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程等重重地点头应下,又拥抱过任爷爷,这才转身走了。
车子启动,驶出小区,很快消失不见。
任妈妈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又心疼。
“等等啊,是个好孩子。”
是她的珂珂,没福分。
——
回剧组的路上,杨昭下车买烟,回来看到程等倚在车门外喝水。
两指捏起棒球帽的帽檐,倏地转到脑后,按下。然后,他仰起头,一口气就喝掉整整一瓶矿泉水。
这会儿刚立冬,又在夜里,温度已骤降至零度。
程等猛地灌下去这么一瓶生冷的矿泉水,凉气从喉咙直达肠胃,继而扩散至全身。
他身上冷得发颤,一不小心就呛了气。弯着腰猛地咳嗽起来,止都止不住。
见此,杨昭望了望天,咬着烟头又走回超市,借着买泡面的由头,给程等要来一瓶热水。
三分钟后,两人并肩坐在车里。
杨昭哈着热气酣畅地吃泡面,程等盯着杯子里的热气出神。
不一会儿,杨昭吃完泡面,扔掉垃圾回来,见程等还没喝水,不免好笑。
“等等啊,我觉得有个事情,你得给我加奖金。”
程等低着头,抿一口热水,“说。”
话落,杨昭就笑,边笑边摸出手机给程等发照片。
三秒后,程等的微信上接收到杨昭发来的三张照片。
第一张,是包饺子时,程等伸出手,勾着任珂耳边的碎发。两相对视,彼此皆是对方眼中的唯一。
第二张,是任珂低着头,一个人站在面板旁,脸颊红红,像个害羞又怕被人发现秘密的小姑娘。
第三张里,任珂看着镜子里的自已变成一个大花猫,一脸懊恼娇憨。而程等站在她身边微笑着看她,眼神宠溺,温柔如海。
“我原本是在拍桌子上的饺子,想着馋馋丁哥的。没成想手机角度一偏,就拍到这三张照片。”
说着话,杨昭点上一支烟,烟圈飞出唇角,惬意自得,“怎么样?这照片该不该加奖金?”
杨昭语气玩笑,但程等却真心承他的情,便笑着,哥俩好似的,一拳锤在他肩头,“加!”
“得嘞!”
杨昭朗声一笑,脚踩油门,车子重新疾驰而去。
夜色渐深,黑压压地遮在天外。
宾馆房间里,程等将微信上的照片一张张保存到手机内存里。
他低着头,将三张照片一一看过,最后又翻回到第二张,将其放大,目光落在任珂绯红的侧脸上,细细端详。
看了许久,忽然就笑了。
阿珂,你心里不是没有我的,对不对?
一个月前那晚,其实不是任珂第一次拒绝他。
十八岁那年,程等被音乐学院破格录取。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任珂高兴坏了。急吼吼地叫来几个两人的好朋友,要为他庆祝。一群半大的孩子一直玩闹到深夜,才从KTV里走出来,各回各家。
任珂唱歌时喝了点啤酒,有点醉。程等便拉着她,沿着回家的马路沿,慢慢地走。
那时候,路上没有现在这么多汽车,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蝉鸣响在枝头。
眼看着快到小区,程等忽然停下脚步,面向任珂,认真地看着她。
“阿珂,你会不会喜欢我?”
滑雪那天,他一时冲动亲了她。
虽然事后她不哭也不恼,但时至今日,他也没来得及认真问她一句——你是否也喜欢我。
可这会儿问了,程等心里反倒更加慌乱。
怕她不喜欢自己,更怕她开口拒绝。
如果,如果她不要他……
想到这,程等几乎没等任珂回答,就径自说到:“我喜欢你。”
昏暗的路灯下,任珂的眼,在程等的目光中,一点点变红,水润润的。她久久地抿着小嘴,却不敢说话。
程等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了她,急忙连声道歉。
他看着她眼里含着豆大的泪珠珠,一脸哭不哭的表情,心里想抱她,又不敢再冲动。
就这么一犹豫,任珂已垂下眼,侧身避开他。沙哑的声音,像沙粒磨着咽喉,刺疼得磨人。
“等等,我要去美国念书了,一个人。”
程等愣了一秒,在还未想清楚这句话究竟是何含义时,已道:“我等你。”
任珂摇摇头,“也许,不会回来了。”
程等:“……”
说完这话的第二天,任珂踏上飞机,独自远行而去。
此后,两人隔着太平洋,分立于大洋彼岸的两端,间隔着东西两个半球的时差,彼此切断联系长达十年之久。
他一度以为,她是真的——不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程小等:原来,你也喜欢我。
任小珂:~(@^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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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箱:阿贝出去玩耍的第二天,想她!
