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回见到你母亲,可不许这样了好不好?”
“……”
终于明白过来,说了这么多就是劝和,君湄出离愤怒,硬梆梆的躺了下来,往里侧着,故意不想理他。
——
车外有幼童稚嫩的声音:“皇兄在吗?”
是九皇子,宣德帝的子嗣们分布的很奇怪,以十七年前的某天为界限,在此之前出生的孩子都挺多,在哪之后后宫佳丽倒是多了不少,可皇子公主倒是少了不少,九皇子便在万众瞩目下降生,因此颇受宠爱。
颇受宠爱的后果就是养成了骄纵的性子,他向来不知道惧怕二字,特别是在五皇兄面前。
幼童自小就不与赵王客气,拦下车来,大剌剌的往车里挤,自然挤到了一个极为舒适的位置。
“皇兄,今年与太皇太后贺寿,听说我也可以去。”
赵王侧目而视,不知道他到底几个意思。
“既然如此,我跟着皇兄过去就可以了。”自信满满地睇了他哥一眼,丝毫没有理会赵王近乎于要吃掉他的可怕的眼神:“臻儿问过母后的意思了,她说如此甚好,跟着五皇兄也比较安全,两个皇子若是分开走,开销也会多些,既然跟着淳儿,便不用另外带随从了。”
指了指车外:“我只带了两个贴身的近侍,其他的,皆可将就。”
“嗯?”
“皇兄?”
温情脉脉的场景不到一刻钟,又进来这样一个不知所谓的小兔崽子。
赵王此刻恨不得把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崽子丢出去,要去江都是吗?自己没长腿不识路吗?
那女子背对着车厢门,一头乌黑油亮的青丝垂至腰间,因她面朝着里,只能看见一个背影,白皙幼嫩的颈从漆黑青丝的缝隙里面漏了出来,后背因蜷起来而显得格外迷人。回过头那一瞬,正如简简单单的一身雪白色的褙子一样,一张清汤寡水未带一点妆容的脸上,被下午燥热的天气妆点成丝丝桃花嫩,透出几分极致的美出来。
九皇子虚岁十岁,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女女子有些初步的认知,可即便是年少,也是知道美丑的,皇宫里莺莺燕燕多了去,却不见有这般风雅韵致,不经意多瞧了几眼。
君湄见有男子进来,也不好躺在那处,便从榻上坐了起来,这女子俏丽佳人,男子一身灰青色长袍称得他格外的笔挺俊朗,犹如一幅美好的风景画。
在九皇子的认知里,这两人倒是极配的。
小崽子完全没注意到兄长的敌意,也没注意到车厢内的尴尬气氛,自顾自的席地而坐。
赵王府的马车很宽敞,车内除了放置一张三尺宽的软榻,还有书案,地垫,夏天车厢内放着冰鉴,而冬天则会放上个火炉子,火炉子上会烧上一壶水,主人可在内烹茶,写字,一点也不会觉得局促。
此间犹如一个小小的房间一样,便是坐上一天一夜,都不会觉得疲惫。
花梨木打造的车驾,缀以时兴的雕花,时下贵族按官爵高低,对拉车的马匹数量也有严格的规定,如帝王可用四匹白马并肩拉车,而亲王郡王等王族可用两匹白马并行拉车。
车厢内平稳如静态一般,这样的工艺不是一般的手艺人能做到的,王府专用的工匠,自然与等闲的工匠不太一样。
走着走着已经出了宫,大街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因此赵王令车夫慢行以免扰民。
——
赵王府的白马都是荀跃精挑细选送去的,高头大马煞是威风,走在街上也是吸尽旁人的眼球。
“这是哪家的排场啊,这车马真是威风啊。”
赵王出行一般都是骑马,极少能用到这样的排场,难怪别人觉得眼生。
一些见过些世面的惊讶的低呼一声:“是赵王府,你没看到马头当卢处印着赵王府的标记。”
“哇,是赵王府,这派头果然不一般。”
九皇子打开帘子,小脑袋往外面探了探。
算上上次出宫,今天是第二次,外面的世界一如既往的新奇,蜂拥而至,带着羡慕和敬畏之心的人群让他体会到作为一个皇子的威严。
原来是这样一回事。
“皇兄,这些人,都是在看我们吗?”
赵王最不喜欢这种热闹,这样的情形每每让他联想到自己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面的动物,任别人品评。
“别看了。”粗暴的关上窗户。
“为什么?皇兄你来过这里吗,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为什么他们都看着我们呢?”
