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人家放弃万贯家财,如何容易。
就算是司朗才九岁的孩子好说动,可也正因为是孩子,日后想法一变,如今的帮忙在他眼里就可能是谋算。
刘喜玉抬了抬眼,端着的脸有了点别的表情,“再折中一点。”
“再折中?你来?”陈郄摊手。
刘喜玉嘴角一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喜欢看人家鸡飞蛋打一场空。”
不是没有更合适的法子,是这人不想那么做,刘喜玉的直觉告诉自己,陈郄就这么一混蛋,看她怎么对付自己亲爹继母姐妹就知道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好,然司朗不过九岁孩童,最为无辜。无辜的孩子,总能得两分偏爱,不然你当初也不会给你父亲那么一笔银子,为的就是你那两个没招惹过你的弟弟,我说的可对?”刘喜玉难得说了这么一串。
陈郄看向刘喜玉,也不知这人从哪打听到的这些,约莫也是段如玉那蠢货露的口,就嘴角一撇,“你想多了。”
刘喜玉脑袋往前凑了凑,“不是?”
当然有是,两个无缘无故没跟她发生过冲突的孩子,也不可能把人饿死。
在她抱着拿一笔银子给陈家让他们一家子自己乱七八糟起来的想法里,是有那么一丝的仁慈在,他们古代人可不看重男丁么,没招惹过她的她何必见不得人好。
可仁慈又不是白来的,陈郄眉梢一挑,“那两个好歹是我弟弟,司朗算我谁呢?”
陈郄的头也凑近了点,“斗米恩升米仇这典故,少观主可听说过吧?”
浅浅的鼻息打在脸上,刘喜玉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耳根有点红,脸却还是面无表情,“所以保住他的家业就够了。”
哪条路好走,哪条路不好走,别人选的终究不如自己选的。
刘喜玉也不可能说哪条路好走,就代司朗做决定,涉及到钱财,国公府最好是半分都别沾上,不然到时候还真如陈郄说的斗米恩升米仇的,这就是白给别人说嘴的把柄。
陈郄也正回了脖子,“那就看司朗如何选了。”
要自己表妹劝得动司朗自然是好,要是劝不动,管都已经管了,刘喜玉所谓的折中,还真得这样干。
想到这,陈郄看着刘喜玉更嫌弃了。
刘喜玉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被嫌弃,只得解释,“好人做到底,姑娘之前才说过。”
可陈郄的好人做到底,跟刘喜玉的好人做到底完全就不是一回事,陈郄也没兴趣继续打嘴仗,道:“那就让司朗自己选,□□岁,突遭磨难,也该成熟起来了。”
无为就将司朗请了来,不过最终还是让陈郄有些失望。
司朗跪着跟刘喜玉请求,“还请小公爷保住司家。”
陈郄就道:“保住司家,让你把秘方拿出来给司家旁支,让司家继续得到贡茶的生意也是保。小司郎,你愿意?”
司朗哪会愿意,要愿意就不会在这了,而陈郄这个问题可为难出他了,他埋着头好一阵子,最后抬起头来之时一双眼眼角微红,“他们根本就不懂茶叶,还不如茶园里的茶农,又怎么会保得住司家!”
也就是陈郄认为的,能够替他一下子解决所有麻烦,日后发达不会再被家族拖累算计的这条路他不会走了。
要换个角度来看,多吃点苦也没错,先前吃苦多了后面吃亏就少,这也算是一种历练,也算培养了司朗,对得起这个孩子。
陈郄自己给自己洗了脑,就觉得这样出手帮司朗虽然自己麻烦了点,但心里也就没那么不高兴了,就跟司朗道:“那你可想过,你若是要保住司家,就要永远跟司家旁支相斗,还有你那父亲,也一辈子要你负担。你可愿意?”
