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节也挤了上来,“我给主子展发。”
成儿捏着棉布,一时间没让无为拿过去,只是看了看刘喜玉,又偏头看了看无为,面色颇有点为难,“我家姑娘让我给小公爷梳发……”
无为立即反应过来,往旁边一让,陈郄的声音就传来了,“劳烦把你们那一头水给甩干净,都差点把我火给灭了。”
简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别说是畜生才甩头抛水,无为正准备反驳,看了眼居然自己低着头的刘喜玉,要说出口的话就吞了下去,戳了戳素节,“往旁边去,赶紧把头发烤干了再说。”
本来托着刘喜玉头发的素节啊了一声,看的无为对他眨眼,也就明白里面有问题,缓缓把手里的头发放下,退到了无为旁边。
两人互相挤眼了半天,就忙着把自己头发撕撸干了去,总不能等自家小公爷的发干了他们还没能把自己收拾干净。
那头成儿把刘喜玉头发擦干,又借着火梳好,然后就有些难搞了。
她就是跟着陈郄之后,也只做过些粗活,也就这回出门,自家姑娘瞧着自己长得壮实才带在身边,说是伺候人也就只有端茶倒水洗衣服这种事,要弄精细点的就不成了。
就比如给刘喜玉上发冠这种事,之前无为跟素节伺候的时候,那头上可是要玩出个花来,换她自己能梳正都已经算是不错。
这一为难,陈郄就凑上来了,“不会?”
成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好似有些废物,陈郄却是接过了她手里的梳子,一把逮过了刘喜玉的一把头发,“你去把他发冠拿来过来,我教你。”
其实是陈郄自己把自己头发玩过了,觉得玩得不过瘾,一眼看见了刘喜玉的头发还没动,就起了心思。
旁边无为正给自己梳头发,见状忙道:“陈姑娘,还是我来吧。”
陈郄头发那一头的小辫子,露出白色的头皮,让无为看着眼睛连着眼皮都在疼,可万万不敢让她给自家小公爷也玩这个。
“你头发干了?可别凑合,要是长虱子了,天天跟着你家主子,还不得把他身上也过上?”陈郄一针就把人给定住了。
无为看了眼自家垂着眼没吭声却微微昂着头的小公爷,忍不住道:“就随便梳一梳,不用太花哨了。”
特别是你那一头小辫子,也不知道找谁学的,一股一股的都跟拇指大的蛇一样,简直要吓死人了。
陈郄却是没管,只管手指飞快的在刘喜玉头上动作。
满头小辫子当然是不可能,毕竟也要考虑一下对方的审美,但一边一个小辫子还是可以的,陈郄手里动着,嘴里也没轻松,“你别嫌弃我头发不好看,可凉快。就这地方,谁好讲究仪态啊?讲究给瞎子看?”
蛮人的审美对中原人而言也属于奇葩,所以陈郄说这讲究给瞎子看也是有道理的。
无为并不反驳,只管盯着陈郄的手,就等着陈郄要敢给自家小公爷弄一个小辫子他就必须得出手,要知道头可断、血可流,发型却不能乱。
结果无为发现陈郄还是给自家小公爷梳了两个小辫子,把那两根辫子顺着跟其他的长发束在一起,最后扎上又加了冠,看着倒也还行,比之前他们梳得都要显出自家小公爷的一分俏皮来,好似才十六七的模样,立马不高冷稳重了。
对于自己的发型,刘喜玉并没什么反应。
等着陈郄收拾完了他,又开始捏了捏手指说要帮无为跟素节的时候,刘喜玉一眼看去,无为立马懂事的委婉拒绝。
陈郄只得遗憾的作罢,她自己梳了一头小辫子,旁边没人愿意随她,实在是让人气妥,还不信这样真的比之前的要凉快,见着一行人收拾妥当,就带着陈九姑和傅家表妹走在前面。
刘喜玉跟在后面,却是看着陈郄那一头乱七八糟的辫子有些出神。
对于陈郄几人沐浴浪费时间的行为,木行周是早习惯了,只是以往有客栈,也能借宿农家,如今条件差一点,那也没办法。
等注意到陈郄那一头的辫子,木行周眼皮抽了抽,倒是木太太好奇上前来摸了摸陈郄的头,然后跟木行周说了几句话。
木行周给陈郄翻译,“我家的说,你这头发没编好,等有空她给你重新编一回。”
陈郄摆手婉拒,“不用啦,也就图个凉快,它丑就由它丑嘛。”
木行周本想说这么个发型,把额头上的伤都露出来了,可看着陈郄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就觉得那话不说也好。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也有给冯土司守着边界的两个蛮人骑着马跟了上来。
木行周给陈郄解释,“这么多人,我们又不愿意等他先去报信,就只能请两人来引路了。”
陈郄明白,是之前两个部落打了一架的缘故,还是不放心他们。
木行周说完这个事儿,又跟陈郄说到行程,“我打算走快一些,等到子时就能到冯土司的地方,中间就不用在半途过夜了。”
陈郄想了想,“吃的够不够?”
木行周道:“找这头买了些,等回去的时候再来一趟给他们送些东西过来就成,那两个跟着我们的,也有回去让人再送东西来。”
巡边这种事,基本是一个月换一回,他们手里的粮肉能让他们这三百多人吃一天,还剩下他们自己够吃两日的量,等着再叫人送来时间上也还来得及,何况还能往山里打点野味。
陈郄点头,其实马车里他们自己也存有生粮,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一路都没怎么动,“冯土司的地盘里可有种有粮食?”
