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县令今年才三十有六,能坐在蓬莱县县令这个位置上,摆明了就是有能力也有后台。
刘喜玉说不必客气,曾县令也就放轻松了点,本早也知晓刘喜玉早来江南之事,就问道:“小公爷来司家,可是有事?”
刘喜玉点头,几人就朝着司家里面走。
再看见里面带刀的百来号人,曾县令的嘴角就抽了抽,“司家可是哪处得罪了小公爷?”
要是有,作为父母官,又倒霉跟上官住在一个衙门里的曾县令为了自己好名声,也是可以从中调停调停的。
刘喜玉就道:“司家祖上与我祖父有故。”
曾县令就明白过来,点了点头,两家既然有故,司家掌事过世,前来吊唁也属自然,只是没想到是国公府的小公爷亲自来,也不知道两家亲密到了何种地步,往常倒是半点没看出来。
等着三人坐下了,曾县令注意到刘喜玉身边坐着的人,虽然穿着男装,但一看就是女子,就问道:“这位是?”
刘喜玉简洁道:“舍妹。”
虽然不知道刘喜玉从哪冒出来个舍妹了,不过刘喜玉既然这么说,曾县令也就当了真,说是男女有别,人家都故意穿着男装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坦然道:“之前小公爷请下官前来,也不知所谓何事?”
刘喜玉就跟陈郄道:“可与曾县令直说。”
陈郄点头,就把之前胡编乱造的故事说了一遍,“曾大人也知晓,我们一行早到了蓬莱县,一直不曾露出行踪来,也是因先前司家掌事连续给了京中国公府两封信,本以为到江南来就能知晓司家发生了什么事,可哪料得打听到的是司掌柜病故了。”
“司掌事在信中明说病无大碍,这会儿又突然过世,我跟小公爷心中犹豫许久,才决定先前来上门吊唁,又请曾大人前来,好看看着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好解我们心中疑惑。”陈郄最后道。
这就是明晃晃说司掌事的死并不寻常了,要说实话司家跟衙门里的关系也不错,不过江南里的商户们谁都跟衙门关系不错,司家并不算是最受瞩目的一拨。
曾县令对司掌事的印象是没病之前,看着三十多岁,显得有些催老,但却是个十分爽利的女子,就回头问司家的两人,神情和煦,“本官记得当初司掌事精神气极好,这突然病故莫不是发生了急症?”
曾县令虽然是父母官,但也不可能知道蓬莱县每个人的身体好坏,因此对于司掌事病了半年的事情并不知情,还当司掌事是突然病故,才惹人嫌疑。
而站着的司家老三房那老头儿在这会儿,却是突然一转之前较为恭维的态度,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后面司家的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曾县令素来是个和气的官儿,规矩也不大,讲究的是个官民和谐,这噗通噗通跪了一地,又被吓了一跳,“呀?这又是怎么了?”
司家老三房的老头子跟学了川剧变脸,这会儿已经泪流满面沾满了胡子,一脸可怜兮兮模样,“求青天大老爷给我们老百姓做主啊!”
第084章 内部分裂
曾县令可管不得陈郄跟刘喜玉两人了,赶紧把司家这老头子往上扶,“哎呀,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这又不是在公堂上,何必动辄就跪呢!”
陈郄在一边瞧着,心里就琢磨,曾县令你要拉人家起来,好歹也用力点啊?
没用力的曾县令自然没把人给扶起来,他是官,下面跪着的是商,按照规矩见面都该跪的,扶不起来也不扶了,继续坐下来跟刘喜玉为难道:“小公爷你看这?”
曾县令知道来不是好事儿,可好歹也得让他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不是。
刘喜玉就凑在曾县令耳边说了一句,对方的脸就飞快变得严肃了。
“当真?”曾县令神色复杂的看向了跪下面前人一眼。
刘喜玉点头,“否则我等何以来司家这一趟,实在是事情出乎意料。”
曾县令摸了摸胡子,终于明白为什么刘喜玉要劳烦他来走这一趟了,可不就是个不好说的事儿。
“既然是这样。咳咳,”曾县令咳了两声,“大家心里都有委屈,不如就到衙门里说个清楚如何?”
