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拒绝还差点恼了人家杨土司,但木行周年轻时嘴皮子利索,几番谈情才将之间误会解开,两翁婿好得跟亲父子没差别。
再有跟杨土司年长又最得势的大舅子感情深厚,陈郄这有点离间意味的话,在木行周看来都没放在心上,反而是给自己老丈人说话,“知道陈姑娘是厚道人,只是我岳父自来待我不薄,就是日后两厢生意成了,那也是要交给我打理,说是吃亏又哪能算得上。”
这就是说陈郄多管闲事了,忍住要翻出的白眼,她也不知道木行周跟自己岳父好得跟亲爹一样不是,就跟刘喜玉道:“女婿都当亲儿子看,还彼此之间半分嫌隙都没有,也亏得他老了,不然也得成一大患。”
这么一想,陈郄又想多了一些,凑上前跟刘喜玉小声道:“你说整个西南都乱糟糟的,就逍遥城没动,虽说西南男子都难长寿,可他瞧着也是能好活的,别是想在里面浑水摸鱼,或者渔翁得利吧?”
刘喜玉任由陈郄的鼻息往自己脸上打,心里是舒坦的,可嘴却有些管不住,一下子门没关紧,蹦出来一句,“你在木行周那碰壁了,就来戏耍我了?”
眼睁睁瞧着陈郄一脸生气的走了,无为都差点哭了,实在是不知该怎么说自家小公爷好,只得埋怨道:“主子平日里话不多,怎一出来就得罪人。”
平时几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的人,陈郄爱到自家主子这说些话本也常事,跟以前一样哑巴一样应一声,顺着陈郄不就行了,干嘛一开口就呛人。
就算陈郄被木行周腔了一鼻子灰,那说的话也有道理,自家小公爷来西南的目的不也就为的这些,就算皇命不可外泄,听人家唠叨两句总是没错的。
刘喜玉瞧着陈郄走了,才下意识摸了摸被陈郄鼻息扫过的脸。
无为在旁边叹气,人都气走了,你摸自己有什么用,又讨不来媳妇。
刘喜玉却是在摸了一下,跟无为说:“净脸。”
之前陈郄在他面前狠狠哼了一声,他就怀疑陈郄故意的,这会儿还感觉脸上沾了东西一般,简直让人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无为让素节去提了水来,一边伺候刘喜玉,一边唠唠叨叨 。
也不知是不是这十几年来听无为唠叨多了,终于决定不再忍,擦了脸把棉布往水里一丢,刘喜玉就侧过头,“要中听我何不多说话?”
敢情跟个哑巴似的,这些年谁也没看进眼里,就是因为自己舌头没长好,爱说不好听的?
无为跟素节都被这句话镇得目瞪口呆了,原来自家小公爷打小不爱说话,不爱搭理人的原因是这个?
素节顿时发现自己好似得知了什么大秘密一般,都恨不得围着自家小公爷转两圈,看这话是玩笑还是真的。
还是无为脑子清醒得早一点,再一琢磨自家小公爷跟傅三郎不也说得挺好,也没见得罪人,便想到另外一层去了。
说是自我安慰,又似在安慰小公爷,无为就道:“主子的心意,陈姑娘也是不明白才使气呢。这里头的事儿,怎能把陈姑娘给牵扯进来。”
刘喜玉这才嗯了一声,觉得无为这话说到心口上了,这等事把一个姑娘牵扯进来作甚,可不是给人带祸。
无为这才问道:“那陈姑娘就不管她了?要不小的去解释解释?”
刘喜玉坐下来,端过素节重新沏的茶,喝了一口,才问道:“如何解释?”
