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茂轻吐了一个字,从容镇定,面上丝毫看不出心疼的模样。
茶馆掌柜的伸手又将手里的银票递了回去,恭敬的称道:“左右不过一场戏,费不了这么多银两。”
凌芙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徐茂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你看戏便看戏,做什么赶人?”凌芙不解的问道。
徐茂:“……”
蔺镜那边也是忍笑忍的辛苦,他是明白徐茂的,徐茂这是为了给她姐妹二人出口气,想店家将趾高气昂的凌家庶孙赶出来,没想到凌芙压根儿不解其意。
凌茴瞅瞅徐茂,瞅瞅哥哥,心中顿然了悟,不禁圆场道:“今天大伙儿都赶来瞧个稀罕,中途被赶出去岂不扫兴,不妨挑个好点的位置,再端上几碟茶点,边吃边看,岂不快哉?!”
蔺镜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包子头,直言笑道:“好,就照你说的办。”他的璎璎惯会踩别人的痛脚,凌家三房那几个孩子,手里的银票不过是几吊钱的事儿,如何能跟徐茂比,徐茂要上等雅座自然是有的,拿自己的长处戳别人的短处那叫仗势欺人,拿自己的长处碾压别人的长处那叫赢得漂亮。
徐茂依言要了最上等的雅座,来此处瞧热闹的人虽多,但大部分都是镇上的普通人家,能影影绰绰的看到角儿的衣衫影子便心满意足了,哪里包得起雅座,是以最好的位置被徐茂等人拣着了。
如数付了银两,店里跑堂殷勤领着凌茴一行人去阁楼雅座听戏,途径凌家三房那几个孩子时,凌茴特意轻咳一声,引起三房几个孩子的注意后,便大摇大摆随跑堂的上了阁楼雅间。
凌茴心中暗叹,有钱真好,真是神清气爽啊,连着看徐茂都不知不觉的顺眼了几分。
楼下有那好热闹的看客嘲笑茶馆掌柜的,到手的鸭子都能放跑了,这开茶馆与做善事一样吗?有钱不赚是不是傻?
掌柜的压低声音说道:“呸,一个个没见识的,你道那亮银票的小爷是谁?是全沧州有名的财神爷徐家的长子,人家手指间落下的,就够你发财的了,笼络好了这位,发财的机会有的是,岂是区区五千两能比的。”
众人听得一阵咋舌,瞧瞧,瞧瞧,还是掌柜的老奸巨猾啊。
那厢,凌茴等人已落座,茶馆里的伙计一阵风的功夫将茶桌摆满了各色茶点,凌茴惯是喜欢尝鲜的,每样都来点儿,碰见特别好吃的顺手给蔺镜舀一茶匙,给阿姐舀一茶匙,顺便提醒一下那个姓徐的,哪个味道不错,可以尝尝。
戏台上,开场暖场的是一着青衫的方脸盘中年汉子,声情并茂热血澎湃的说了段快板《单刀赴会》。口齿伶俐,一大串段子麻利儿一口气讲下来,方阔的额头上渗着些微汗珠。凌茴听得一愣一愣的,倒不是段子多引人入胜,而是生怕那人一口气提不上来憋晕过去。
此时台下的看客不知听了多少遍《单刀赴会》了,早就腻了,嘘声一片,叫嚣换人的声浪此起彼伏的扫荡过每个角落,不少人开始喝倒彩,甚至大声撵人道:“快下去吧,切,讲了八百年的老段子了,有甚新鲜的,我们要看小凤仙儿!小凤仙!小凤仙!”
凌茴待的地儿还算清静些呢,纵然如此,可还是被吵的不行。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徐茂听戏要清场了。
那被众人千呼万唤的小凤仙便是给太后娘娘贺过寿的角儿。戏迷排山倒海般的热情似乎羞退了这位美娇娥,呸,不对,是美娇郎。
蔺镜也给太后娘娘贺过寿,不过他是作为世家嫡长子去的,也跟着朱家长辈在御花园里听了一阵子戏,那些说得出名的角儿,并没有叫什么小凤仙的。蔺镜微微眯了眯眼睛,这台上的人在搞什么噱头?!