这下陈郄就知道刘喜玉是把实话说给了曾县令听了,看来曾县令跟刘家关系当还不错,她让人请本地县令来,为的就是把这事儿闹开了去。
不过这事儿要闹到衙门里去,就算司家有人想要咬刘喜玉一口,也怕有太多万一,司家这老头子就犹豫道:“可曾大人公务繁忙,此事又太过荒唐……”
就这犹豫当口,陈郄瞄了下面跪着的两大一小一眼,已经扬声吩咐下去了,“把棺材抬到衙门里去,请衙门里的人查,看到底是不是意外病故!”
就这一句,之前还哑巴着的司家人顿时跟炸了毛一样,围着门,义愤填膺道:
“怎能如此!”
“简直欺人太甚!”
“莫名其妙!”
下面跪着的中年男人此时一抬头,双眼通红,随后一跃而起,捏着拳头冲向陈郄,“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
刘喜玉吓了一跳,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朝着旁边一偏,打算挡下这一击,然而陈郄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反而上前一步,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捏住了中年男子的手腕往旁边一拉,一声脆响之后,脚就跟飞毛腿一样,对着人的□□就是那么一下。
“嗷——”男人一声惨叫,瞬间疼得弯下了腰,别说是打陈郄,就是再上前一步都没了想法。
陈郄冷眼看着人,毫不犹豫对着人肩膀又是一脚,把人踢了个仰倒。
男人疼得在地上翻滚,身边的孩子顿时哇哇大哭起来,只管抓着自己亲爹的袍子,也不知该怎么办。
刘喜玉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陈郄把人家拉得一个踉跄,他可是亲眼看着的,谁知道这么个姑娘,既然能对付一个壮实的男子?
男人的惨叫刺耳得让刘喜*一软,顿时下了个决定,以后绝对不能招惹陈郄动手,这可太缺德了,是要人断子绝孙了都。
然而陈郄又道:“把棺材抬到衙门,谁敢拦着就别客气!刀子是来见血的!”
曾县令万万没想到还能闹到动刀子的地步,还有抬棺材道衙门去之类的,衙门里也没有这规矩呀,就司家这事儿,有怀疑也只用请仵作上门就是,忙道:“哎呀,其实……”
陈郄却是打断了曾县令的话,低声道:“曾大人可看这孩子的反应。”
曾县令立马想起刘喜玉跟他说的那句话了,眼睛往孩子那一看,一时间里没发觉什么异常,“他怎么了?”
陈郄道:“这孩子口音跟蓬莱县的口音并不一样。还有这孩子好歹也九岁,能知善恶,有喜怒哀乐了,孝道在前,可瞧着自己亲娘的棺材要被动,是什么反应?”
别说亲娘的棺材要被动该怎么样,就是司家其他人敢怒不敢言之下还满脸愤慨,可作为亲儿子的‘司朗’这就有些奇怪了。
倒不是此时被吓着只会哭得奇怪,而是之前陈郄开口说要动棺材,这孩子的表现太过于冷淡。
可别说孩子怕,一切有大人做主的屁话,也没让孩子拦着人如何如何,但好歹有些异样反应才是。
偏偏这孩子之前跟着自己亲爹跪在那,对于别人要抬自己亲娘棺材半点回应都没有,活像跟他没关系一般。
这可是九岁的孩子,不是一岁两岁三岁什么都不明白,陈郄又添了一句,“不曾听说司家孩子脑子有问题。”
曾县令眼观四方,陈郄说得这么明白了,之前孩子的反应也回忆了起来,也难怪吴国公会有这般怀疑,就对着陈郄点了点头,然后大喝一声,“够了!成何体统!全都给我停下!”
