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了警惕,孙建国悄声跟馨妍提醒后,两人都不错眼的看着孩子,孙建国更是连馨妍一起看着。儿子媳妇都真的俊,妥妥的人贩子下手对象呀,谁买卖不想挑挑美丑。反而是中铺的那个女人,在铺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侧身向外看向坐她对面下铺给顺之剥花生的馨妍,视线在馨妍和顺之脸上来回打量片刻,踌躇一会还是开口道:
“同志是哪里人?我和我老公都在京都念书,老家是h省的,面前有事没没法回老家,没想到家里打电报来,我爷爷病倒了,这不学校都快开学了我跟老公也请假回h市看他老人家怎么样了。可惜火车要坐两天一夜才能到h省。瞧着你也就是十八岁吧?这几个孩子都是你的吗,你身边这个小家伙跟你长的好像。”
要不是听到乐之兄弟三个喊馨妍娘喊孙建国爹,女人都以为孙建国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儿女出行的。不能怪女人眼拙,老夫少妻没什么好奇怪的,孙建国本比馨妍大了快十六岁,孙建国在边境风吹日晒的打仗,生活环境也不咋滴,看着就比实际年龄要老了快十岁。而馨妍虽然生了三个孩子,可天生丽质之外,也注意后天的保养,看着就比实际年龄还要显小几岁,说是父女绝对没人会怀疑。
女人的话馨妍没什么感想,有孙建国在,身边备的有还有防身药,小心的看着三个孩子别走出视线范围,想打她跟儿子们的歪心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等馨妍回话,孙建国就已经抢先开口,回答了对方人贩子套近乎的对话:
“我们带孩子回老家拜祭老人,你们夫妻在京都哪所学校念书?前面重开高考,听说有不少人都结婚成家了,还有人带着孩子一起去上学,你们是哪年考上的?”
女人并没发觉孙建国的反套话,听孙建国问道她念书的学校,脸上就忍不住露出骄傲的神色,不过自持是有深度的学问人,所以嘴里却谦虚道:
“我在京都大学,我老公在师范大学,我们都是第一节考上的,那年整个h省有一万多个考生,只有五个考上京都省的大学。我跟我老公的分数都是最靠前的。”
女人的老公这时候也从上铺坐起来,冲孙建国和馨妍两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老婆人比较单纯,不过带人最是热情。你家孩子长的真俊,小姑娘也特别漂亮,我还是第一次见真的精致漂亮的小姑娘呢。”
男人说罢笑呵呵的看着顺之,漂亮的孩子惹人喜欢,就是旁人看着也想抱抱亲亲捏捏。馨妍顺着对方视线低头,看着表情沉默明显不高兴了的顺之。老人都觉得小孩子穿鲜艳点才喜庆,顺之穿着今年新做的棉袄,外面罩着红褂子,下面褐色裤子,配着顺之略长的头发,加上精致的五官还真更像个精致可爱的小姑娘。
不过顺之一直都不喜欢人家说他像女孩,扭头干脆的把脸埋进馨妍怀里,乐之嘿嘿的人偷笑,康之听不懂什么事,也不妨碍他跟着大哥嘿嘿嘿的笑。馨妍怕顺之恼火,拍了拍他的小肩膀,淡淡开口解释道:“我家三个都是儿子,二儿子比他兄弟生的要更俊秀些。”
那上铺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了,倒是他媳妇呵呵笑道:“孩子小时候就这样,我家就一个姑娘,不过从小就被人当做男孩。走一回我带女儿溜达,学。遇到带孩子玩的老太太,人家张嘴就问我儿子多大了,等大些就好了,留了头发扎了辫子就没人说像男孩了。”
馨妍笑笑没吭声,不过那女人显然是个自来熟的人,翻身趴在铺上,两手垫着下巴上望着馨妍,一点也没有交浅言深的自觉,特别的自来熟道:
