇,在吃药与不吃药之间,天人交战了一番,最后一咬牙,“应该不会……吧。”
她打了个冷战,卫修立刻抱起她,扯了条毯子将她包住,向浴室走去。
梅衫衫过于疲累,洗澡洗到一半,就睡着了,因而她不知道,卫修担忧地抚着她的小腹,大半夜都没合眼。
……
次日,早餐桌上,梅衫衫无名指上那颗鸽子蛋蓝钻,闪瞎了众人的眼。
而卫修眼底的阴影,又招来了无数道打趣的目光——年轻小情侣,真是不知道节制啊!
“我跑遍了南非,才找到一颗够大够完美的!”向宇表功,一脸的与有荣焉,“瞧瞧!三哥求婚成功,都得归功于我的不辞辛劳啊!”
蓝钻罕见,只有澳洲和非洲有出产,纯净通透的更是稀少。他被委以这样的重任,在南非见了不少珠宝商人,才终于寻到了一颗让卫修满意的。当然后来他在那边玩的乐不思蜀……咳,那只是附带福利!
卫修把玩着梅衫衫的手指,懒得计较他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
向宓坐在长桌的另一端,讨喜的苹果脸依然带笑,只是脸色微微发白,目光扫过那枚十分显眼的戒指时,晦暗了一瞬。
众人接着问起婚期,卫修答道,“三月三号。”
梅衫衫睨他。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她怎么不知道?
转念一想,恍悟——三月三号,33。
她唇角轻扬,没有反驳。
卫修大喜。
三月三号,还远算不上春天,更与暖和不沾边。可他等不及了——就连到三月三号的两个月,他都不想等,更遑论真的等到四五月份?
她默认,那么这个日子就可以定下来了。
梅衫衫看得出来,周家对小辈没有诸多约束,婚期也是任由他们自行决定的,长辈们问起,不过是想提前预留好时间。
汤梓昊扁着嘴,幽怨的眼神投向姐姐。
对前一个姐夫,他是没有多少感觉的,主要是姐姐从来不提起他,就跟没这人一样。在听说前姐夫的风流韵事后,他还冲动地去揍了他好几拳,得知他们离婚的消息,他就差没送前姐夫一组饯别混合拳了。
现在这个小姐夫……汤梓昊深刻地感觉到,姐姐是真的被抢走了。
“姐姐有了新弟弟,就不要我了,我好可怜……嗷!”他捂着头,“小姐夫,当着我姐姐的面,你也敢欺负我?!”
卫修轻哼,“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夫?这么想要新弟弟,让你爸妈努力去!”
梅衫衫扶额叹气,众人忍俊不禁。
接着又说起格拉夫顿伯爵夫妇。
DNA鉴定结果还没出来,目前还不能百分百认定梅衫衫就是伯爵夫人的侄女。但无论如何,有这份缘分,梅衫衫都打算每日去探望安娜。
这缘分,是她与安娜之间的,也是她与卫修的缘分。
如果不是把吊坠送给了卫修,他又戴去了寄宿学校,被弗兰德斯看见,那么伯爵夫人就无从得知,自然也不会心急得直接上门求证。
安娜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醒来不长的时间里,也大多是神志不清的。她已经无法进食,只靠着营养针和呼吸机,维持着生命。
医生也无法保证她能跨过这个新年。
几次抢救过来,医生表示,现在只是在拖时间。
伯爵夫人和母亲感情很深,安娜经历抢救时,她几度近乎崩溃。
从医院回来,梅衫衫心情沉重,垂眸沉默。卫修心疼地揽住她,安慰道,“生老病死,没有人可以挣脱这个规律。安娜最后能见到你,我想,她一定是欣慰的。不要太伤心了,嗯?”
今天在医院里,DNA鉴定结果出来了,梅衫衫和伯爵夫人,确系血亲。
卫修捂住她的胸口,故作强硬,“别忘了,你的心是我的,我不许你伤心。”
“伤心难过时,心脏总会闷闷的痛。”梅衫衫靠在他肩头,蹭了蹭,“所以我以前一直想过简单自由的生活,嫁个温和老实的丈夫,日子平平淡淡的,无悲无喜。”
卫修收紧手指,在她的绵软上一捏,桃花眼危险地眯起。
“哦……?温和?老实?”酸意上涌,“有这么个人吗?”
