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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见过汤姆如此脆弱的样子，黛玉心头一软靠在汤姆的肩头，小脸埋在他的颈窝。汤姆微微的弓起身子，让她可以靠得更舒服，长胳膊松松的环绕着黛玉，黛玉像小时候一样将一只手搭在汤姆肩上：“你说过的，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你可得好好的。”
汤姆没有说话，只是和黛玉靠在一起。他脸上的情绪安稳下来，像是被温柔母亲抚慰的婴儿。安定下来的心让他迅速的回到了往日的状态，面上越发的坚毅，再没有了一丝的狂乱和不安，只留下镇定和坚强。
两个人像两棵刚长成的小树，在狂风和暴雨里相互扶持，相互依偎。
“承蒙老圣人隆恩，我才能在宫里修养这么就，只是我现在已经大好，也该回家了，你且在我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去了。”汤姆对黛玉道。
黛玉点点头：“我等着你。”
在宫里呆着的时间也是有限制的，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一直呆着，这几句话的时间也到了黛玉出宫的时候了。
外头小太监来报了一次，黛玉也不敢久留，跟着带路的小太监便往外走。短短几步路的时间，黛玉回过头去看了好几次，只要她回头，总能看着汤姆在专注的看着她。
时间不等人，想着汤姆马上就要出来，黛玉也放心的出了宫去。
汤姆自然是呆在宫里，黛玉走后他又去了宣元殿的正殿谢恩，顺便提出了出宫的事情。老圣人也是这个想法，自然顺水推舟的就让他准备准备第二日出宫了，顺带又赐下了无数的赏赐。
黛玉早上出门，虽说没有在汤姆那里呆太久，但是回到荣国府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晚膳时间了。一屋子的人都在等着她，贾母见她回来了并没有多问，只是问了汤姆好不好，宫里顺不顺利，现在累不累的话，问过了便放了黛玉回耿道院去。
王夫人殷殷切切的想着黛玉能带来些元春的消息，可黛玉话都说完了里面都没有提过元春一句。她不甘心想问，却被贾政冷漠的眼神吓了回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黛玉早就走远了。
时间也晚了，邢夫人和王夫人留下来伺候晚饭，贾赦、贾政两兄弟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两人前后脚的往外走，出了正房，院门口正要分开时，贾赦叫住了贾政：“二弟这几日怎么没有同清客们攀谈？”
“家里事忙，留下来也不好款待，未免怠慢，还是放他们去才是正理。”贾政站在贾赦背后，低着头说着平常他绝对不会说出来的话。这话说得规矩又自然而然，仿佛曾经以次子身份居荣禧堂做荣国府的主的人不是他一样。
贾赦不多话，只是看了他几眼，这才离开。等贾赦离开了，贾政这才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
今日本就晚了，加上贾母拘着家里的姐妹，晚上耿道院也没有人来打扰。黛玉叫了郭嬷嬷去收拾汤姆往常住的院子，有郭嬷嬷在，多的她也不必担心，这管等着汤姆回来罢了。
第二日，汤姆果然带着老圣人给的赏赐回来了。
为着他重伤，也没有往长辈出请安，直接就被软轿抬回了耿道院。贾母是早就发了话的，不许人去打扰，因此家中的姐姐妹妹带宝玉一起也只是一开始去露了个脸，看上两眼，话也没几句就回去了。