“我一看到你就觉得特别眼熟,想了好一会才发现,你跟我堂弟眉宇间特别的像,仔细看就越觉得像了。我们家的人子嗣不旺盛,我爷爷娶过两个妻子,可一共才生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前面的那个大奶奶生了一儿一女,我奶奶只生了我爹一个。我那个大伯倒是生了不少,呵呵,不过他生了七个闺女才生了一个儿子,都说是犯了七女星呢。我也就一个哥哥一个弟弟,谁家不是兄弟五六个七八个呀。”
这番话说的馨妍连接话的兴趣都没有,她对陌生人的家事一点都不好奇,对方或许不是孙建国怀疑的人贩子,不过话里也不见得有多实在。那女人提到她大奶奶和大伯时,那眼睛里的不屑可没做一点都掩饰,更是对她大伯生了七个女儿的事更是瞧不起。至于她爷爷究竟是停妻再娶,还是鳏夫再娶那也是人家的事,跟他们没关系,大家只是陌生人罢了。
馨妍低头把顺之抱在怀里,调整角度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沉默并未顺着话头接那女人的话,孙建国坐一旁剥花生瓜子,挑了挑眉淡淡道:“以前是以前了,现在有计划生育这项政策,今后家家都只能生一个,超生可是要罚款的。都是国家的一份子,当然要少生孩子多种树,响应国家的号召。”
女人的脸色瞬间就难堪了起来,计划生育这事已经开始全国性推广,作为高级知识分子哪里会不知道这事的。想到她跟丈夫结婚快五年了,就只生了一个女儿……倒不是女人不想生,可生过女儿以后她就一直没有在怀孕,中间也看过医生吃过不少药,可就是没有消息。想到之前顺嘴说的那句子嗣不旺,现在就像一巴掌扇到自己脸上,更让人憋屈的是,这巴掌还是自己扇自己的……
就是那女人的丈夫,想到计划生育这事,心里都不舒服,没有计划生育时吃药看病说不定哪天就怀上了,可有计划生育这项政策,就是能生也不一定敢生了。他们夫妻可都是大学生,毕业后自然有国家分配工作。想多生两个儿子,那更是难上加难了。没有儿子就意味着绝后,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死你全家,断子绝孙,绝后,没有比这几句更恶毒的骂人用词了。
对方那两口子没了说话的兴致,各自在铺位上躺好盖上被子,闭着眼睛装睡了。馨妍。孙建国见状,看着馨妍得意的挑了挑眉。馨妍无声浅笑,她也真没想到,孙建国还会动这个小心眼。不过,馨妍喜欢。那对夫妻不说话,耳根子也总算能清静了。
孙建国估摸了大概时间,他们九点上的火车,九点半才发的车。这轰隆隆的也开了一个多小时,瞅瞅天色已经快到中午了。他们带的点心多,都是不怕冷又耐饿的东西,可三个孩子却不能光吃这些。好在馨妍想的周到,做的还有花生黑芝麻糊,只要用开水冲泡就行。这个时候热水间里应该已经有开水,就拿了军用壶和装了几勺芝麻糊的搪瓷缸去开水间。
馨妍留下来照看三个儿子,乐之跟康之趴在孙建国起身后的位置上,相互抵着小脑袋叽叽咕咕的兄弟三个说坐车好玩呢。小孩子好奇心中,但也耐心短。下午见还没到地方,能活动的空间被爹娘限制在两张床铺左右,就蔫蔫的觉得无趣了,索性他们也玩累了。孙建国让馨妍带着顺之睡右边的下铺,康之和乐之并排睡在左边的下铺。
小孩子身高有限,剩下的一半空铺孙建国半靠着闭目养神,却没放松力警惕,但凡有脚步声和动静,就睁开清醒的双眼探看。他以前出任务时,两三天不吃不睡都是常事,坐车是时间越久人就越疲惫,更加要好好休息。守在妻儿身边保护他们,做他们最安全的依靠,孙建国觉得心里暖融融的,一点都不会觉得累。
馨妍也是关心孙建国,再者孙建国身体的伤还没有全部康复。两天一夜的路程,馨妍自知撑不住晚上,就跟着孩子们一起睡了,不过白天时,馨妍就会自己照顾孩子。除了吃饭上厕所之外,都尽量让孙建国躺床铺上休息。好在两天一夜的时间并不算长,等火车在h省暂停时,馨妍拉着顺之康之,孙建国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拉着乐之,在那搭话的女人惊讶的目光中,也在这一站下火车。