继刚刚那段《单枪赴会》后,又有人上台说了段双簧,虽然极力逗笑抖包袱,也并没有让众人满意,说双簧的老艺人们尴尬又狼狈的逃离了舞台。
见众人胃口被吊得差不多,再等下去指不定不耐烦的掀桌子了,那小凤仙一袭水袖云裳徐徐出场,上场后不急不缓的亮了相,唱一段《贵妃醉酒》,众人没听过这出,咿咿呀呀的听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唱的是什么,看这小凤仙身段娇娆得份上勉强忍了,但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这小凤仙是在京中待惯了,给贵人唱戏唱熟了,曲目不是《贵妃醉酒》便是《天女散花》这类绮丽的,但渤海之地向来民风雄悍,爱听的曲目是《穆桂英挂帅》《四郎探母》《大登殿》这些热热闹闹的,易懂易煽情的。
是以,众人先前对小凤仙有多期待,此时便有多失望,纷纷交耳道:“给太后娘娘唱过的,也不怎么样嘛,白瞎了我的银钱了。”
一人一句,风言风语的,岂能传不到小凤仙的耳朵里,更有甚者,目光留恋猥、琐的在小凤仙身上扫来扫去,说什么指不定是京里哪个相、公、堂、子里出来的,年老色衰待不住了,便跑到这里来骗吃骗喝。
小凤仙在京中也很是红火了一阵子,哪里受得住这些闲言碎语,若不是他在京中不小心得罪了贵人,又何苦来此处风餐露宿。至于相、公、堂、子的字眼更是准确无误的戳中了他的心窝子。
小凤仙只佯作无事的唱自己的,将手中的云袖舞的出神入化,恍若真真有九天仙子落花起舞。凌茴喜得将一双小手都快拍肿了。
突然,鼓点儿一变,周遭杀气腾腾,那戏、子的云袖里飞出数十支短箭,齐齐朝凌家三房的几个孩子飞去,凌茴心内一缩,极是骇然。
顷刻间,便有路见不平的义士将小凤仙擒住,押了起来。
岂料小凤仙大啸一声:“你死了,我就好过了。”
众人:“……”
小凤仙被人押着报了官,凌茴再也坐不住了,一溜烟的跑到楼下去查看有没有人受伤。
从众人脚下淌过的血迹直愣愣的置在凌茴眼前,血腥味儿铺天盖地而来,好熟悉的味道,凌茴晃晃身子一下栽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听戏那段,嗯,我根据实际情况来揣测的,我家这边听戏,多数爱听《大登殿》《穆桂英挂帅》《四郎探母》等等,会唱戏的也都喜欢唱这几首。
☆、第三十九章
“璎璎!”蔺镜和凌芙慌忙跑了过去,蔺镜抢先一步将凌茴抱到怀里,心里疼痛到要窒息了一般。
凌芙或许只认为妹妹身子骨弱,见不得血气,蔺镜却是实打实的明白其中心结,他的璎璎为何见不得血。
茶楼里因着小凤仙的前来,早已挤得人山人海,这会子一连串发生戏子伤人事件,大家早已慌成一团,虽然有路见不平的义士押着小凤仙去见官,前排的人着急避险奔命,后排的人不明状况,一时间茶楼里像炸了锅一样。
蔺镜抱起凌茴,出去的路堵的死死的,心内焦急万分。
“阿云,阿云……你要坚持住啊!”三房的几个孩子将凌云围作一团,凄厉哭喊道,左不过都是些孩子,如何经历过这些事儿。
那戏子飞、射过来的短箭,正有一支直直的戳进凌云的胸膛,离凌云极近的几个看客也难逃被刺伤的噩运。
凌芙被哭喊声惊回神儿,反应过来朝凌云奔去,三房的孩子都慌慌然不知所措,见凌芙来了,心里又焦又气,不由怒吼道:“你来干什么?!”
凌芙不与他们计较,查看了凌云的伤势后,强作镇定的说道:“光哭有什么用,现在这里乱成一锅粥,先把他挪到清静的地方,再赶紧给他找大夫啊。”她说完话,冲徐茂挤了个笑脸道,“舍弟重伤,可否借徐公子包的雅间一用。”
徐茂自是同意,帮着凌家的人将凌云暂时抬到雅间,以免被人踏伤。蔺镜从暗卫那里借了刀伤药先给凌云敷上凑合着止住血。
“芙……芙姐姐,快……快走,带璎璎走,这……这里不干净。”凌云强撑着精神扯住凌芙的衣角道。
“……”凌芙默了一默道,“徐公子已打发人去通知家里了,你先忍一忍,不要说话。”
一炷香的功夫,凌鉴带着人强行将茶楼的看客疏散开来,将凌家的几个孩子火速接回去。
凌八一见自家孩子伤成这样,刹时眼圈都红了,出门正巧遇见镇上的李大夫行医路过,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同带到凌家的马车上,那李大夫一看这伤势直摇头叹气,恭敬的作了个揖婉据道:“小老医术不精,令公子的伤,恕小老无能为力。”言罢便一溜烟的滑下马车,走人了。
“……”凌八睚眦欲裂。
凌鉴见状,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先别急,你嫂子已在家中候着了。”
“五哥……”
凌鉴寒了脸色道:“敢在北水对凌家的人下手,我必不饶他。”
蔺镜在一旁只默默地守着他的璎璎,心中却火光电闪一般,突然记起一件事来,那便是深得帝宠的莲妃身边有个颇得她欢心的伶官,好像叫小凤仙儿的。
如此想着,蔺镜抬头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凌云,心内蓦然一滞,他们俩貌似年纪相仿!难道说那小凤仙是冲着他来的?!
“哥哥……哥哥……”凌茴幽幽转醒,声音微弱的喃喃自语道。
蔺镜猛然回过神儿来,将凌茴紧紧的抱在怀里乖了乖,轻声抚慰道:“璎璎不怕,哥哥在呢!”