无为哑巴了,总不能说他打算在陈郄面前说两句自家小公爷的坏话就把这一桩给解过?他要敢说出来,都信自家小公爷能生啃了自己。
“也就说些讨好的话呗,陈姑娘性子好,还是很好说话的。”无为笑着道。
刘喜玉看了无为一眼,意思很明显,知道你肚子里装的是什么,“过两日她就忘了。”
无为也只得作罢,在一旁再不说此事。
要说记仇陈郄倒没这想法,她有仇都当场报了,报不了都得是她技不如人,就更没记仇的意思。
对于跟刘喜玉说那几句,也无非是想探刘喜玉的话。
刘喜玉是个哑巴,什么都问不出来,但那反应陈郄却是摸到了脉,也就知道自己基本猜着了。
既然是猜着了自然就更不至于跟刘喜玉计较那有碰一鼻子灰的事情,反正她就好奇好奇,也没兴趣参与进去。
她可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只管着做生意就对了。
所以第二天见着陈郄跟自家小公爷打招呼,无为更服气自家小公爷了,都能把人家性子摸得这么清楚,哪还用身边人替他着急的。
刘喜玉也只是跟陈郄点了点头,就不再说话。
无为就尽责的问道:“陈姑娘这么早,是打算去逛市集?”
陈郄点头,“嗯,趁着机会多看看。”
逍遥城外一座山后乃是孟土司的地盘,据闻孟土司骁勇好战,场子比杨土司的还大一半,这回已经顺手摸鱼不知道摸了多少好处了。
不过孟土司跟杨土司是邻居,关系倒还融洽,主要是杨土司靠着南安县的驻军当挡箭牌,让孟土司想出手也无可奈何。
再加上跟木行周的经济往来,之间关系就更密切了。
因此在木行周的行程里,在逍遥城停留几日,下一处的落脚地就是孟土司所在的诮山 。
所以陈郄也就趁这个空闲,好把逍遥城上下寻摸寻摸。
就是在中原小镇上,陈郄出门也要带上许多人,此时在蛮人的逍遥城,跟着的人只会更多。
都不用刘喜玉开口,无为便体贴的事情办了下去,分了二十护卫前后跟着,就为确保陈郄几个姑娘的安全,毕竟登徒子这等人,又不分血统,只看品行。
只是任是刘喜玉也没想到,陈郄才在逍遥城里逛了小半日,就碰着杨土司的儿子,说是自己父亲有生意上的事情来找她商量。
逍遥城的一城之主找,陈郄没道理不答应,只管先使人回去给刘喜玉等人报信,便带着傅家表妹跟陈九姑上了门。
杨土司待人还是极为客气,互相寒暄几句之后,就说到了正题,“听说你们一行要去山里面看看,最近里头并不太平,姑娘们又何必非去冒那个险?就是想买什么,只管找我家木儿就是,我仗着还有两分颜面,也必然能帮着办妥的。”
敢情是杨土司想当个拦路虎,但凡西南的东西过他的地方就得给他过一道手,想来当初修建逍遥城选这个位置,也是这个意思。
陈郄哪能让人真拦着他们了,但也不想把人得罪,就笑着道:“翡翠的生意,日后总是要劳累木老板一番的,就是有别的生意,这西南里难道能找到一个比木老板更合适的人来?我们几兄妹想往哪山里走,也就是昨日与杨大人说的,想去看一看那些矿山,红翡、白翡、翠翡,这些个品种,成色,总是要亲眼见着了才放得了心。”
有陈郄这一句有旁的生意还会继续找自己女婿,杨土司也就放心下来,但还是劝了劝,“也是我一片好心,外面世道乱着呐。虽是这老脸能定两分用,可也怕有个万一,那就得亏了。那些个刀剑也不长眼,杀起架来脑子一充血,连自己人都砍的。”
虽说是今日是想来继续探一探陈郄的底,想知道她是否只做翡翠这一道生意,可要这谈好的生意伙伴还没能跟自己赚到银子就出了事,那可不就亏了。
不说是刀剑无眼,就是那些个人德行,别看西南男男女女没中原那些个破规矩,可正是没那些个破规矩,两情相悦还好,要个哪头没这想法的,见到几个漂亮的姑娘,可不是说抢就抢了,谁人也拿没法,这就是百族里的规矩。
杨土司向往中原文明,自己娶的老婆当年是按照规矩走的,下面给娶儿媳妇也是按照规矩走来的,自诩跟那些个没文化的完全不一样,所以对陈郄几个姑娘将会遇到的危险,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要提醒一二。
陈郄听了,先是谢了杨土司的一片苦心,又说到自己表哥,“一路下来,哪处的山水都是要去看一看才甘心,遇到喜欢的还得挖两盆回去种着。他就是个读书人,一辈子许就这么个爱好,也是因此才愿意随着我们几个姐妹出来。以往游记里都写着,这西南遍地的花草,景色丽人,我那表哥哪有不去的道理。所以家里才买了两百护卫一道护送着,就怕遇到什么万一。”
杨土司本来想说你家买那两百人,瞧着就是没干过死人仗的,哪比的过那些豺狼,可一听陈郄说那些个花草,心思就被带歪了去,“没想到在京城,那些个花草也能受人喜爱。”
西南气候好,花草长势也好,漫山遍野的都是知名的不知名的,能用的不能用的,但能让西南蛮人们记在心里的,大多都是能用这一种,能救人的就是药,能害人的就是毒,哪知道中原人还玩儿起了花样,会单纯的欣赏好看不好看。
当然西南的姑娘们也喜欢在院子里种上这些东西,但大多都是长得好看又实用的,可没说只用观赏就行。
也是陈郄这么一提,杨土司就想起自己女儿进中原京城一趟的见闻也说过这些,就问了出来。
这话在陈郄耳朵里,也就是想加一门花草的生意在里头了 。
陈郄对西南了解不多,就是放在现代,那也从小说电视剧新闻里了解,对于古西南,一直心里有个想法,那些个小说跟电视剧里说的什么苗女善毒到底是不是真的?
