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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话老圣人能说，他们却只能听听罢了，都不必出这门口，就得把这话给忘掉。
老圣人说了几句，自己又觉得没意思了便不再提，恰好，小太监来说琼林宴开宴时间到了，老圣人便带着瑾郡王和汤姆往宴席处走。
通常琼林宴上前三甲是最引人注意的，今日也不例外，同一科的学子们纷纷找前三甲攀谈，可这状元，榜眼都见着了，就探花不知道哪里去了。
众人正猜疑着，有太监高喊：“老圣人驾到。”
众人连忙拜伏，待老圣人坐定叫了免礼，众人起身这才发现，原来探花是在老圣人那里，人家可是老圣人领着来的琼林宴。
宴席开始，汤姆回了下头，先敬了一圈座师，又敬了一圈同年，这刚喝完一圈便被老圣人身边的小太监叫回去了。老圣人叫人谁敢拦？众人纷纷让开。
汤姆随着小太监走回去，同瑾郡王一起侍奉在老圣人身边。
老圣人的想法汤姆事能猜到一二的。无非是当今圣人不听话了，带着寒门子弟给老圣人不痛快了，于是老圣人专门照拂汤姆，就为了告诉圣人和他身边的人，别闹妖蛾子，几个寒门还不在眼里。能给朝臣好处的是他，能让朝臣跟随的也是他。
圣人在老圣人心里的能耐程度，也就是示个警就能解决的小问题。
宴席正酣，十年寒窗今有所得，许多寒门之子是有些把持不住，免不得多饮了些，酒酣耳热之下，也有斗诗斗画的。不得不说，到现在这个地步，能站在这里的都不是常人，虽喝多了些，佳句美画却一点不落俗套。
席间太监宫女捧茶酒穿行在人群间，这一屋子的年轻气壮似乎也感染了老圣人，他不仅没有提早离席，反倒赏起下面奉上来的诗词。
此次恩科是老生人的恩典，虽说老生人疼爱，但瑾郡王却不敢在老生人没有态度前就下去随意攀谈，怕只怕触动了老圣人那颗琉璃心，让他以为自己要争权。因此没有老圣人的吩咐，瑾郡王也没下去，只是和在老生人面前过了明路的汤姆说着话。
汤姆正说着话，本是其乐融融的气氛却突然觉得背脊一阵发凉，似有杀意。喝了口酒，汤姆做平常样子，只是暗中打量着周遭。一切都平常，阶下气氛正好，杯来盏往，并没人敢往上窥视天颜，老圣人身边除了自己和瑾郡王就是老圣人惯用的大太监李春，还有重重护卫的侍卫。
汤姆细细的端详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芒刺在背得感觉却一点也没消散，反倒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严重了。
汤姆握着酒杯，背心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这样的感觉实在太熟悉了，在两次伴驾瑾郡王的时候，这种被锁定的杀意实在是太熟悉了。
再一次巡视一遍周遭的侍卫布防，汤姆锁定了几个容易被突破的位置。
寒光乍现。
汤姆怎么也想不到刺客会是老生人身边跟了几十年的太监孟冬。这老太监脸上还挂着谄媚的笑，手上却执着一柄长刃往老圣人的胸前扎去。
这一波来得太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这也是太突然了，更突然的是孟冬的身份，许多人第一反应是这是不是老圣人在安排些什么。不仅是阶下的侍卫呆了，连孟冬身边的小太监都呆愣着张着嘴。
好在汤姆一直注意着，一见寒光便掷出了手边的酒壶，正正好打在孟冬手腕上，打歪了那柄刀。
孟冬也是老了，竟真被打落了刀刃，让李春反应过来拿着老圣人脚边的小几子给他开了个瓢。可是刺杀怎么可能就这一波，李春护驾两个字还没喊出口，那呆愣在孟冬后面的小太监却突然捡起了孟冬掉落在他脚边的刀再次刺向老圣人。
护卫周围的侍卫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靠近，端着盘子在四周伺候的宫女却能极快的取他们的姓名。一片雪花，外围的侍卫齐齐被割了脖子，武器不过是临时打烂的碎瓷器。
所有人看着上座，连老圣人都呆住了，瞳孔中只有不断放大的刀尖。
危在旦夕的风雷之间，老圣人眼中的刀尖突然被一片深红取代，老圣人凝神一看，挡在他前面的分明是此届的探花林怀玉。
低头一看，原本的白刃如今赤红，粘稠的血液不断的顺着眼前透体而出的一点点刀尖往下流，鲜红的探花礼服被染出了刺目的血色，因为靠得太近，连黄色的龙袍上都染上了一些血迹。
汤姆跑得快，酒壶一出手就往上跑，正在面前，那小太监就刺出了一刀，汤姆本来没想着以身相提替，但是怎么没人告诉他这小太监武力值高得可怕。
汤姆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那小太监，不避不让，左手直接拉住了他的胳膊，汤姆的右胳膊直接被捏成粉碎性骨折。
汤姆已经在心里忍不住骂娘了。
剧痛之下，汤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太监使了个巧劲，挣脱了他的手，那长刀没有改变，继续往老圣人那处插过去。
