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雀在阁楼上逗留一会儿,便也赶忙要回去了。楚嫣让鹊儿领着她出去,喜儿则取来碗筷,舀了一些玉梨汤。
楚嫣才吃了几口,便听见外头一阵吵闹。香雀和鹊儿才离开一会儿,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她放下调羹,望了喜儿一眼。
喜儿会意点头,忙出房去查探情况。不一会儿,喜儿便神色紧张跑回来禀报:“香雀被五小姐叫到大堂去了,鹊儿也跪在里头。”
楚嫣心头一惊,楚滟向来看自己不顺,莫不是看香雀一个生人进了阁楼,故意要刁难于她?
大堂中,香雀和鹊儿跪在地上,旁边立着子湘。楚滟身坐主位,她居高临下,傲慢地把香雀瞧了一瞧,问道:“你是哪里来的丫头?楚府可是你想进就进的么?”
香雀本想答话,却被身旁的鹊儿扯了下衣袖。她也聪慧,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学着鹊儿默不作声。
楚滟有点气恼,一个小丫头居然敢那么无礼!她继而转向鹊儿:“你说,她打哪来?找楚嫣做什么?”
鹊儿亦低着头不肯多言。她想着喜儿姐姐的吩咐,不能将那日小姐走丢的事儿说出来。虽然这样不答话少不了挨一阵骂,但楚滟也不敢过分为难她们吧……
楚滟被她们不约而同地默不作声气恼了,莫不是慕崇派来的丫头,私下给楚嫣送什么信的?这么一想,她心中的妒火禁不住燃了起来……
“子湘,去给我拿藤条啦!”楚滟气呼呼地喊。
子湘听令转身离去。
坐在旁侧的楚妍有点不安。她虽与楚滟同胞母,却不乐见姐姐为难嫣姐姐。要说嫣姐姐不能言语本就可怜了,还处处为难她的丫头……娘今日不在,姐姐该不会胡来吧?
子湘很快取来藤条,楚滟再度开口:“鹊儿,你若是再不讲,立即便能尝尝这藤条的滋味!”
鹊儿虽胆怯,但仍守着誓言,只道:“你罚吧!”
“你……给我打!”楚滟吼道。
子湘一下打在鹊儿背上,她立即疼得缩紧了背脊。
香雀倒是不怕,可心中咽不下这口气。这个盛气凌人的小姐究竟是谁?不是听说楚嫣小姐才是楚府的嫡长女吗?为何这人却如此嚣张对待她的丫环?
“你这么瞪着我干嘛!”楚滟也憔出她的怒气,更是恼怒:“别以为我不敢动你,再不答话一样叫你有得苦受!你说是不说!”
香雀不顾鹊儿手下的暗示,横目以对:“你敢罚我!”
“叫你嘴硬,我还就罚你了如何!”楚滟被激怒了,朝子湘使了个颜色。
“姐姐!”楚妍看这个情形不太对赶忙开口,她站起来走到楚滟耳边轻声道:“虽然出言不逊,但好歹应该先弄清楚她的来历再责罚吧?”鹊儿是府中的丫头,被打几次也不碍事的,万一这别家丫头来头不小呢?
“管她是哪家丫头!如此出言不逊,我就算为她主子教训教训了,不知者不罪,就算知道了又能拿我如何?”楚滟心想,楚嫣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能结交哪个大户人家?
“若是慕少爷府上的丫头呢?”楚妍反问。
楚滟心里咯噔一下,一会会就定神了,道:“那有什么不敢说的?”然而终究还是有点怯,她继而转向香雀,试探道:“你是慕府的人?”
什么慕府,香雀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她倒是看出来了,堂上坐的这位小姐想必与楚嫣小姐不和,难怪鹊儿一声不吭又不让自己说。
香雀正要答,此时喜儿扶着楚嫣进堂来了。
楚嫣的眼神扫视了四下一圈,也大抵知道情形如何。她径自走至右侧的大位坐下,喜儿则走到香雀身侧,鹊儿摸着肩膀,有点委屈地低着头。
楚嫣虽无言语,脸色却不是太好,她一向少有情绪展露,此刻严谨的表情反倒显露出不怒自威的气质。
楚滟见状有点坐不住,心中并存胆怯与怒气,许久才生硬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丝笑,并道:“姐姐,我见鹊儿带着一个生面孔鬼鬼祟祟地进咱们府来,也不见通禀一声,问过了这丫头又不说,妹妹便小罚了她一下,姐姐不会因此生气了吧?”
喜儿心中哼了一声——打了便是打了,如果真的敬重这个姐姐会问都不问一句便使家法么,她真是把自己当楚府的主人了?莫说夫人已不在,小姐嫡女的身份却还摆在那呢!
楚嫣看了楚滟一眼,也不变神色,仿佛在说——既然如此,我已坐在这里,接着你怎么办?
楚滟害怕那样的眼神,她慌忙躲避,转而看向喜儿,问道:“喜儿!你可知她是哪府的丫头,来府中何事?”