木行周笑着让陈郄放心,道:“不种粮食他们吃什么?这边的土也肥沃,只是不如我岳丈那的地势够平,能开垦的地方少,产量就少了些。”
无非是在买东西的时候多花些银子,这也是由供需所决定。
陈郄听木行周说着冯土司的事情,就让成儿去寻刘喜玉身边无为,告知对方要连夜赶路之事。
马车里坐着的刘喜玉正让素节举着小镜子看自己头上那两根小辫子,他还没开口素节却是忍不住了,“好好梳不行还是怎么的,编了两个小辫子,把人都衬得不稳重了!”
刘喜玉只管左顾右盼的看着,无为在旁边就觉得素节简直就是不会说话,明显自家小公爷看起来很满意,就瞪了素节一眼,然后道:“陈姑娘的手艺真不错,主子看着都像时光回溯了好几年。”
至少跟刘喜玉梳的这两个辫子还是十分美观的,比她自己给自己梳的要强上许多。
刘喜玉听到这话,果真脸上就带了几分愉悦来。
无为正打算再进一步,再寻点好话来夸赞自家小公爷几句,就听得马车车壁响了响,外面的一道声音传过来,“小公爷,陈姑娘身边的成儿姑娘来寻无为。”
无为立马起身出了马车,就见着成儿正跟着马车在走,就跳了下来,问道:“成儿姑娘可是有事?”
成儿就把陈郄从木行周哪得知的事情是说了来,“姑娘让我给无为大哥说一声,因要赶夜路,小公爷这头就劳烦无为大哥妥当安置。”
其实就是骑马跟坐马车交换的事情,因要赶夜路,完全可以白天骑马,晚上躺在马车里休息,总比夜里还要骑马的好。
无为心里有了数,跟着成儿作揖,“多谢成儿姑娘告知。”
成儿是个心思少的人,对无为的印象一直在这人还不错这个层面上,见自家姑娘的话带到了,也没跟人联络联络的意思,就福了福身转身往前面跑了。
也亏得马车走得不快,不一会儿就赶上了陈郄几姐妹的那辆马车,自个儿身手矫健的就爬了上去,让无为有些叹为观止,想着难怪被陈郄带在身边。
再把接下来的行程给护卫们做了安排,无为才回到马车上把此事说给了刘喜玉听。
“连夜赶路?”素节在旁边皱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无为道:“连夜行路就能早点到预计的地点,也不用像之前那般睡竹屋里,护卫们也能好好歇息一回。”
素节皱眉,“连夜赶路就不怕护卫疲倦,等到了地方若是有个万一,我等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无为也想得到这一点,但此地他们人生地不熟,也唯有听木行周的而已,“许木老板有把握。”
木行周跟冯土司的关系的确是不差,故而才能在巡边人手里买到对方十日之食,也敢连夜赶路,前往冯土司所居之城。
只是任木行周步步算好,也难料事如神。
在途中休息三回,一路兵疲马累赶到冯土司的城前,才发现有些事情在他的预料之外。
冯土司的城门大关,木行周来往于诸部落里多年,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来。
守着城门的,并不是以往他相识之人。
前去叫门的管事回来,跟木行周禀告,“老爷,说是城里戒严,谁都不许进去。”
冯土司的城跟孟土司和木行周岳丈杨土司的并不一样,后两者除开土司自己居住之处,还容纳了许多部落里的人在城中居住,因此城郭不小。
而冯土司的城,其实才是一个堡垒,只住着自己一家人人,还有使唤的奴隶与护卫自身的勇士。
木行周当年对冯土司有救命之恩,因此这些年来交情一直不错,只是没想到今夜却吃了闭门粥。
但相对于他们一行要再找住处而言,木行周担忧的是另有其事,吩咐下去道:“绕城走。先去大巫那。”
陈郄本坐在马车上看星星,见队伍又开始动,明显要绕过面前的堡垒,就捞开门帘,回头跟傅家表妹跟陈九姑道:“出了点事,姐姐你带着武器跟我一道骑马,妹妹你躲马车里小心一些,千万别睡过去了。”
午夜子时,正是疲惫之时,要不是马车颠簸,两人早就睡死过去了,此时清醒,也还是因听说到了地方这才睁开了眼。
再听陈郄说有情况,陈九姑摸着腰上的刀,立马就出了马车,而傅家表妹就赶紧伸出脑袋来,“姐姐,出了什么事?”
陈郄把人推回马车里,“还不知道,只是以防万一,你在马车里坐好,有什么事我让人说给你听。”
两人骑着马往前走,陈九姑也发现了事情的异样,“怎么没能进城?”
月光下黄土与石块累成的堡垒映在眼帘,堡垒里却是半点光亮都无,在幽静的深夜里,让人看着都有些心悸。
陈郄顺着重新开拔的队伍而走,嘴里道:“我闻到血腥味了。”
陈九姑是在山野里长大的,闻言头皮一紧,试着用鼻子慢慢吸了两口气,然后脸色大变,“是有点。”
两人赶上领头的木行周,此时木太太也从马车里出了来,一身甲衣穿着,手里拿着的是长矛。
陈郄看了木太太一眼,心中更有了点数,问木行周,“冯土司这堡垒里出了事?”
木行周点头,“我们先绕过去,到大巫那里去了再说。”
西南百族,也不是哪个部落都有大巫的,大巫看的也是血统,流传下来的历史比所谓的蛮王还要久。
按照百族的历史来说,最开始引领着西南蛮族的就是大巫,王是后来才出现的。
陈郄就问:“可信么?”
她素来不迷信,对于大巫这种存在,只关心对木行周而言可信还是不可信,会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月色下的木行周脸色难辨,“我们运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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