要陈郄选,陈郄才不愿意,管他们谁谁谁的,都离她离得远远的就对了。
可天底下也不是谁都是陈郄这样的光棍想法,司朗再想了想,发现陈郄说的他可能过的日子跟他母亲在的时候也没什么不同,再过下去也不怎的要紧,就咬牙道:“小子愿意。”
陈郄也不多劝,就道:“那行。现在你就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你身边忠心的人是有,可真那么忠心,你又是怎的被卖的?可见这些忠心也不那么靠谱。你家的产业,你现下的年纪,你又是什么想法?”
“我知道我现在还小,”司朗到底也是自己母亲精心教导出来的,特别是她母亲在缠绵病榻那半年教导了他许多,心里也明白自己处境之难,“可母亲也与我留下了忠心的管事,旁支不管如何,我母亲留下来的茶山,他们是拿不到的!保住了茶山,就保住了母亲留下的产业!”
司家母亲既然疑起了床边人,又哪有不会另外打算,就家里的产业明面上的有一套,但暗地里那几年也布置了不少,而且把这一房最关键的东西都保护得好好的。
司朗年纪小,见识不多,心里藏着许多事,可经历了这么一些动荡,整个人就变得敏感了起来,他不想把自己母亲的后路透出来,然而想着眼前人的地位,加上这么些日子的压力,竟是激出了他的一份赌性来,赌这在高位的人看不上自家的那点子产业,赌自己的运道好能得遇贵人,撑起家业来。
陈郄听得点头,关键的东西能藏好,自然就最好不过,但这里头也就一个麻烦,“你父亲,你又打算怎么压制?你该知道,你要想撑起门户来,你爹会给你带来的麻烦,还排在司家旁支之前。从来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道理。就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何况吴国公府也不可能时时盯着司家。”
在孩子没能管事之前,就算是赘父,那也是有权代管之的,且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更是会从司朗父亲那里着手,有刘喜玉的帮助也不是完全有用,刘喜玉不可能在江南坐着五六年就为等着司朗满十四勉强能主事为止。
陈郄的言外之意,司朗没怎么听得明白,反而是压制那两个字,从他的耳朵里进去了,就好似随着心跳在撞击着他的胸膛。
自己的父亲从小待自己就极好,这一点司朗是无法抵赖的,即便是自己父亲要求自己多读书,可江南的商人本也多学识,这也不是坏心。
所以,自从发现自己父亲于司家旁支勾结,甚至发现自己父亲还有别的孩子,司朗心里藏着万般不满,也从来没有大逆不道的想到过压制这种事情。
陈郄的一句话,让司朗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压制?”司朗喃喃道。
陈郄见人居然把这一句听进去了,心情一下子美妙起来,产生反抗父权母权的意识,是一个人开始走向独立的开始。
虽然这小子有些不太如人意,但能被这两个字说动,就说明只要培养得当,日后也绝对是个角色。
这对他们而言,帮助一个可塑造的对象当然比较好,毕竟救急不救穷,跟一个有理智有野心的人有关系,可比跟一个圣母或者其他同等难以控制属性的人有关系要保险许多。
陈郄颔首,带着诱惑道:“对,压制。首先司家本就该是你的,其次他想毁掉司家。司家是你祖父与你母亲,还有更多祖辈一点一点打下的基业,你作为他们的后辈,就愿意这么拱手送人?”
司朗下意识去摇头,他正是因这一点才会求小公爷。
之前他是不知出路在何方,此时他被陈郄一句话点播,这个方向一下子就明朗起来,然而新的问题又来了。
他并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压制自己的父亲,就这九年来,他所知他所学的,都是以帝王为尊,以士子为贵,以父母为大,偶尔有一些收拢人心的把戏,可独独没有被教过如何压制比自己身份要高的人。
陈郄看着眼巴巴看向自己,想要求指点的人,心里愈加满意,正打算开口给人指一条名路,无为就冒了出来。
“陈姑娘,其实还有个可能,能干脆利索的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无为一脸你快问我的表情跟人挤眼道。
陈郄脸皮一抽,决定满足他开口的*,“哪个可能?”