其他人倒没什么想法，首先是不亲近，其次是真的没什么交情，汤姆现在好了他们最多也只是为了黛玉而高兴一二。反倒是宝钗，这日随大家来看了汤姆，眼看汤姆虽说精神有些不济，但身上的伤是大好，心里免不得要阿弥陀佛。
本来这事是与她无关的，只是一开始她对自己亲近的姐妹起了那样不堪的龌蹉心思，虽说这事情只有自己知道，但是宝钗向来是个温柔大体的性子，心胸也广阔，因此免不得为此自我厌弃。这几日里，她一边在心里厌烦着自己当初的那个念头，一边又担心着若汤姆有个不好，黛玉该如何自处。
这翻来覆去的情绪生生的宝钗给折腾瘦了，如今看着汤姆好了，她心里既有对黛玉未来的放心，又放下了自己的心结。放下不堪的魔障，宝钗心中自有一番清明。
汤姆回来这天便喝了魔药，这效果肉眼可见。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加上今天该是已经第七日了，汤姆想着林如海孤身在扬州，这事情该是及要紧要同他说的，因此晚上便派人严守门户，不叫人串联查探，便带着黛玉往扬州去了。
“忠顺王到底想干什么？网撒得这么大，事情做得如此隐晦，隐藏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这个时候做出这样自毁之事。”黛玉问。林家一家子都知道忠顺王的底细，黛玉现在所言是抓定了这事儿是忠顺王干的了。
“这几个月里，他的人正常或不正常的下马得太多了，他忍不住了。这次刺杀不管怎么查，最后的线索一定会在圣人身上。他这是在逼着老圣人废了圣人。”林如海道：“戾太子未正名，瑾郡王没有机会，圣人一下台，老圣人的亲生儿子就他一个了。就算是老圣人不愿意也不行，况且他手上还掌握着一些老圣人不知道的东西。”
汤姆想了想却不这么认为：“圣人是老圣放在瑾郡王身前的缓冲带，也是他自己的保障。如果圣人现在就被动了，唇亡齿寒，这绝对不会是老圣人想看到的。”
林如海摇摇头：“这么大的事，老圣人可以压下来，但是忠顺王也可以把他翻出来，爱惜父亲的儿子为了父亲的后顾之忧查出来的事实，多感人，反而能得一个美名。他埋的线太多太杂，老圣人是能控制局面的，因此我猜他也有逼一把忠顺王的意思。可惜了，让他儿子抢先了一步，本来可以控制全局的，现在却慢了一步陷入被动。”
“圣人是一定要保住的，就算是为了瑾郡王，老圣人也一定会保住圣人。”黛玉右手撑着下巴，喃喃自语道：“可如今还能拿什么来压制忠顺王呢？兵？钱？若缓缓的来，忠顺王或许手段还轻些，但如此泰山压顶的骤然打击，忠顺王如今可只能放手一搏了。”
“无非是钱，兵二字，忠顺王要放手一搏也需得两手皆有才行。且说兵这一字，他勾结了两个边境将军，又与外敌相通，为的无非是兵指京师。再说钱这个字，他能动的无非是他母家甄氏所在的江南，若他能动了江南的钱粮，引得漕运动荡，再结合边疆引军入关来，直攻京城或许还有些盼头。但他兵这一道，不说全部，至少九成都已经被老圣人挖空，如此兵力不可一济，再说江南钱粮，若要乱起来，还有为父在这里，容不得他甄家独大。”
“他搏不起来。”林如海斩钉截铁道。
“那这次的究竟想来只能是乱党了。”黛玉道。这一朝一代，看不见的乱党也不知道背了多少锅了。
林如海点点头：“本来忠顺王不做行此险招还能混摸些时间再图后路，可惜了，这么几十年的功夫被老圣人一朝拔出引得他慌了神，走错了路。老圣人刚开始慌着，但如今大局已定，他成不了气候，不必再担心他了。”
黛玉定了神，这事情就这么结束乐也是个好事。
林如海看黛玉脸上放下的表情，心中既叹息又安慰：'她不过还只是个孩子。'
只是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可林如海也不愿意看女儿愁眉深锁的样子，思来想去，这种坏事坏人还是交给儿子去干的好。想到此处，林如海也不提其他，信笔写了几字，折叠好了交给汤姆，便让他带着妹妹回去了荣国府。
