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还没搬家的时候跟我们还住一个院里的。那时候妈妈还在,经常带我去他们家串门,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我就被寄养了。”安昕一边搅着拌勺,一边说:“后来程叔叔在新市区买了大房子,我妈妈不久后又离开了,我就去的少了。不过程北辰升高中时候没有跟着新房子的学位升学,还考回我们学校,我们在学校里又经常见面啦。”
程北辰在的学校N中是初高中一体的,是N市年代久远的一所中学,位于老市区,虽过去有过峥嵘,但在教育机构如雨后春笋纷争拔萃的时代,早已被比了下去。
据华宵了解,程家家业浩大,程母又是新时代媒体的工作者,程北辰是独子,应该扛着父母的重大期望。N中近几年的成绩只能勉强进前八,对于程北辰住的区学位来说,去N中等于降级挑学位。
华宵猜想,程北辰选择N中有大部分原因应该是N中的德艺比较受重视吧,N中有最出名的民乐团和艺体队,这对于他的星途道路无不有帮助。
正聊着,华宵的手机就响起来了。华宵把屏幕在安昕眼前晃了晃,安昕看到打来的是程北辰。
这家伙失踪了一晚上,怎么没给她电话?但想到昨晚他喝醉了说的话,安昕又觉几分不自在。
摸摸裤袋里的手机,发现它早就被自己捂没电了。
“她没事,办出院了,你放心。”华宵对着电话那头说,“我们在康庄路高架桥旁边的大楼……”
安昕听出程北辰是想找他们,凑近华宵小声说:“跟他说老地方,他就知道了。”
“老地方?”程北辰听到电话那头安昕的声音,“我知道了,你们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就到。”
程北辰一早在包厢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昏昏沉沉,昨晚喝了酒,不知道哪来的劲儿,非得找安昕说那些话。当时也真够贼胆,就觉得自己马上要去韩国,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么多年想说的话搁在心里特难受,酒灌下去就全给憋出来了。
说完马上就后悔了,安昕会有那样的反应,全在意料之中。
只是他还没想好怎么解这个局,就想起昨晚她让他滚了之后,他还真滚了,还越喝越多,后来倒头就睡,那安昕呢?
糟了!
程北辰狠狠在自己脸上揍了一拳,拿出手机要打电话,就看到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华宵的,还给自己留了条短信告诉他安昕在医院。
通话记录里还有一条是安昕打进来的,显示是接通过的,程北辰只记得昨晚睡得昏沉没接过她的电话。
穆欣星从包厢里间走出来,昨晚制作组喝的烂醉如泥,还好江东子清醒,安排女孩睡里间,哥儿几个就着包厢外边的沙发凑合过了一夜。
“她昨晚打给你,我告诉她你已经睡了。”穆欣星说。
程北辰胸口堵得慌,扔下一句“该死”,拿上外套飞速冲了出去。
那头安昕等华宵挂了电话,自言自语道:“哦,不过老酸奶已经关了,那家伙知不知道这里。”
“你跟他经常来这里?”华宵问。
“爷爷血压高,我有时候陪他一起来复查,程北辰陪我来过几次。”
跟这丫头没呆多久,倒是听她提了爷爷好几次,昨晚夜里疼也喊爷爷,华宵问:“你爸爸妈妈呢?”
“爸爸妈妈几年前离婚了,我被留在爸爸身边,妈妈后来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爸爸本来工作就很忙,一年就回家几次,所以我就跟爷爷住在一起。”
话题的内容不愉悦,但她却没有伤感的语气,就跟在跟他讲今天学校发生了什么。
华宵有点诧异,他以为她会是一个出生在圆满家庭的孩子,从小被人宠惯,无拘无束,脑子里一堆天马行空的想法爸妈也只会说“昕昕最棒,昕昕最聪明”的类型。
“华哥哥,以前我的愿望是当一只熊猫,只管吃了睡睡了吃,就算胖的肥不溜秋的,大家也不嫌弃!可是,愿望就是愿望,哪有那么容易实现?”
安昕说的认真,华宵也故作深沉,“嗯”了一声,点头:“那你说怎么办?”
“后来我就决定,我要换一个愿望。”安昕抬起眼睛看他,黑乎乎的眼睛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我希望身边的人,不要再离开我。”
对我好的人,我还想好好的珍惜。华哥哥,你能满足我小小的心愿,走慢一点点吗?