大有如果真有这个人,世上也很快就会没了这个人的意味。
“放手啦!”梅衫衫哭笑不得,“老实人又没惹我,我还是放过老实人了,但我肯定不会放过不老实的咸猪手卫小鸭。”
咸猪手不以为耻,反而炫耀般地在她胸口揉捏了一通。
两人这会儿还站在门廊,梅衫衫生怕被人看见,赶紧拉起他,飞快地上楼了。
他们走后,过了一会儿,从墙的转角处,走出一个人来。
她抱着一个木盒子,目光越过大厅,投注在楼梯上。那里已经没了人影,她却仍然定定地看着,抱着盒子的手越来越紧。
“宓宓!你干什么呢?”
呼声令她回神,她回过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哥,我搬东西呢。怎么啦?”
向宇走到她身边,好奇地敲了敲盒子,“这什么啊?”
向宓眨眨眼睛,长睫扑闪,“是我的小宠物呀。反正我下学期开始要到伦敦大学交流,就先把它托运过来了。”
“宠物?”
向宇试图从盒子上的小透气孔往里看,但什么也看不到。
“嘘!”向宓食指抵唇,“冬天了,它在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修修:我去碎觉觉了!三月三日再叫33把我吻醒,谢谢!
☆、LXXX
-Chapter 80-
“还会冬眠?”向宇大惊小怪,“……熊吗?”
向宓笑:“是啊, 是小熊Winnie哦。”
“那你这Winnie够mini的。”
开完玩笑, 向宇收起嬉皮笑脸, 正色道,“你小心一点, 奶奶年纪大了,可经不起惊吓。还有梅姐姐, 她心脏不好……等等——”
他警惕地看着她, “你想干什么?”
向宓小脸涨得通红, 跺了跺脚,“哥!你也太小人之心了吧,居然怀疑我?我要是真想干什么坏事, 我不偷偷摸摸的, 反而大白天光明正大地把亚当带回来?”
“亚当正在冬眠, 待在恒温箱里面,不到开春,它根本不会醒!”她丢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没事多读点书, 没有知识也要有常识啊!”
向宇想想也是,她这么理直气壮,倒让他有些悻悻的, “那你也还是注意一点,别放出来了。”
“哼,你这么关心梅姐姐, 不怕三哥生气?”向宓睨他。
向宇立刻把亚当抛到了九霄云外,急得赶忙澄清,“你可别瞎说啊!”
他是垂涎过女神不假,可那现在是兄弟妻,不客气……不是,是不可欺!
得到向宓不乱说的保证,他才放下心来。
她的态度轻松又坦荡,接下来,大宅里也风平浪静,这点小插曲,向宇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整日游手好闲,跟一群纨绔二世祖混在一起,养什么奇葩宠物的他都见过,更何况区区一只冬眠中的冷血动物?
周家人各有各的忙,一家团聚过完圣诞,就又各奔东西了,只有周艺夫妇还留在大宅里,打算陪周瑾过完新年。
新年前一日,周瑾应环境署官员邀请,参加饭局去了。家中餐桌上,向宓找了个机会,向梅衫衫和卫修道歉。
“我不知道赵先生竟然是那种人……我从来没见过他,只是机缘巧合下,看见了几幅他的画,觉得还不错,刚好他就是A城人,我见邱叔叔在操办A城艺术双年展,就顺带推荐给了他。”
她态度十分诚恳,“那天三……卫修哥生气,我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几天打听了一下,才得知他居然做出那么下作的事情来。是我识人不清,给梅姐姐添麻烦了,真的非常抱歉。”
在场清楚赵树元事件的,还有周艺,不过他也是头一回听说,赵树元是向宓介绍给邱楚贤的。
汤梓昊还不知道这事的时候,就跟向宓不对盘,这下更是恼火,“你一句抱歉就完了?我姐姐的画廊,名声差点毁于一旦!”
向宓小脸苍白,承受着他的怒火,垂眸小心翼翼地重复着,“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她看起来快哭了,向澜不忍心,出言道:“宓宓这事办得的确有失妥当,你推荐一个人,就等同于你在用自己为他担保,那么就更应该谨慎才是。你还太年轻,今后可要注意,对于自己不够了解的人,不要贸然担保,以免反受牵累。”
严厉地教育侄女,实际上也是在委婉地解释,向宓还小,处事不够成熟,含着一层“别跟小孩子计较”的意味。
卫修放下刀,把切成小块的牛排递给梅衫衫,看也不看向宓,慢条斯理道,“人在美国,连在国内都不怎么出名的画家都知道,消息也够灵通的啊。”
向澜表情滞住,看向向宓。周艺也皱起了眉头。
“我……”向宓十指搅成了一团,面上似是难堪,又像是难以启齿,嗫嗫半晌,一咬牙,豁出去了一般,“我是在A城的一个艺术展上看到他的作品的!”