第113章 113
“父亲给你留了什么？”黛玉一边脱着斗篷一边问汤姆。
汤姆抽出信纸来，看笑了：“父亲说，后面的事情让我同你分解分解，也免你什么都不知道，乱担心。”
“后头？”黛玉回头问：“后头还有什么事？难道忠顺王还能跳出过这一劫来？”
“如何就不能呢？便是平头百姓养头猪来杀，也是要挑时节的。如今看来，现在确实不是傻猪过年的时节。”汤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老圣人手上最合适的棋子就只有忠顺王了，就算是为了瑾郡王，忠顺王这一次也不会受任何牵扯，说不得圣人还要安抚他一二。”
“为了瑾郡王。”黛玉苦笑一下看向汤姆。
汤姆点点头：“老圣人这么多儿子，但是真当儿子养大的不过是他亲手养大的一个戾太子罢了。父亲早年近身侍奉圣驾书笔，他看得清楚。在老圣人面前，和戾太子比起来，其他皇子那根本就是捡来的。早些年，老圣人是因为年纪大了，才遏制戾太子，结果这一发就不可收拾了，最后戾太子身死并不是老圣人愿意的。可惜了，人已经死了，污名也盖稳了。老圣人后悔都来不及了。”
“做了才来后悔，有什么意思。”黛玉坐到汤姆身边，两个人靠得近，依偎在一起。
每次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房里是不留伺候的，只让嬷嬷守着门口，此刻房间里也没有人，汤姆和黛玉才敢说这些听着大逆不道的话。
汤姆笑笑，微微的把黛玉往怀里搂了楼：“瑾郡王是戾太子的嫡长子，肖父，戾太子也肖父，这两层下来，加上老圣人对戾太子的愧疚和想念，对现在的老圣人来说，瑾郡王上位就如同戾太子上位，也算是结了他的一个心结了。”
黛玉不淑女的撇撇嘴，汤姆笑着掐了掐她的腮帮子，黛玉拍开他的手，横他一眼。
汤姆连忙老实坐好：“老圣人是早有安排了，瑾郡王是他心里最合适的继承选择，可瑾郡王头上还有一个没正名的戾太子在，要想让瑾郡王上台，就必须要给戾太子正名。这其中的手段无非是将戾太子放在受害人的位置上去，至于这个罪名谁来受？难道还有比忠顺王更合适的人选吗？”
“这个罪名下去，谁也翻不了身，可就算这样洗清了戾太子的罪名，上头还有圣人在呢。老圣人难道要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儿子，亲手杀了另外两个亲身儿子吗？”黛玉摇摇头。
汤姆解释道：“巫蛊前太子，嫁祸污蔑其名声的罪名谁都抗不住。这个罪名放在谁身上端看老圣人的心够不够狠了。”
黛玉斜眼看了汤姆一眼，满眼的震惊。
这是她心善，哪里会主动的去想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黑暗。汤姆在心里暗暗叹气：“若是心够狠，就放在忠顺王身上。等他逼宫，杀尽圣人子嗣之后再公告天下，这样既绝了圣人的子嗣上位的可能性，又解了戾太子的污名给了瑾郡王上位的条件。只是可怜了圣人的子嗣和天下受尽兵灾的百姓了。”
汤姆一口干了手里的清茶：“若是不够狠便放在圣人身上，有这样一个名声的圣人是绝对没有继续待在那龙座上的权利的，只是这样事情也简单，罪名给了圣人，拉他下了台，忠顺王那边便可以提前解决，也免了百姓的兵刀之祸。只是这样的操作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圣人，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能够巫蛊构陷太子。”
黛玉接了他的话往下说：“全天下都知道圣人是没有这个能力的，所以为了名声，老圣人必定会等忠顺王逼宫。”
“所以，为了戾太子的正名，瑾郡王的上位，忠顺王此次必定不会出事，甚至老圣人为了安抚他不仅要装作不知道，还要主动的给忠顺王制造后路，给他一个天下太平的假象。”汤姆最终一言敲定全局。