华宵抬手轻抚她的蘑菇头,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变得温和,“安昕,没有人愿意离开你,没有人。”他们,只是迫于无奈。
“妈妈走的时候,我很难过,爸爸也没有在家里多呆,照常去很远的地方出差。程北辰又搬了家,我升初中,他升高中,爷爷说他不能和我一起上N中了,他得去兴中。不过开学没多久,我就听到他从兴中办了转校,转到N中。大家都在变,只有程北辰没变。可是现在,他要去韩国了。”安昕胳膊肘支在桌上,手托着下巴,“要是大家都好好的,不要变就好了。”
“安昕,你看那个时针。”华宵抬脸示意她看墙上的时钟,那是个欧式小洋钟,时针还是古铜式的。
“你看秒针一直在走,时针看似没动,其实秒针也在拖着它一路走。2007年7月21日7点52分,时钟是这个模样,2007年7月21日的7点52分,时针还是这样模样,十年后,7月21日的7点52分,它还是这个模样。
对于时针来说,秒针走太快。对于秒针来说,时针只是在等它。每一刻每一分,它们的关系从未变过,时针走一下,秒针360下。如果两人都停下来了,那才是对时间最大的改变。
只有跟着时间一起变,我们才能都不变。”
华宵最后目光落在安昕脸上,“安昕,你懂我的意思吗?”
“华哥哥,我懂你的意思了。就是大家都会走,我也要跟着走。”
女孩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问:“华哥哥,你是不是我的秒针?”
☆、第10章 投之以李
安昕的话反倒让华宵哽住。
“你我四年级的时候,你上高中。我小学毕业的时候,你已经上大学。现在我才初中,你已经有自己的工作室,你一直走在我前面。”
她说着,指着那个时钟,“我就是那个时针,好在程北辰这颗电池,拉了我一把,让我一起拍情景剧,我才有机会跟他一起去吃饭,才会又遇到你。”
好像时光跟三年前的夏天又重合,她和他又相遇了。
华宵被她的比喻折服,点头轻笑,“你说的,没有错。”
没有错,不代表全对。她只看到时针龟速于秒针,却不知道,秒针之所以那么赶,是为了追随时针的步伐。谁让时针单位大呢?
很多年以后,华宵回想起他和安昕的关系,才发现她就是他的时针。他走在前面,不过为她所绕。
小店里间的隔板上陈列了几样手工艺品,华宵挑了一个发箍。发箍上镶满仿水晶的圆珠子,漆黑墨绿和藏蓝交加,光度合成极佳,闪着亮光,像女孩宝石一样的眼睛。
华宵只花了20块钱就买到了。
“戴上试试。”
安昕接了过去,低头安在头顶,扫了扫微散的齐刘海。不错,叫做什么就做什么,真乖。
“这个……好看么?”安昕在他面前摆了摆脑袋,“我们班只有长头发的女生才会弄头发。”
“好看,不要摘了。”
安昕瞪大眼睛:“华哥哥,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
“你请我喝咖啡,我送你见面礼,来而不往非礼也。”
“来而不往非礼也……”安昕低声跟着念,咬了口泡芙,“华哥哥,你送我见面礼,那我也得还礼吧!”
“哦?你想送我什么?”华宵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今晚我带你去放河灯!”
“河灯?”
“嗯!一到这个时候,晚上就会有很多人去放河灯,放很多很多的河灯,很漂亮的!”
放河灯是N市的老传统了,特别现在是夏天,夜里出来的人更多。华宵没放过,但以前经过水边有见过。
“我中午的飞机,马上得走了。”华宵搭搭她的脑袋。
“哦……”差点把这事忘了。安昕咬了口泡芙放下,“唔……那送什么好呢?”
忽然瞥见华宵直直瞅着她的眼睛。他坐在窗台,阳光照到他半边脸和短发,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脸轮,凤眼挑眉,让安昕一下子看得出神。
华宵手在自己脸颊上指了指,凝神看她。她好像灵魂出窍了一样,什么也没想,身子凑上去,唇就在他指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然后快速坐回座位,手不安的拽着衣角。
小时候叔叔阿姨就喜欢这么逗自己亲他们,那都几岁的事了……原来在华哥哥眼里,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啊。
华宵霎时僵住,女孩柔软无比的触感像点了火,触觉消散不去。然后才拿出大拇指,轻轻在她脸上划了一下。
刮出一块小小的奶油。
“我……我以为……”安昕支支吾吾。
“礼物很好,我收下了。”打断她的话,华宵淡然的接道,一场误会就这样悄然魂破,安昕低头抿嘴,心里像浇了水的小苗,就要茁茁舒展。
只是低头就看见一双熟悉的鞋子出现在自己跟前,顺着往上看,就看到程北辰。
张嘴要叫他,却看他今天的脸色黑的跟青天似的,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怒火要从眼里喷出的即视感近在眼前,安昕咽了口水才叫了他一声:“程北辰。”
程北辰看了眼桌上吃剩没多少的东西,“胃口这么好,没生多大病啊?”