“秋假的时候,我回过国,”她飞快地看了卫修一眼,又垂下眼眸,“在A城停留了两天,本来是想去找你的,可是你没住在卫家,也不在奶奶的别院。我不知道你搬到哪里去了,好不容易联系到你的管家周伯,他说你那个月行程都很满,可能会不方便。”
美国大学的秋假一般也就是四五天时间,来回飞都要花上一天,她直到返回美国,也没能见到他。
周艺夫妇既同情,又有些尴尬。
侄女这番解释,近乎是挑明了自己那点小心思。一场爱慕无疾而终,自然是引人同情的,然而爱慕对象的未婚妻也同在现场……这就很尴尬了。
梅衫衫其实有点想笑。
周伯真是……
秋假大约是在十月初,那时候她和卫修的感情渐入佳境,卫修才刚得到姜雨芹的认可,周伯为了排除不稳定因素,连见面的机会都没给向宓,直接把她拍了回去。
估计又怕她多心,甚至提都没提起过这个人、这件事。
向宓这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梅衫衫不信。
“原来是这样啊。”她忍不住笑了,“都已经过去了,不必放在心上。”
向宓的脸色变了变,手指搅得更加紧了。
这话怎么听,都是在大度地表示,赵树元的事情已经过去,她不会计较。
然而向宓却清楚地知道,她还有另一层意思。她在告诫她,她的那点心思,该划上终止符号,不要再惦记不属于她的人了。
“谢谢梅姐姐。”向宓挤出一抹笑,讨喜的小脸上挂着勉强的笑,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
向澜暗暗叹气,让佣人给向宓盛了碗汤,“行了,都是一家人,事情说开了就好了。吃饭吃饭!”
之后饭桌上气氛怪异,向宓草草吃了几口,就借口回房了。周艺夫妇也很快退席。
卫修不受影响,给梅衫衫切牛排、剔鱼刺,不慌不忙地吃完了一顿饭。
更不受影响的是汤梓昊,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吃起饭来简直像饿死鬼投胎,梅衫衫都怕他噎着了,不住地让他吃慢点,多喝汤。
下午,两人照例去医院探望安娜。
安娜清醒着,看起来状态居然还不错,眼眸中甚至有了一丝神采。
梅衫衫心里却是一咯噔。她想到了“回光返照”。
她坐在床边,陪安娜说话,讲她记忆中的父亲,即便安娜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她轻柔的嗓音仿佛让她感觉格外亲切。每次梅衫衫来时,安娜都表现得很放松,情绪极少暴躁,这让伯爵夫人欣慰不已。
说了半天的话,在梅衫衫起身时,安娜的手指动了动,迷散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定定地看着,她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梅衫衫莫名地相信,这一瞬,祖母是认识她的。
她眼眶酸涩。
卫修拉住她的手,安慰地轻捏了捏。他正要开口,这时,床头的体征监控仪器突然发出哔哔哔的警报声,下一秒,医护人员匆匆冲了进来。
这样的抢救场景,在过去几天时间,已经发生了好几回。
退出去后,梅衫衫倚在卫修肩头,喃喃道,“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安娜最终没能看到新的一年。
半个小时后,急匆匆赶过来的伯爵夫人见到了母亲最后一面。当心电图变成一条线时,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没有任何贵妇形象可言,此刻的她,只是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
梅衫衫眼眶通红,卫修揽着她,不住地为她拭去泪珠。
跟祖母相处的时间短暂,阿尔茨海默病到了这个阶段,祖孙二人,其实没有什么交流可言。然而这个世界上,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终究是又少了一个。
“你要陪着我,”她抱紧卫修,“你要一直陪着我。”
卫修点头,嗓音低沉而坚定,“我在,我哪儿也不去。”
伯爵夫人伤心过度,几乎无法支撑。梅衫衫和卫修帮着伯爵,处理安娜的身后事。
待到回家时,天已经擦黑了。向宇在厅堂,瞥见梅衫衫红通通的眼睛,猜到是那位老太太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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