京城也好,江南也好,附庸风雅的多,花草说起来也是真好卖,各家摆谱的时候不是朝着花商手里租就是买,没有赚不来的银子。
可她也得怕从西南拿的花草要是有个毒什么的,要被人把开了的花儿拿去泡茶了,没事儿扯片叶子往嘴里嚼了,最后出了问题怎么办?
陈郄就笑着道:“说起来,这本也是一门好生意,只可惜京城与这里气候不大同,这里的花草移送到京城,多也活得了两三月,便不怎么招人喜欢了。”
杨土司听陈郄这么一说,对花草这生意就死了心,也是对花草没甚研究,只当陈郄说的是真的,最后在陈郄临告辞之前,还是又劝了一回莫要往深山里去。
陈郄要是个听劝的,就不会跟杨土司胡说八道这么久了,最后又谢了杨土司的一番好意,然后坚持己见回了别院。
别院里傅三郎跟刘喜玉一开始得知此事都吓了一大跳,赶紧去寻木行周问到底为了何事,木行周安抚了人好一阵子才把人安抚下来。
等着陈郄回来,素节第一个跑上来,仔仔细细看了几个姑娘一番,发现没少半根毛才放心下来,一放心下来嘴里就不客气了,“你说你们几个,好好的逛铺子,怎么就逛到杨土司那去了!”
陈郄少不得要把杨土司说的话总结提炼一番跟傅三郎及刘喜玉说个清楚,“想银子,怕出事。”
还跟刘喜玉学了,素节翻了个白眼,“日后可别这么吓人了!”
“我家,”素节不小心看见自家小公爷的脸色,立马变了调,“可是吓死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了,要是被人讨去当了压寨夫人,回头还不知道跟你舅舅们怎么交代呢!”
这嘴里说着自己是下人,摆出的姿态可是比主子还厉害了。
陈郄瞅着人笑,“哎哟,让素节道长操心了,可是民女的不是,要不民女给道长赔个罪。”
素节哪有这个胆子,陈郄一说他还真怕陈郄这没脸没皮的敢这么做,心里骂着刁钻,赶紧跑刘喜玉身后规规矩矩站着了。
傅三郎在旁边瞧着陈郄还有心情打趣素节,这才放心下来,又道:“这里比不得中原,日后妹妹要去哪,还是叫表哥一道陪着吧。”
陈郄想着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真遇到事儿了能有什么用,嘴里道着,“劳表哥担忧,出了这逍遥城,妹妹可没那个胆子再跟在这里面一样啦。”
一想起出了逍遥城会遇到的可能,又是骑马难下,傅三郎都心里愁,但愁里又有点雀跃,到底是没见过的风光,一时间里倒是说不出话来了。
陈郄再看刘喜玉那张活像一辈子没晒过太阳的脸,虽是没表情,可眼神透出来的可不是什么好神色来,就打算把之前总结提炼的六个字又掰开了来说,“可不是能跟木老板当翁婿,一听见银子眼睛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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