原来她就是没问出香雀的身份啊,主要还想知道来找自己的是什么人。楚嫣望了喜儿一眼,微微颔首。
喜儿瞧了香雀一眼,回道:“这是县太爷府上的丫鬟,专程给小姐送东西来的。”
“县……县太爷给小姐送东西?”楚滟并未害怕反倒心生疑窦:“给姐姐送什么东西?”
“这……”喜儿瞧楚嫣的样子并不想说得过细,便闭口不答了。
“喜儿,你很清楚咱们楚府的规矩,你若是不交代清楚,莫说姐姐在了,就算是我爹,外人擅入姐姐的闺房这等事,他也不可能不过问的!”楚滟本有点怕,又见喜儿闭口不说,以为有什么隐晦的事儿,便又壮胆了些,得意地道:“你再不说,我可是会连你都一起打的!”
楚妍站在一旁,焦虑不安。眼看嫣姐姐今儿脸色十分不悦,姐姐怎地还不收敛反倒气焰嚣张了些!她不禁开口劝道:“姐姐,这种小事,何必……”
“闭嘴,你懂什么!”楚滟却不叫她说完一句。
“小姐,有些话我们做丫头的不方便讲,您怎么不自个儿问问楚嫣小姐?”香雀此时说道。她聪明机灵,看出楚滟对楚嫣有些忌惮不敢直接面对她,故意把问题丢回去。楚嫣小姐已在堂上,这个小姐却处处针对她们三个丫头,很明显的看楚嫣小姐不能说话便仗势欺人。
楚滟听出她话里包含的意思,不禁恼羞成怒:“你这野丫头来历不明还如此出言不逊,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了!子湘,给我打!打到她们肯说为止!”
“是!”子湘听令应道。
三个丫头也不求饶,喜儿直接挡在香雀后面。无论香雀是不是个丫头,至少她是太夫人的人,太夫人对小姐那么好,小姐也对县太爷颇有好感,可不能让香雀受了委屈回去。
子湘的藤条还未落下,门外一声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那是楚灏的声音。
子湘直接吓得把手中的藤条扔了,楚滟慌忙站起身来,楚妍提着的心总算放低些许。
唯有楚嫣,她依然那么沉着静坐,脸上波澜不惊,不温不火地等着来人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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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原先有些吵闹的大堂,如今静谧得如同午夜一般,又僵又冷的气氛笼罩着这个屋子。外头的风又起了,仿佛再度要下雪了。
楚滟早已把正中央的主位让给一家之主——楚灏,她和楚妍给爹爹行礼之后,便大气不带出一声地立在一旁。子湘和喜儿也早已跪在地上,就剩楚嫣,既未起身也未有何表态。
楚灏瞥了大女儿一眼,心中郁闷难消。他不愿常常归家,便是惧见她如此淡漠的表情。想她幼时,每每见到自己总是十分粘腻,不顾礼节便爬到身上撒娇使坏,若不是她母亲……
“这是怎么回事?”楚灏收回心神,肃目望着堂下,再看向楚滟。府中杂事他一向懒于过问,也知两个姊妹间并不友好,却不知会明显到如此境地,这是要叫下人们看笑话么?
“呃……”楚滟忌惮爹爹不是一时半日,她只是万万没想到,平常鲜少回府的爹爹怎地突然回来又恰好遇到此景,如果知道自己只是因为这样的小事就责罚楚嫣的丫头,势必会大大训斥的。她愤恨的眼珠子在香雀身上瞄了一圈,心想这丫头是多好的运气才……等等,那丫头袖缝间露出来的是……
楚滟心思一动,忙道:“爹爹,我听子湘说不知哪里来的小丫头随随便便进了府中,直奔了嫣姐姐的院子,怕是有人心存不轨,便叫来问问。这丫头好硬的嘴,饶是不讲清楚,女儿自然更加起疑了!你看她的绢帕,那可是上好的丝绸做的,一个丫头怎么会有那般贵重的东西呢?”
她这么一说,大家倒是齐齐都看向香雀的袖口,楚灏也不例外。喜儿和鹊儿均不敢吭声,老爷一向威严,若不是他问了,奴婢们便没有说话的份儿。不过五小姐突然这么说,倒叫她们的心紧了一下。
香雀脸部红心不跳,她直直地望着楚灏,回道:“小姐,您的意思是我偷盗府上东西了么?”
楚滟有些心虚,不想这丫头居然如此大胆,也不待主人问话便这般言说。她看向楚灏,不知爹爹会怎样表态。
“你这小丫头,口气不小。”楚灏并未勃然大怒,却不甚威严。
“回大人,我家主子不曾颐指气使,奴婢不懂太多规矩。”香雀这般说,叫楚滟气得咬牙切齿,这不是暗暗说她颐指气使了吗?