赵王当然来过这里,皇子们出了阁,自由度会高许多。
若是被撵去封地,自由度会高更多。
九皇子这样的孩子,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走出皇宫,一下子看到这样的场面,自然欣喜。
君湄也被这小屁孩的热情打动了,也坐到他旁边,从窗户边上的一点点小缝往外看。
“这是朱雀大街,光看这里是不够的,好玩的地方都在街街巷巷里面。”因上次跟九皇子的一段旧,幸好得了他去提醒赵王,君湄对九皇子的印象是挺好的,这孩子很机灵,嘴巴也是能说会道,不知道像谁。
撇了一眼一旁,一点也不像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赵王自上车以后就一直看着她呢,多少也能感觉到她迸发出来的嫌弃,怨念的拉起她的手来。
九皇子有些兴奋的问道:“有哪里好玩呢,姐姐你带我去玩好不好。”
君湄一家,从国公爷开始,到两个哥哥都是很会玩的,说别的可能不在行,可要说起京中那条街巷玩意儿最多,她是最清楚的。
“那要看你要玩什么啦,若是要找好吃的,属梨花巷最多,若是要论好玩的,要去西街杨柳街,还有还有,小甜水巷有许多说书下棋的呢,可好玩了。”
赵王:“……”
“说书?”九皇子惊叫起来:“我有在画本子里面看到说书的,那些人是不是会讲很多故事。”
“当然了,从封神演义,讲到三国的故事,再讲到隋唐时瓦岗寨英雄的故事,有影戏、八角鼓、什不闲,子弟书……你要听什么就有什么。”君湄眼睛亮悠悠的放着光,以前她也很喜欢去瓦舍里面听说书,也会去戏园子听戏,想来这些玩意儿,跟九皇子的趣味倒挺合适的。
“你想去戏园子玩吗?改天我带着你去戏园子听戏。”君湄津津有味的说:“不要改天了,就今天好不好,等会儿我们会经过小甜水巷,我们听一会儿戏再回去吧。”
听戏?九皇子来了精神,敢情好呀,宫里也会唱戏,但是每次都唱那几出,他早就觉得没有意思了,看来还是宫外好,难怪每次母后宣皇兄进宫他都磨磨蹭蹭呢。
京城都这么好玩了,远离了父母约束的江都一定更好玩,九皇子不由得心驰神往。
——
君湄往九皇子那边靠了点,软绵绵的酥胸不小心从他身上擦了一下,赵王眉头一皱,将她拉了回来,并嘱咐道:“坐好些。”
君湄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哪里没坐好了?
大手框进她软绵绵的细腰上,赵王见状又将她搂回来些,她还很不安分的挣扎着:“哎呀,总动我做什么?”
这么大的女孩子了,怎么不知道跟男人要保持距离吗?赵王不满的又皱了皱眉,看了看小崽子一眼,这小崽子虽说看着还是个小孩子,其实懂的很多了。
皇家的孩子总是早熟,他想起自己年少时的那些经历,真不觉得眼前看着天真烂漫无邪童叟无欺活泼开朗的胞弟是表面上那么单纯的货色。
而此时,九皇子一双黑呦呦的眼睛望着君湄看,又看了一眼兄长,顿时明白了。
兄长喜欢这个姐姐,绝不是像喜欢一个玩物的喜欢,是很喜欢的那种。
心里起了不一样的心思,还从未见过兄长对某个人认真过呢,他想看看有多认真。
九皇子跟赵王虽是一母所生,但性子终究不同,赵王是冷峻到了极致的好看,如一尊嫡仙,有一种不可触碰和侵犯的感觉。
而九皇子如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狗儿,满身都是灵动的气息,这样的孩子容易让人有亲切感。
君湄于是不愿意跟爱吃醋的赵王坐在一处,她想靠九皇子近些,两个人也好说话一些,但赵王就是跟她叫上劲了,她一往前一些,又被他整个人抱了回来。
真是欲哭无泪。
“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君湄不满的抗议。
正如所有的半大孩子一样,九皇子可从没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但见君湄这样说,亮悠悠的眼睛里面越发散发些单纯可爱的色泽来,补充了小姐姐的那句:“就是,皇兄你太小气!”
太小气?
赵王冷飕飕的盯着他看,吓得九皇子一哆嗦,本来伸长了的脖子弱弱的缩了回去。
也不知道谁给的他的胆子,如今越发张狂,连这样一个小崽子都治不住?