到h省的火车站时已经晚上十点左右,这时候肯定是不能转车回县城,巴车可没有这么晚回县城的,要在省城里住上一晚明天才能坐车。孙建国对省城火车站附近很熟,知道不远的地方就有个招待所,他们正好可以去那个招待所。这么晚了出站口外面有二三十个人,大致观察就会发现,其中有一部分人并不是来接亲朋的,反而更像是黄牛。
孙建国看了情况,他们带的孩子多,为了安全起见,把行李往没受伤的胳膊上一挎,伸手把康之抱起来也用没受伤的手臂搂抱住,受伤的手臂虽然不能用重力,可环着馨妍的肩膀,护着她别被有意的推散开还是可以的,身体也贴着紧紧拉住乐之顺之的馨妍后背,一家人动作不紧不慢,总算排队出了出站口。
刚出出站口,就有五六个各种年龄段的男女围了上来,有推销三轮车的车夫,也有推销吃饭住宿的地方。当然这些事他们都不敢摆在明明上,个个都压低着嗓门跟孙建国和馨妍推销,而这时一个响亮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女人问道:
“你们是建国哥和馨妍嘛?”
第115章
馨妍跟孙建国闻言,能喊出他们的名字就肯定是认识的人。脚步顿住回身望去,就见一个女人在他们身后几步远。上身穿着黑紫色棉袄,下身红色裤子的女人,脖子上裹着条大红围巾遮挡住脸,只露一双不算大的单眼皮眼睛在外面,看不清具体的长相。见馨妍跟孙建国停下脚步,赶忙上前两步把脸上的围巾往下拉,露出自己的脸来。
普通的五官,馨妍跟孙建国都没认出对方是谁,馨妍心里正仔细回想这张脸的印象,对方就熟络的笑着开口道:“真是太巧了,没想到竟然碰到你们回来,刚才看到馨妍妹妹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馨妍妹妹跟小时候没多少变化,反而比小时候更漂亮了。”
说罢眼睛看向被两人拉着抱着的三个孩子,略带羡慕继续道:“这是你们的孩子吧,长的真俊真可爱。真的没想到,你们结婚也才三四年,竟然就已经有三个孩子了。我还比你大十天八天,到现在还没结婚呢,连个合适的都还没碰到,跟馨妍妹妹一比真的差太多了。你们这么晚回来也没法回新和县了,我在这附近开了旅店,今晚去我那里住吧,歇几天在回去。”
馨妍想起来对方是谁了,孙妮儿。以前的孙妮儿又黑又瘦,他们当初离开新和县随军时,那时在县城找了活的孙妮儿,还是黑瘦发育不良的样子。眼前的孙妮儿,虽然称不上胖,却也能称得上圆润。至于孙妮儿在这几年里。怎么从新和县来到h省火车站旁边开旅馆,馨妍没有探知的欲望,也没有叙旧拉旧情份的心思。跟孙敏是。孙妮儿就算没有撕破脸,却也没有的能继续来往的情份了。
先不说两人各自的奇遇,单说孙妮儿的性格,她们就注定不会有交际。馨妍的性格冷漠,除了正常的交际之外,想做知心好友那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事。就算当出在吉省军区,馨妍对戴春妞的喜欢,一半是因为对方的性格,另一半也是对前世衷心一辈子的大丫头的移情。孙妮儿的个性说实在的跟孙建国的亲娘很像,都是那种自私自利心里只把自己看的最重要。
养大孙妮儿的孙老二婆娘也有很多缺点,但那大多也是因为穷闹的,孙老二婆娘对外人诸多不好,对儿媳再多的挑剔苛责,可那女人对孙老二和她的儿子们,那是掏心掏肺的好。世上无完人,世人皆有私,杀人不眨眼的恶人,对老人儿童心存一丝善念,也会因这一丝善念得到旁人的感激,而人人口中的大好人,也会因为一次的错事,被人人厌弃。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
孙建国看向孙妮儿,淡淡道:“是孙妮儿吧?几年没见都认不出了,今天能遇到是挺巧的,你一个姑娘家能在省城里开旅馆,很了不起,不是人人都有这份魄力。不过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回新和县,这里离招待所也不远,你挣钱也不容易,有住招待所也花不了几个钱。”