“你尊奉何人啊?”楚灏倒是有点欣赏她,似乎是见惯大场面,并不畏惧现下的排场。更何况能让嫣儿结交的人家,应当不俗。
“奴婢是县衙府上的丫头,专门伺候太夫人的。”香雀说道。听少爷说楚嫣小姐的爹是京中的大官,刚刚见到时她也心生敬畏,不过看他神色,定是是非分明的人,不然那五小姐怎么会那般紧张。
“县衙?”楚灏自然也十分诧异:“如今平南县的县太爷是……”
香雀回道:“陆庭琰陆大人。”
楚灏看向楚嫣,问道:“嫣儿,你可认得她?”
楚嫣虽然不愿意面对爹爹,碍于今日堂上他能主事,便点了点头,却不与他对视。
楚灏心中一张酸楚,他顿了顿,突然道:“来人,去把陆大人请来!”
楚府管家楚木应声而去。
楚灏则让跪着的丫头都起来,转头问楚滟:“你娘呢?”他舟车劳顿回府,可不是要处理这等杂事的。
“哦!好像去庙里上香了!”楚滟战战兢兢道。若是让爹爹知道二弟又去赌钱,还要娘亲去赎他回来,少不了挨一顿打的!
楚灏这才又看向楚嫣,她的神情倒与刚才不一样了。那副高傲不可亲近的姿态竟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有点迷茫的眼神。
楚嫣心想,爹爹把陆庭琰叫过府来是何用意?
县衙内,陆庭琰刚下堂,便被等得焦急的娘亲叫住了:“庭儿庭儿……”
“娘!”陆庭琰正将官帽取下,随手递给有福。
“一早我让香雀给楚嫣送玉梨汤的,这都快两个时辰了还不见回来,你快叫个人帮我去问问!”陆陈氏着急道。
陆庭琰一听忍不住头疼起来,他拉过娘亲,苦口婆心道:“娘啊!人家堂堂国公府的家眷,当今都御史的千金,什么时候要喝点玉梨汤吩咐一声下人就立马备好,用得着您操心啊!”
“话不能这么说,我看那姑娘身子骨有点虚,平常肯定少有人照料。”陆陈氏自顾自点头道,压根没把儿子的话听进去。
陆庭琰干脆放开她,转身想回书房去。他这娘,只认她自个儿的理啊!
陆陈氏没发现儿子想溜,仍在念叨:“再说,她府上的再好,能有娘这么费神放了心啊肺啊下去炖的吗?”她说罢一回头才发现陆庭琰轻手轻脚要跑,一把扯住儿子衣袖,他差点没摔个底朝天。
有福站在旁边忍不住偷笑,陆庭琰站好整了下领口,狠狠瞪了有福一眼。
“庭儿!你又假装没听到娘说的了!”陆陈氏及时抓住儿子,就差没伸手揪他耳朵了:“你倒是替娘找个人去问问啊!”
有福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想想大人平常在公堂上威风凛凛,一到后院就被老夫人治得无力招架,他是打内心同情啊……
“有福,笑什么笑!”陆庭琰本就被娘亲说得头疼,见奴才乐成这样,不免佯装恼怒走到他身侧,道:“你这小厮,没听到我娘说的么,还不快点差人去探探情况!”
有福不过十五、六岁,自幼跟陆庭琰一起长大,知他的训斥口吻不过是发泄心中哀怨。便朝陆庭琰吐了下舌头,嘲笑他对太夫人没办法就使唤自己,继而转身打算出门去。
这时一个衙役匆匆跑来,对陆庭琰报:“大人,衙门外有个自称楚府的管家要见您!”
“楚府的管家?”陆庭琰看了娘亲一眼,问道:“可有说所为何事?”
“没有细说,只讲楚老爷请您过府一趟!”衙役道。
陆庭琰一听事情不太对劲就要往外去,才走了几步,连忙招手让有福过去,取过他手上的官帽戴上,又对陆陈氏说:“娘,看来你这玉梨汤送得可真是时候!”
“我……”陆陈氏知是自己理亏,心虚地低头不答话了,像个做错事被抓现行的小孩儿一样。
陆庭琰边走边想,听闻楚灏楚大人公事繁忙,平常并不在府,怎么偏偏今儿娘叫香雀送了东西过去,那厢楚大人就叫人来请了?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香雀才久久未归?
想归想,他倒是不太担心。毕竟香雀年纪虽小,但跟着自己那如顽童的娘亲,可是把那副磨人的嘴皮子学了,应该不至于惹出什么大祸才是。
陆陈氏推了下有福,小声道:“快跟着去啊!”
楚府大堂上,楚灏已饮下两杯热腾腾的茶水。大概过了两刻钟,他仍耐心候着,就想见一见那个陆庭琰是个什么人——怎的一说请他过府,自己那如冰山美人的长女脸色便有一丝不同。
楚嫣仍正襟危坐,眼神却时不时飘到堂外的院落去,似乎有点忧虑,又有点期盼,虽然她将一切掩饰得那么好,却忘却她爹的眼光锐利独到,在他面前只要稍稍不加提防,就绝不可能不露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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