已经没功夫思考了，老圣人绝对不能死，老圣人活着，林家才能活着。这个时候只剩本能了，汤姆用最快的速度飞快的把自己转移到刺客和老圣人之间。被抓住的右手在强力的挪转之下，胳膊直接脱臼，而那小太监手中的刀却去势不止的直直插进了汤姆的胸膛。
强烈的痛觉让汤姆恢复了理智，眼角的黄色太过显眼，汤姆拼尽力气就着插在身体里的刀把那小太监往外推。刀身整体没入汤姆的身体，此时他和那小太监之间已经没有了距离，汤姆像力竭一样往那小太监身上倒去。
那小太监以为他死了，正要推开他，却突然感觉颈间一热。
僵持的两个人突然就暂停了一息。
汤姆推开这小太监，倒在地上的尸体颈间的血像泉眼一样的往外扑。
这种时候，就是刷存在感和形象的绝佳时刻。汤姆讲好歹还记得这件事。
他侧开脸来，在老圣人眼前透出半张血红的脸，接着从嘴里吐出半块碎瓷片，那瓷片带着血迹，几乎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汤姆用没受伤的左手握住刀柄，好在这刀刃并不太长，汤姆嘶吼一声，硬生生的从身体里拔出了刀来。手起刀落，持刃而上的一个宫女就此了结。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火光映衬下，汤姆满身血迹，脚边伏尸几具，如同地狱修罗一般守在老圣人眼前。
第109章 109
虽说事出突然，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侍卫早就反应过来了。侍卫都朝着老圣人的位置围拢，形成了一个保护圈，门外禁军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很快阶下的宫女被斩杀了大半，剩下的也没有力量再杀进老圣人的保护圈了。
禁卫军护着老圣人往外撤，顺道把力竭的汤姆也带走了。
从头到尾，不管是刀尖已经刺到眼里的那一刻还是挡在他面前的汤姆的血迹挂到他金黄龙袍上的时候，老圣人都保持着他一个大国皇帝的尊严端坐在那里，八风不动。
除了宽厚衣袍下长满老人斑的手在止不住的微微发抖，谁能看出，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心中也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夜已深，皇宫却依旧灯火辉煌，特别是老圣人住的宣元宫，太医皆汇聚于此处，圣人也守在外殿，侧殿来来往往的宫女手上端着血水和沾满血迹的布帛。
老圣人此刻已经换了衣裳，那沾着血迹的龙袍实在让他惊心。太医轮着诊过一番，现在大部分都在侧殿给汤姆诊治。
“父皇，如今竟有如此狼子野心之辈，竟敢刺杀父皇妄动国本，儿子必定彻查此事，必定给父皇、给天下一个交代。”圣人这话说得很是铿锵有力，只是他心里指不定还在遗憾着。
老圣人并不在意他，这边儿子的智商基本上和权谋二字说了再见了，实在不需要怎么注意他。
圣人见老圣人依旧闭目坐在那里，并不接话，周遭出除了他粗重的呼吸声就是隔壁侧殿传来的声音，难免觉得有些尴尬，因此也不多说话了，只乖乖的坐在那里。
李春双手举着托盘过来，上面是太医之前给老圣人开的安神的药。老圣人也不矫情，抬手一口就喝了。把碗扔回盘子上，问：“禁军那头怎么样了？林家大郎怎么样了？”
李春躬身在一边：“回圣人，禁军首领，京巡都督都、京营中军将军都在外头候着了。林大郎那边，太医还在诊治，现在还没有结果。”
老圣人道：“宣。”
李春赶紧缩手缩脚的退下，打发了小太监往外去宣那几位将军。
三人入内，先请了安，多的也不说，直接就交代了状况。
先是京营中军将军：“禀圣人，京郊大营并无异动，无士卒调动，一切如常。”
老圣人微微点头，京巡都督又上前报：“禀圣人，京城之内并无异动，进出城门无异常，城内未发生任何暴动，没有人员骤增。”
接着是禁军首领。报告了刺客人数，来源，却找不出根基性的关键来。
老圣人没有说话，做了这么多年皇帝，经历了无数看得见看不见的刀枪剑影，到现在了，他也算看出来了。还能是谁？还想找证据，怎么可能有证据？
心里已经知道是谁，老圣人心中恨极：穷途末路了，还敢玩这么一招。心够狠，连自己老子都敢杀。尾巴也扫得干净，三军、宫里、暗卫都找不着他的漏洞，还算有两分本事。
只是这几十年都蛰伏过来了，竟败在这短短半年里。这个儿子，初时知道他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觉的布下这么大局，还觉得有几分能耐，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沉不住气成不了事的狗东西。
若再熬两年或许能再走远点，可惜了，这庸才也就如此了。
只是，也就到这里了，堂堂皇家，若养不了一个皇子，那修个坟的钱也该有。
庶子到底不如嫡子。
“圣人，林大郎那边的太医来了。”小太监进来同李春窃语了一句，李春又上前禀报。