孙妮儿显然跟以往一样性格,理所当然的把疏远当做客套,对她的旅店也是很有底气和自信,带着翻身做主的扬眉吐气的炫耀感,笑眯眯道:
“咱们都是亲人,你是我堂哥,算起来馨妍虽然比我小也是我堂嫂呢,今后我还要改口,不能在跟以前一样喊馨妍妹妹了,要喊嫂子了,咱们都是自己人。已经这么晚了,天又这么冷,招待所还要走二里路呢,里面的被褥都脏不说,上个厕所也要染一身的味。去我旅馆我给你们找间大套间,屋里就有干净的卫生间,在给你们换上新被褥住的也舒服,孩子也能早些睡觉,这么冷的天别着凉了。”
馨妍心里有些犹豫,她干净习惯了,住招待所里的被褥肯定干净不到哪去,孙妮儿的招待所因为她的奇遇,肯定要超出这个年代人们习以为常的认知。私有和国营的都是利弊皆半,私营的想继续经营,在服务的实质方面就要比国营的更精心。孙妮儿的旅社肯定比招待所要干净,虽然不想跟孙妮儿有来往,不过对方是商人身份就不同了,能明码标价的算清。
现在已经是深夜,夜深寒气重,康之趴在孙建国的肩膀上直打哈欠了,显然是已经困了。馨妍冲看向她的孙建国点了点头,孙建国才冲孙妮儿笑着谢道:“那就多谢你了,给我们安排个大点的房间,孩子多也占地方。妍儿跟孩子坐车都累的很了,能住的宽敞干净也能睡个好觉,就是多花一倍的钱也划算。”
孙妮儿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笑容更深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走我带你们回去,旅店就在前面不远的那栋三层楼。我跟一个朋友合伙。直接把房子买下来了,房子地皮攥在手里,就是一辈子都稳赚不赔的事。现在房子便宜,等二三十年后,说不定一平方就能要几万块钱才能买到。”
说罢就扭身往身后的出站口,冲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喊道:“小六,你自己在这边招呼客人,我带我堂哥堂嫂回去休息,还有一列车路过,揽不揽到客人都别死心眼的干等了,回去我给你留夜宵吃。”
那少年裹着大衣,看了孙建国和馨妍两眼,才双眼闪亮着冲孙妮儿摆手说知道了。孙妮儿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旅店也就招了两个人,除了一个负责打扫卫生洗被单被套的女人外,这个叫小六的少年以前家里成分不好,家里人被折腾的死的死散的散,小六人机警有眼色又重义气,孙妮儿对小六很信任也很放心。
说罢伸手帮孙建国提行李,孙建国躲开没让她帮,带的吃食在路上就吃光了,剩下的衣服鞋子也不重。孙妮儿也没勉强,旅店离得也不远,笑着伸手牵住馨妍右手里的乐之,笑着带着他们就往火车站前的广场左走。广场左右有不少的店面,不过这个时候基本就关着门,只有不远处的一个门口,亮着一个电灯,把店门口前的地面照的亮堂,门口挂着满意旅店的牌子。
孙妮儿带人神态自若的进了旅店,那神态表情怎么都带着一股自豪之情。三层楼很大的范围不小,一层怎么也要有两百六十左右平方,一楼隔开的有几间屋子,直对大门的是一个木长桌围成的吧台,吧台后面靠墙的是个木雕的店招牌,瞧着还是很气派,右边六七十平方的地方摆满了圆桌靠背椅,整洁又不凌乱,显然是吃饭的地方。
孙妮儿从进旅店后,跟馨妍和孙建国介绍格局,隔开的三间房,一间是厨房,一间放东西的仓库,还有一间是孙妮儿自己住的屋子,二楼三楼全部都是客房了。说完她的旅店,从仓库里抱了两床没用过的新棉被单,厚实也干净。带人上二楼的大客房,嘴里开始说她自己的事,以及怎么开起来旅店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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