这哪是生病……安昕不知道怎么开口,华宵已经站起来,“你来得正好,安昕已经没事了,我马上去机场,把她交给你了。”
“当然!”程北辰不知攒哪的劲儿,一下把安昕从凳子上拽出来,安昕被他拽的手腕生疼。“她本来就是……”
“我的人”几个字没说出来,程北辰低语:“我带的人。”
程北辰的脸色华宵看在眼里,以往他见了他都会叫一声华哥,更不是今天的态度。十六岁的少年情绪反复无常,华宵见得多,但程北辰扔下安昕买醉,现在倒来喧宾夺主,这令他很不满。
“这会儿记起人是你带来的?”华宵冷冷扫他一眼,程北辰刚才还生刺的模样收敛了一点,无言以对。
华宵拿起手机,“我叫车,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程北辰打断他,“家里的车在门口等了,我送安昕回家。”
安昕坐进后座,程北辰带上车门,坐进副驾驶前华宵低头说了一句:“橙子,喝酒不带女人,带女人不喝酒,这是规矩。”
程北辰没说什么,今早起来他已经下了一百个决心,以后跟安昕在一起的时候绝不喝酒。
女人?华宵说女人而不是女孩……
程北辰收回情绪,“华哥,回去一路顺风。”
后座的车窗被锁住,安昕趴在车窗,她在里面还可以清晰的看清他,华宵只能看着她在黑色窗幕后的模糊身影。
直到开出了一段距离,还能看到女孩转身对着车后窗用力挥手。
车拐了个弯,安昕的落寞像电影落幕时的字幕,渐渐放清放大。
程北辰透过前视镜看着她还趴着,吸了口气调侃她:“安小昕,这才见两次面你都这么难舍难分,下礼拜我走了你不得哭的稀里哗啦?”
回应他的是安昕从后座上扔过去的蜡笔小新抱枕。
早预料到她的反应,程北辰“啪”的抓住了,刘海被扫射过来的风吹散,小子噘嘴吹了口气,神奇的把短碎刘海又拨回正轨。
“打人别打脸啊,我还靠它吃饭呢!毁容了你养我啊?”
“我又不是你的童养媳,干嘛养你?”
安昕嘴快,说完听见程家的老司机憋笑的声音,立马就后悔了。
程北辰也被她逗乐,“还知道童养媳,安小昕你不纯洁了啊。”
“你开的头,你才不纯洁。”安昕抱着抱枕往后一靠,懒得跟他斗嘴。
从他刚才突然出现到这么草率把她带走,安昕一直闷闷不乐。她还有好多话没和华宵说完。
虽然知道他呆在N市的时间不长,但人不是草木,那种触碰了的感觉总会在心里驻留。她还没来得及跟他好好道别,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她也要当一根时针,在时光的下一个路口等他。
也不知道他这一回北京,得什么时候才回来。也许,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呢?
程北辰发现安昕今天异常的安静,眼神有点飘。想着兴许是昨晚的结还没打开呢。
长这么大,安昕早已是他的家人,程爸程妈比宝贝他还宝贝安昕,要两个人因为他的酒语把关系弄僵了,就太可惜了。
程北辰想来想去,只有赖账这一招了。没想到他程大少,也有敢做不敢当的时候啊。
车厢里有点安静,“小昕,那个……昨晚我喝醉了,胡说八道,”
“我知道,”
“……你知道?”程北辰略尴尬。
“昨晚,你那些话是要对穆欣星说的吧?”
穆欣星?程北辰想过安昕会打他或被他忽悠过去,就没想过她会来这么一句。
安昕眯起黑溜溜的眼睛,朝他坏坏一笑:“你不是说自己醉了吗?要不要我把你说的话,告诉你一遍?”
“我,说了些什么?”他只是说自己醉了,可对她说的话可记得一清二楚,再找她之前他没敢喝多少,不记得提到过穆欣星啊。
“你说,欣星啊,我……”安昕把头凑近程北辰,看着他又惊悚又焦虑的模样,得意一笑:“才不告诉你呢!”
程北辰被喷了一鼻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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