“宣。”老圣人道。
进来的是太医院的院正，跪在当中。老圣人问：“林家大郎如何了？”
院正禀报：“回圣人，其他还好，只是唇口被瓷片割裂，右手骨折脱臼，重的是胸前那一刀，透胸而过，伤了心脉，林大郎自己拔刀出来又搏斗许久，流血过多，此刻还昏睡着，臣等已做了处理，林大郎如今还昏迷着，也不知道能不能过这一关，若两日后仍不醒，就危险了。”
“林家大郎以命救驾，没了他躺在那里的就是朕。开了朕的私库去，要什么药材只管去，朕一定要保住他的命。”老圣人朝院正吼完之后又转头叫：“宣中书令来，赐林家大郎胥安伯位。”
老圣人态度坚定不说，要赐爵位，要宣中书令是一点没和圣人去商量，说了就是，圣人还不敢露出不愿意，憋着气的说好。
又坐了片刻，老圣人扶着李春的手去休息了，临走前往禁军统领看了一眼。只是也只瞧了一眼便没有其他。老圣人都走了，圣人自然也不留了，刚才还辉煌的灯火顿时熄了一半，透露出一两丝萧索来，只留下偏殿来来往往的人，在寂静中压低声响的来来往。
及至天空蒙蒙亮，守在偏殿的太医才松了口气，算是救回来了。
院正连忙往老圣人的正殿去，门口小太监拦了问什么事，院正说了汤姆的情况，小太监道：“老圣人如今还没醒，只是既是老圣人吩咐，少不得请大人在此稍等一等，待老圣人醒了再往里头详细去报。”
“应该的，应该的，多谢公公指点。”院正作了一揖谢过了那小太监便移步往旁边走，并不敢等在正门处。
一个时辰后，老圣人醒来，正靠在床头让李春伺候着，李春打量着老圣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禀报：“圣人，院正在外头候着呢。”
“怎么样了？”老圣人没招院正，只是问李春。
李春拿着毛巾小心的擦着老圣人的脸颊，深刻的皱纹像地裂的峡谷，老人斑在脸上看着很是明显，这么高高在上的一个男人，身上却散发着老人独有的带着丝丝死气的老人味。
可就是这么一个年老衰弱的老人，他那双止不住颤抖的双手却拥有全天下任何一个人都不发企及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回圣人，林家大郎已经过了危险了，只是现在仍然是昏迷着，估摸着还要过两日才能醒，但好歹命保住了。不过院正也说了，林大郎年轻，只要过了这个坎，往后好好的养，也是能养好的。老圣人圣恩浩荡，林大郎必定能好的。”李春道。
“嗯。”老圣人听了也不再招院正进来了：“既然好了，便送回去吧，也免得他家里人担心。”
“是了，林探花的妹妹好在荣国公府巴巴的等着呢，是该让林探花去回去安安小姑娘的心。姑娘家的，年纪又小，怕是吓坏了，该让林大郎回去安慰安慰妹妹的。”李春应和着老圣人，脸上的笑一分不差，像一个极细致的面具贴在他脸上一般。
李春说着话微微回头对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正要出去，老圣人又突然转了念头：“且罢，伤得那么重，左右再让他养上几天，等能挪动了再送他回去，别一路折腾又出了岔子。”
“圣人慈悲，圣人体恤。林大郎必定时刻记得圣人隆恩。”李春摸着老圣人的脉顺着心意奉承着。
老圣人闭着眼睛享受着李春的伺候和奉承，只是再听到林大郎这三个字的时候反问了一句：“林大郎？”
李春听出了意思，连忙打着自己耳光：“是林伯爷，林伯爷。老奴年纪大了，哪能像圣人龙精虎猛。老奴老了，差点不记得，是林伯爷。”
老圣人听了这话才略微满意：“既然他不方便挪动，等宫里安静点，就宣他妹妹进来瞧瞧吧。林家赤胆忠心，总不好让小姑娘悬着心在外头等。”
李春领了命，并不去张罗，只是依旧殷勤的伺候着老圣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终于签上约了，阿哈哈哈啊哈，来个三连发庆祝一下。只是可惜，没存稿了，最近工作有点忙，家里也忙，但是朕一定会尽力的，坑挖得有点大！不太好填！哈哈哈哈！自觉逻辑有点硬，大家见谅，一定会尽力弥补过去的。
第110章 110
六日后，传话太监去了荣国府。传话的人到荣国府的时候整个荣国府都动了起来，毕竟荣国府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尊容了。
老太太同贾赦一个对眼，心里大概猜到是和前几日的行刺有关，心里提着，也不知道这太监来是福是祸。
贾琏也是听他爹说了两句的，只是阅历不够，怕这事牵扯到荣国府，断了好不容易来的大好局面，贾琏整张脸煞白。王熙凤也不知道事由，只是看贾琏那副怂样也知道怕不事什么好事，因此也不做声，只同贾琏一起匆匆往前面赶，一个去了荣禧堂，一个去了荣庆堂。
那夜虽然没有全城禁严，但后半夜外头隐秘的铁甲声还是被不少人家谈听到，别看这几日谁家都如往常一样，但家家子弟出来说的话都免不了提两句昨夜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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