曾县令带来的总捕头赶紧跑出门去把人拦住,可不能真让人把棺材抬了,这可是在江南,闹大了可就麻烦了。
“不抬了!不抬了!”总捕头叫得是声嘶力竭,生怕人家耳背听不见。
已经走到灵棚前的带刀护卫们停了下来,本就做个样子,谁又愿意寻晦气来抬棺材,里面装的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抬了还能给自己添光。
可怜总捕头放下心来,又得跑回去给曾县令回话。
曾县令冷着一张脸,也不玩官民和谐一体那套了,“全都带回衙门里去,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清楚的?闹成这样,成何体统!成何体统!都枉读诗书一场了!”
又对着外面围着的司家人软了脸色道:“死者为大,真有恩怨,也当报官解决,可别再像此回这般不体面了。”
能领头的两个都被抓了,加上来砸场子的是京都国公府来人,司家其他人能说什么,什么都说不得。
这会儿司家人的棺材不用被抬走,司家颜面得存,还得感激曾县令上门来,即便是知道曾县令是人家叫来的。
曾县令对这些感谢的话也没听在心上,这都是他该得的,不然他好言好语图个什么,就点头道:“司掌事的遗体一定要保护好,要真有变故,仵作上门,也还盼着诸位莫要阻拦,毕竟此事都闹到京城里去了,要不辩个明白,司家的名声也就毁于一旦了。要妨碍到明年的贡茶,诸位心里也不愿意的是吧?”
古人死人讲究个齐全,就是太监死了,也还想把割掉的那玩意儿一道放进棺材里,更别说让仵作对着尸体动来动去,还要拿刀子划开肚子什么的。
每一次官府查案要动仵作,都得跟本地族里闹一场,许多时候遇到不讲理不让仵作出手的,官司要么从别处线索查证,要么就只得糊里糊涂蒙过去。
这会儿司家这么大个把柄捏着,曾县令又不傻,肯定要利用起来,这案子闹大了,他要能破,也是事关考评的。
司家就靠着贡茶才有的好日子过,自然不愿意贡茶受影响,加上过世的人嫡亲就那么两个,里面还有着不少官司,就没什么舍不得的,交头接耳之后就纷纷应下。
曾县令十分宽慰,“放心,本官定会秉公处理,决不让司家蒙受不白之冤。”
可曾县令是人家请来的,人家还是堂堂国公府,司家的人簇拥着曾县令,一路上胆子大点的就道:“可这是从京城来的贵人呀。”
就曾县令你自己都对人家客客气气的,也不能怪我们不信对不对。
曾县令哪听不出这人话里的意思,就道:“此乃蓬莱县之事,纵然是皇亲贵胄,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怎能仗势而为?”
话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也是曾县令自家家世好,当蓬莱县县令这些日子也的确是秉公办事,让蓬莱县的大多人都服气,所以就算是吴国公请来的,人家愿意给他们一个保证,他们也多少愿意信。
司家的人放心的把人给送了走,司家老三房的老三爷跟司掌事这一房的赘婿都去了衙门,那百来号带刀的人也走了。
因出了这么一件事,司家干脆就关了门。
而关了门后的司家人,也顾不得灵棚里的司掌事如何了,看住棺材这种事情,自然有仆从去做。
他们司家其他人,可得好好合计合计。
当初是势不由人,这会儿有势的人都被人纠缠着进衙门打官司去了,这司家的事儿也该有另外一种说法!
所以,在陈郄等人走了之后,关着门的司家代表着各房的人,在大厅里坐着坐着也闹翻了去。
当初司朗母亲去世,老三房的人迅速掌控了局势,司朗父亲又跟跟屁虫一样跟在老三房后面,司朗就是再小,这一房的产业,这其他人都是不敢染指的,还因为老三房的气势,并不敢跟人作对,不得不以老三房为尊。
也是谁都没料到,司朗母亲的后台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吴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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