“老圣人要制造这个假象很简单，可惜了忠顺王，一举一动都走在别人的棋盘上。”黛玉叹息：“这次失败，忠顺王莫名的失了许多军中势力，钱权两样，失了一样，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忠顺王必定不会去碰军权，剩下的就是钱这一项。江南那处，因着甄家忠顺王扎根不少，要动手必定是在那处动手。”
汤姆看着黛玉并没有说话，黛玉的眼泪几乎瞬间便盈满眼眶：“所以，爹爹就是老圣人要给忠顺王的那个假象。”
黛玉不多说话，只是捂着自己的嘴，努力的不发出声音。哭泣的嘶吼被拦在喉咙里，喉咙中撕扯一般的痛苦已经感受不到了，黛玉只注意着即将迎来的痛苦和不能被人察觉的警惕。寂静的房间里映衬着压抑破碎的哽咽。
蜡烛又烧了半截，屋里彻底安静下来。
汤姆一直握着她的手，黛玉靠在他怀里：“我知道的，爹爹一直很累，娘去了之后他就没有开怀过，也该让他高兴高兴了。”
轻轻的抚着黛玉柔软的发丝，汤姆像很多年以前一样对黛玉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你在那里，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永远。”
黛玉鼻头微酸，闭了眼睛，眼角的泪水隐没在汤姆的胸前：“江山不保，我等孤身之下群狼环伺，朝不保夕，现在只有咱们俩啦。”
这一夜黛玉睡得极不安宁，汤姆守着她没有回自己房间，就像小时候一样，在黛玉床下的脚踏上铺了一层棉被，就睡在了下头。
第二日老圣人连下五道圣旨，责令彻查琼林宴刺客一案，务必捉拿乱党，不可有误。
同时荣国府也接到一道圣旨，只是这圣旨并不是发给荣国府的，而是发给林家林怀玉的。明白缘由，赐林怀玉胥安伯位，赐官邸。因为林家兄妹年纪还小，准许二人继续住在荣国府中。另外仍旧保留林府在京中的宅邸。
赫赫烊烊，十七岁的伯爵位，还是自己靠本事来的。若不是如今整个京城风声鹤唳，荣国府的门槛怕是已经踩平了。
这消息传到后院去，梨香园的宝钗皱着眉头狠狠的舒了口气，又笑了出来。薛姨妈听了本就艳羡，再想想自己家那个只会逗猫遛狗的儿子，心里更是嫉妒。
宝钗想开了，只安慰薛姨妈：“妈，咱们过咱们的日子。林大哥险些没了性命才挣来的这爵位，你想想，若真要大哥去，你可舍得？”
想着汤姆一脸死气的样子，薛姨妈这才放开怀。
她想通了，王夫人却是怎么都想不通，屋里的瓷器报销了一批又一批，，狰狞的面目让外头站着的贾政转身就走：“这个小崽子，你怎能没死在宫里，怎么就回来了。往荣国府传的圣旨该是我元春的，他算个什么东西，他算个什么东西。”随着布帛撕裂的声音，王夫人嘶吼着诘问。可惜了，她身边现在只有周瑞家的，在她如此的盛怒之下，周瑞家的是半点不敢搭话的。
管不着王夫人如何发怒，荣国府里大都是明白人，这等事情现在也不好宴客，因此不过是汤姆回去林府拜了祖宗，荣国府再关上门来大家乐了一乐罢了。
汤姆伤好，瑾郡王想着他是科举出身，便求着老圣人也给了他一个翰林的位置，只是不必日日当值罢了。
汤姆也乐得清闲，要么去古玩街里逛一逛，要么去文会上露露脸，或许就是拜访瑾郡王府，做做幕僚的活计。
“林妹妹。”三春并宝钗在家里无聊，本是想着林家大哥在耿道院，因此并不往耿道院来，这日也正是转着小花园，听丫头说林家大哥出去了，这才顺路便转到了黛玉这里来。
黛玉心里憋闷，虽说外头春光烂漫，但是她沉着事情也不想动弹。此时正好就被这四人堵在屋里，少不得要应承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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