然后,明后天的稿子她没有存在我这里,要请假,想打她!
☆、第 14 章
立冬后,天气越来越冷,门诊的接诊量,却与日俱增。
加之临近年末,院里的科研项目指标也一层层指派到各科室主任和副主任身上。
众人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一觉醒来,就长出个三头六臂。
耳科大主任自上次心脏病发,做了心脏支架手术。术后一直在休养身体。科里的工作交由行政主任暂代。
科里人手不足,包括任珂在内的几个年轻医生,只得弃了假期,将工作排的连轴转。
任珂一连三周,早晨六点三十前到岗,八点三十前完成查房换药和总结会议,如果没有安排门诊,九点前上手术台。下台后,间或急诊会诊,再上手术台,下台,周而复始。
等她半眯着双眼,终于走出手术室,常至凌晨。
转眼过去四周,周末,任珂终于可以轮休一天。
谁知临下班前,却突然接到急诊请会诊的急呼。
眼看着其他同事还在手术台上奋斗着,任珂顾不上哀嚎,只用冷水泼了一把脸,就再次上了急诊手术台。
程等来时,任珂还未下台。
他之前回过公寓,知道任珂家里没人,猜着她一定还在医院。忍不住,就想来医院看看她。
可是来了,却同样找不到她。
他路过急诊大厅,穿过病房,途径手术室门外,也去过休息室。
熟悉的地方,他信步走过,举目四望时,那些穿着穿梭在人群中的白色背影,每一个都像任珂,却都不是她。
夜色愈浓,四周的人声渐渐低下去。
程等坐在任珂办公室门外的长椅上,眉眼低垂着,望着地面上白炽灯投下的一处光斑,出着神儿。
小时侯,任珂其实很怕来医院。
因为在医院里,生病打针很疼,受伤包扎也很疼。到处都有哭声,身边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为她打针的护士姐姐戴着口罩,露在外面的眼睛,黑黑的,透着冷漠。
任珂那时虽然爱闹,却极怕疼。每每任爷爷带她来打预防针,都要死命地抱住他的胳膊,不肯松手。直到最后,把他也拖来医院陪她一起打针,才作罢。
也因此,那时初闻任珂学医,程等心里总觉得不真实。
因为他知道,她有多胆小,多怕疼,多么讨厌医院。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夜色浓郁,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空旷的走廊尽头,忽然有洞洞鞋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处轻荡着传来。
程等听着那声音渐行渐近,节奏熟悉,不觉莞尔。
他抬头,漆黑的眸,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声源处。不一会儿,便见任珂自走廊另一端的拐过处闪身而出。她低着头,晃晃悠悠地走着。
头顶上的白炽灯光将她的影子拉长又变短,那长长短短的影子随着她脚下弯弯扭扭的步子,摇曳成顽皮的轨迹。
程等看着,心底一片柔软。也不打扰她,只微笑着,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处,远远地看着任珂,耐心地看着她闭着眼,一步一顿地向他靠近,再靠近。
然而,任珂还未来到程等身前,忽地膝盖一软,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向一旁歪去。
程等登时一惊,两步跑上前去,在任珂摔倒前,将她揽腰拥进怀里,细细检查一番,才确定她只是睡着了。
他心下一松,不免好气又好笑。
气她身为医生,却不懂照顾自己。
笑她明明从小到大都特别容易困顿,却偏偏选了如此忙碌的工作。
程等心中所想,任珂自然不知。
她已经连续工作超过48个小时,疲惫到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只隐约觉得好像有人在她耳边悄悄叹息,然后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那人身上有她最熟悉的气息,温暖干净得让人安心。
是你吗?等等。
任珂迷迷糊糊地想着,下一秒,就陷入更深的梦里。
梦里,她趴在一人背后,随他踏过严冬,走向暖春。就这样,溺在这温暖中,沉沉睡去。
再醒来,天已大亮。
空气中,有美食的香味在飘荡。
任珂揉着脸爬下床,循着香味一路摸进厨房,刚想继续前行,额头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抵住。
“阿珂,”程等的声音忽然沉了沉,不待任珂抬头,已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调转方向,推出厨房,然后撒气似的,甩手关上一旁的玻璃门。
一秒后,他的声音,从玻璃门后,闷闷传出,“去换件衣服,再来吃饭。”
任珂垂着头,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挣扎着掀起眼皮。抬起头,懵懵地对上墙面上的立镜。
镜子里的人,眼窝深陷,长发微乱,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这本没什么特别。
只是她衬衣上的扣子不知何时扯开三颗,敞开着的衣领歪歪扭扭地挂在肩头,要掉不掉地露着一截白皙的锁骨,以及锁骨的边缘处,还有一根红色的内衣肩带,分外扎眼。
任珂:“……”
我…………靠?