无为道:“要是能够证明司家小郎他父亲当初是骗婚,司家小郎的父亲倒是好解决了。”
第081章 去砸场子
“按照本朝律例,有骗婚者,杖三十,流放八百里,三年不得归户籍之地。”无为比了比八百里的距离,“从京城算起,八百里,刚好在西北,有囚车用马要三个月,要徒脚走也有走一年多的,死在途中的更是不计其数。等到了那,不是挖矿就是给军中当仆从使唤。”
不说流放八百里,三十杖下去,打得再轻,人也得半死,这是最好解决司朗他父亲的手段,比陈郄想的,让他滚回自家过苦逼日子可残暴多了。
要不说古代的日子是现代完全没法比得苦逼,换现代骗婚关两年,包吃包住还得给你找活儿干,顺带也有医保,人家古代就是生死由命。
这法子说阴狠,人家也是按律法办事,说不狠这可是会要人命。
要陈郄说,现代科技再发达一点,建立个时光隧道,把现代的犯罪分子往这古代一丢,按照古代这刑法,保准比现代的刑法有用,立马能让他们改邪归正。
“司小郎觉得怎么样?”陈郄就问道。
虽然说他那亲爹可能会死,但也有可能不会死,完全就是个赌命的问题,按照好人命不长,坏人活千年的规律来看,他爹又极大可能死不了,说不定后来还能活泼乱跳呢。
司朗其实也呆掉了,“可我父当年因水患才流亡江州,后来我祖父与他办了新的身份。当初我娘知道那对母子之时,说的也是侥幸得生,以为我爹亡故,后无家可归来往江南求生才得偶遇我父亲。”
说谎谁不会呢,陈郄忍住了想翻出的白眼,又问无为,“法律不外乎人情,如这般的阴差阳错之事,可会影响判决?”
不是陈郄不信古代的律法,实在是平时在网上看过太多历史人物研究者摆出的案例,尤其坑人,判案者的主观意愿有时候是越过了律法,那些按照律法来的,反而还得被骂一声酷吏。
当然,古代也的确是很多酷刑就是了。
“只要县令能够秉公判案,”无为对着秉公判案四个字咬得重了一些,“这事儿还是好处置的。”
律法无情,不管是天灾*还是故意预谋,骗婚就是骗婚,要县令按照律法来,不感情用事,自然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不过要让人秉公执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在江南这种各种势力交织之地,当地的官员又格外的在乎名声,生怕留下半个刻薄点的评价。
无为的意思很明白,只要往官府走动走动,这事儿也就办得成。
刘喜玉好歹也是一国公,要司家没有别的背景,这事儿也容易。
当然司家能走到如今,要没有自己的人脉关系也不可能,毕竟司家这些年跟国公府也并没什么往来,自然也该有别的门路,也就要看司家的门路,在这个时候会选择谁了。
要对方选择的不是司朗,国公府就算帮司朗,也不可能把自己一个世外之身牵扯进去,且还有别的茶商是否会对着司家出手,这里面的意外因素并不少,都是要考虑的地方。
但在此时,陈郄也得先确认司朗的想法,“我听说过,要骗婚成立,你父亲与你母亲的婚事就不会成立,而你却依旧是司家的子嗣,你们两人自然就没了关系,他想要动你母亲留下来的产业也都不可能了,你觉得如何?”
本来陈郄以为,这办法司朗会立马答应,毕竟这也算是比较好的一条选择,没了亲爹拖后腿,跟司家其他房周旋和应对可能出现的外敌也少了个牵制。
又哪料得,司朗憋了半天,回了陈郄一句,“还请给小子几日。”
这都还犹豫,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不够果断,机会从来都稍纵即逝,抓住了就是人生巅峰,抓不住就是后悔莫及。
就这犹豫劲儿,陈郄顿时又把人的评价给降了三成,“行,你想明白了,再来与我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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