他就不信了。
赵王如今变得十分小气,但凡是有散发出雄性气息的东西,靠近她,都会让他很不悦,更何况是一个很会钻人心思,讨人喜欢的小东西。
犹如小孩爱自己的私人物品一样,赵王对君湄也有一种想藏起来不给小伙伴看不给小伙伴玩的心思。
尤其是这个小崽子还故意装天真可爱。
真叫人不能忍。
冷着脸又让她拖回来了一些,君湄感觉都快跟他贴着了,下午天气本就燥热,又是在室外,纵使有置冰,还是让人止不住觉得热。
这人是怎么回事啊。
“好好的坐着呀,你在做什么?”
君湄倒是好好看他几眼了,可眼神一点也不友善,至少没有待小崽子友善,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崽子,赵王心里就起来一阵无名火。
“你跟个小孩子有什么好说的?”
“你跟个小孩子有什么好置气的,幼稚!”
居然嫌弃脸?她居然摆出给嫌弃脸给他……
然后对着那小崽子居然和颜悦色。
“阿臻,你要去江都是不是?”
九皇子点了点头,很认真的样子。
“你好歹也是个皇子,跟着本王像什么样,自己去!”
“……”
“……”
“他还是个小孩子,不好吧,再说娘娘也同意了。”
赵王嘴角扯了扯,许是天气太热了,伤口又开始痒,他有种止不住的冲动想去挠几下。
强忍着。
君湄见他脸色怪异,好奇:“你怎么了?”
赵王拧眉:“痒。”
君湄焕然大悟,刚才抱着她走了那么一段路,伤口又扯开了,这不穿着深色的衣服不容易发现。
她一向心大的不行,刚才李富贵明明说了一声殿下的伤口在流血。
这才注意到他的伤口真的渗出了些血出来,好在不多。
九皇子眼睁睁的看着小姐姐跟胞兄两人,从本来吵吵闹闹到拧在一起去了,真的好神奇,刚才小姐姐还说要带他去小甜水巷呢!
说好的要一起听戏的啊!
小姐姐你跑去弄我皇兄干嘛?
哎哟喂这里还有人呐!
抓奸啊,抓奸啊,两个臭不要脸的……
……
“滚!”
“大人就不能对小孩子温柔一点吗?”
“小孩子就不能听话一点吗?”
秘密
自上次君湄被劫走后, 冯珠珠就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至于要不要留在赵王府继续待着?
可当她与齐王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齐王断然否决了她的这个提议, 既然好不容易占住这个位子, 无论怎样都不要轻易的离开赵王府。
冯珠珠本是一颗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进了臭水沟, 如今看起来,既然得不到赵王的心, 好歹也占住赵王妃的位子, 若是她轻易退让, 岂不是找了许君湄那个贱人的道。
更何况她还有皇后的支持,皇后不会轻易让她从这个位子上下来,更何况, 爹爹那边她也交代不过去。
就在前几天,齐王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
“你放心好了,本王知道你担心什么,他既然不动你, 你又何必白白空出这个位子来给别人,你甘心吗?”
齐王抚摸着怀里的这个女人,自然, 她很美,但齐王再好色也不至于冒着这么大的危险,跟这样一个女子私通。
除非她有利用价值。
现在看来,无论是要她占着这个位子, 靠着在这个位子上的便利把自己的人慢慢安插进来也好,还是她爹冯万刑部尚书这个位子也好,都是齐王很看重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他才肯铤而走险。
至于冯珠珠的安危,他才不会放在心上,齐王殿下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坏了全盘。
冯珠珠当然不甘心,如今看起来赵王跟许君湄已经搭上了,她可是皇后娘娘看中的人,皇后娘娘也曾许诺她,若是她怀上,怎样都会向皇上请求,让皇上下旨废了赵王与许君湄的婚事,将婚薄上的那个名字换成她。
在当时,听起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男人和女人成了亲,自然会生娃娃,现在看起来很难,赵王连看到懒得看她一眼,如今搭上了许君湄就更不会找她了。
“殿下,你也知道我跟他那点事,如今户部的婚薄上面写的是她的名字,我占着这个位子当真不能心安啊,若不是他有点忌惮我爹,怕是早就把我赶出去了。”
“怕什么,你看这是什么”齐王从怀里掏出一本大红色的册子:“你以后放宽心在这里待着,本王已经做了完全准备,他在书房里面藏着的婚薄上面,已经被本王替代成你的名字。”
“真的?”冯珠珠乐不可支,打开册子一看,里面果然写着许君湄与萧士淳的大名,她兴奋的拿着册子翻来翻去看了很久:“这两个人,终于落在我手中了。”
蠢女人,齐王嘴角扯出一丝笑来,亲了她一口,大手从衣下穿过,不耐烦的揉捏起她来:“你说,本王待你怎样?”
冯珠珠被他捏的身子一酥,娇声叫道:“殿下!如今看起来确实只有殿下待我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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