因着这一段让人羞愤的插曲,直到程等来叫她吃饭前,任珂都没再走出房门。
早饭自然是程等做的。
熬得糯糯的小米粥,配上一点爽口小菜,养胃又下饭,对熬夜的人最是滋养。鸡蛋饼做成两个巴掌大小,中间抹上一点酱料,对折后卷起来,拿在手里,两三口就能吃完一个。
丁成最喜欢程等做的煎饼,吃着方便又美味,还不耽误他说话。
“星光大典开幕式的请帖到了,年度国剧评选邀你做评委,荣耀电影节……”
“都推了。”话没说完,就被程等打断,“不需要我去领奖的活动都推掉。”
丁成也没多说,似是对他的回答习以为常,翻个白眼就继续吃饼,只是手刚伸出去,盛着鸡蛋饼的盘子却被一人修长的手高高端了起来。
丁成的目光顺着那只手上移,就看到程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挑眉,瞪眼,怒目而视,对方都无动于衷。
直到他败下阵来,无奈地放弃鸡蛋饼,转而喝粥。程等才重新将鸡蛋饼放回到任珂手边。
这边两人之间的风起云涌,无声交锋,丝毫没影响到餐桌另一边的任珂。
她埋着头,两手捧着碗,沿着边小口小口地抿着热乎乎的米粥。热粥入口时,还有些烫嘴,流进胃里,却让她整个人都被熨帖地又暖又舒服。
任珂越喝越惬意,忽地眼前出现一只手。那手指骨修长,指腹圆润,美好得像一件艺术品。
而此时,这艺术品般的手上,正捏着一只卷好的鸡蛋饼。
“阿珂,”手主人清润的声音自她头顶落下,“吃点饼,不然会饿。”
任珂“哦”了一声接过来,将香喷喷的鸡蛋饼吃进嘴里,正要道谢,却见桌对面,丁成忽地冷哼一声,朝天甩了个大白眼!
任珂嘴里塞着饼,一脸懵地看着他:???
吃过饭,程等收拾厨房,任珂就抱着抱枕,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他的背影。
丁成挂断电话,从阳台回来,就见任珂眨巴着眼,一副要睡不睡的傻样。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一眼就看到厨房里,程等清隽颀长的背影。
阳光落在他身边,洒下一圈光辉,像画里安静的美少年,美好得让人不忍打扰。
“去年你生日,他提前一个月请了蛋糕师傅,学做花语蛋糕。十句花语,十种口味,都是你从小到大最喜欢。”
丁成坐在任珂身边,长腿交叠着,猝不及防地开口道:“谁知,你临时被医院的电话叫走,一夜未归。我看着他一个人等在公寓里,等到蛋糕都化掉,你也没回来。后来我们去机场的路上,他问我,这是不是证明,你讨厌他?”
丁成低下头,手摸进口袋里,找烟,“那时候,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蠢样儿,想说‘是’,却又如鲠在喉,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厨房里,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是程等在洗碗。
客厅里,丁成用打火机燃起烟,目光隔着灰色烟雾看着厨房里的人,话却是说给他身边,这个闭着双眼的人听。
“今年你生日前,他一连几天的夜戏,戏杀青,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是为了能早一天回来,陪你庆生。后来任爷爷生病,他不管不顾地在医院里守着。一面推掉工作,一面重金压下新闻。说到底,都是为了你。”
身边的人,闭着眼,脸埋进抱枕里。从背后看,像是睡着了一般,可那并不平静的呼吸,却将她克制的抽泣暴露无遗。
丁成回过头,抬手在垃圾桶上磕掉一截烟灰。
“上次得知你因为他,被娱记爆上头条。他心急愧疚,想帮你撤热搜,又担心适得其反。那日你在手术台上不接电话的几个小时,他在房间里,抽了一整盒烟,双眼熬出红血丝,也不愿去睡。”
丁成一顿,长叹一声,“后来,你打来电话,他听出你感冒,趁着拍戏中间休息的几个小时回来看你,得知你在任爷爷家有人照顾,当晚又回了剧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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