凌茴窝在哥哥怀里,马车内一阵阵浓烈的血腥味儿扑来,扑的她头痛欲裂。
不多时,马车停至凌家大院,凌八一个箭步跳下马车将儿子抱了进去,柳氏早就准备妥了伤药等着了。但亲眼所见凌云的伤势后,内心还是不受控制的震了震,怎会如此严重?!
柳氏剪开凌云的衣衫,将伤口拿烈酒轻试干净后,又上了一层上好的止血药,见着那可怖的伤口后,心内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有些不忍心下手,她亦无十足的把握将箭头取出。不过,幸运的是,这箭上没有毒又及时的止了血。
柳氏叹了口气,将凌八夫妇叫到外屋,说明了实情,问及夫妇二人还有没有其他医术高明的人可请。
听柳氏如此说,凌八心内痛极,不由想到:五嫂的医术远近闻名,若是她都无十足的把握,那大概是没人可以救他的儿子了。思至此处,凌八喉咙紧了紧,不由对柳氏说道:“五嫂,您尽管去治,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也是云儿的命了。”
柳氏闻言,进屋决定给凌云取箭。
那厢,凌茴已由蔺镜抱着,回了彤辉院。她头疼欲裂,昏昏沉沉的连饭都没吃,便栽在床头睡了过去。
梦里一片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哀鸿遍野,她的夫君带着大尚燕北军御敌于山海关,不成想被督军贻误战机,陷入弹尽粮绝的险境。是一徐姓商人毁家纾难,解了哥哥的燃眉之急。
凌茴蓦然转醒,夜色深沉,她掀了自己的被子,摸进哥哥的被窝,一股脑儿的钻进哥哥怀里。蔺镜向来轻眠,被她这样一折腾,也早已清醒过来,顺势将她拢在怀中。
“哥哥……哥哥……”凌茴试着小声的叫了叫。
“嗯?”
“你从前可认识那徐茂?”
“有过一面之缘。”蔺镜如实回道。
“他是不是援过燕北军?”
“你怎么知道?”蔺镜蓦然一惊,徐茂援、军的时候,璎璎早已不在人世,按理她不会知道这些。
“我……我刚刚,有梦到。”凌茴低声回道。
“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要多想,已经过去了。”蔺镜道。
“嗯!”凌茴吸了吸鼻子,脑海仍不停闪现刚刚梦中的画面,虽然哥哥没有细说,但那境地八九不离十了。她的哥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竟遭受过这样多的苦难,历过千般常人难以想象的痛楚,只为将她的遗骸带回渤海。
凌茴心中一片涩然,又往上靠了靠,枕在哥哥的胸膛上,听那强壮有力的心跳声,不知不觉的安然入睡,迷迷糊糊间,她觉得或许可以对那姓徐的态度好些。
天刚蒙蒙亮,一阵喧哗声乍起,好像是从蔺姑姑的院子里传出来的,凌茴心内一紧,急忙爬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仙女们的营养液,愿《皇家娇妻》这棵小树苗能够茁壮成长。咦~不能说更多了,不然的话我忍不住要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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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几个坑都是古言,嗯⊙?⊙!我是古言爱好者,铁杆粉儿,哈哈哈,有一天聊天,主管姐姐问我平时喜欢看什么类型的,我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的答道,我喜欢看霸道总裁文!!哈哈哈哈~~主管姐姐愣了一下,说道你不是写古言的吗?对啊,对啊,我爱写古言,爱看霸道总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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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自我反思中,森森觉得我是个不怎么负责任的作者君,讲真,来晋江四年,在写文上仍是个新手。炒鸡羡慕各位大大们精妙又准确的用词,环环相扣的故事情节。为了能更好的自我进步,买了一套《救猫咪》和一本《编剧自我修养》,好好看看前辈们的忠告,争取下篇文写得好看一些。
☆、第四十章
大清早儿的,蔺霜的院门外聚集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乡里乡亲,蔺镜与凌茴在人群中见缝插针的往里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了进去。
原来,凌八媳妇往县衙里使了银两,打探出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来,那个叫小凤仙的的戏子,要杀的人是蔺镜,她可怜的儿子只是代人受过,这口气凌八媳妇儿如何能忍得下。
想着蔺霜在凌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她就来气,事儿赶事儿,心中的这把火再无处宣泄,便鬼使神差的带着人跑到蔺霜的门前来闹。
“缩门里不出来准备当乌龟吗?我当你是什么好的,一家子的丧门星,家里正经男人没一个,勾搭野男人倒是来劲儿,有了祸事凭什么我儿子替你儿子挡?!”凌八媳妇儿扯着嗓门的嘶吼,把晨起的四邻八家都引了过来。
待凌茴挤到前面,好巧不巧的正听见这一句,顿时心中怒火中烧,随手捡起地上的砖头朝凌八媳妇掷去!
“你有事儿说事儿,凭什么无缘无故骂我哥哥。”凌茴通红着眼睛,怒声吼道。凭八婶说什么难听的话,凌茴都可以保持涵养,只作没听见,但就是不准她说一句哥哥的不好,她的哥哥岂容别人评头品足的贬低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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